驚鴻峰不大,想要找人不難,不出半個時辰,葉麟便引路至蕭晨與刑天爭斗的山腹處。
這是一處斷崖,抬眼望去,兩側(cè)溝壑遍布,山林環(huán)繞,碎石雜亂,往下望去,依稀辯的有不少身著青袍的劍閣弟子走走停停。
山腳處,搭了不少屋舍,連綿開來,像是個小鎮(zhèn)子。
斷崖橫斷之處,擺著一塊兒十余丈寬的大石頭,有四人百無聊賴的躺在大石頭上,瞎掰扯那些個江湖奇聞異事。
說來也好笑。
蕭晨與刑天這倆人,打了六七日,見仍是不分勝負(fù),也就暫時按下爭斗之心,懶得搭理彼此。
這一戰(zhàn)后,刑天讓沈默將頭發(fā)全刮了,然后輕輕拉弦,射了兩箭。
差點(diǎn)兒沒給沈默送走。
余安在一旁看的是直冒冷汗。
蕭晨則是肆意嘲諷這不長腦子的主仆兩人。
吵著吵著,便又打了起來。
打了整整一天一夜,這才暫時休戰(zhàn),閑來坐于山腰處,看看風(fēng)景,正感慨大好山河之時,側(cè)目便見到有人前來。
“哈哈!你小子,終于醒了?”刑天翻身而起,心頭大喜,一步踏至四輪車前,伸手便要拍寧不凡肩膀,卻又忽而止于半空,皺了皺眉,“這是......”
蕭晨聞聲而來,打量了一陣子,也是輕‘嗯?’一聲,頗為詫異。
寧不凡輕聲道:“看來,你們還不清楚我的境況。”
刑天收回手臂,搖頭道:“知道些,卻沒想到,竟是這般嚴(yán)峻。”
這些日子,他忙著跟蕭晨打架,還真沒了解過寧不凡的情況。
之前倒是有著去探望的心思,卻被王安琪給擋在門外,說是什么要靜養(yǎng),不容任何人踏入院子。
眼瞅著王安琪那跟老母雞護(hù)犢子的勁兒,也只好止步院外。
“再過半月,應(yīng)是能走兩步了,”寧不凡面上云淡風(fēng)輕,甚至還有閑心打趣道:“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天機(jī)榜首寧鈺,那可是靠臉吃飯的,殘不殘廢,并不重要?!?br/>
蕭晨圍著四輪車轉(zhuǎn)了一圈,仔仔細(xì)細(xì)將寧不凡看了個遍,欲言又止,將要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一品高手,身負(fù)慧眼,自然看得出來面前的白發(fā)少年,生命幾乎枯竭,估摸著,活不了多久。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感傷。
寧不凡輕笑道:“莫憂,我還是能活上個幾年的,你等心頭悲意,似可留待他日?”
刑天眸中怒意幾乎噴薄而出,狠聲罵道:“這劍閣,都該死!”
一旁的葉麟撓了撓頭,頗為尷尬。
他也算得上是劍閣中人。
蕭晨沉吟片刻,眉眼閃爍,看向刑天,“我曾聽聞,在六重天藥園圣地,埋有續(xù)命大藥,尋常人服下,可延壽十年,若是......”
其意不言而喻。
刑天想也不想便應(yīng)道:“劍閣事畢,我正要回趟北滄國,鎮(zhèn)壓叛逆。待我將手頭事情理順,便入六重天,尋覓一番?!?br/>
蕭晨盜竊龍息,叛出六重天,自然不能再回返,此事也只能交由刑天來辦。
寧不凡想了會兒,微微搖頭,“續(xù)不續(xù)命,再做后論。刑天,可否聽我一言?”
刑天頷首道:“你我兄弟,大可直言。”
兩人歷經(jīng)生死,又同為葉辰結(jié)拜兄弟,自然也算得上是兄弟關(guān)系。
寧不凡沉吟道:“不要回北滄國?!?br/>
這話一出,刑天眉頭緊蹙,頗為意外,“何意?”
連杵刀而立的沈默、余安兩人,也是走近幾步,眉中盡是不解。
余安拱手道:“寧公子有所不知啊,一個多月前,我等收到主子密令,要統(tǒng)率北滄江湖人馬入天風(fēng)國,潛入蜀郡待命??陕愤€未走到一半兒,那烏桐、張澈兩人便領(lǐng)了一半的江湖勢力回返北滄?!?br/>
“我與沈默二人欲殺其鎮(zhèn)壓叛亂,卻不想,不知從哪兒鉆出來十余名二品高手,盡是未湖樓的人。差些就將我二人盡皆殺死?!?br/>
“若非我們手底下的人忠心耿耿,護(hù)送我等遠(yuǎn)遁,只怕......我等無法趕至蜀郡?!眡しēωēй.coΜ
沈默重重點(diǎn)頭,拱手道:“確實(shí)如此,寧公子容稟,我二人性命是小,但若是因我等未及時趕赴此地,而讓主子遭遇險境的話,便是滔天大罪?!?br/>
“烏桐、張澈二人險些壞了我等大事,如今劍閣事畢,我等定要親手殺之!”
刑天緩緩呼出口氣,“北滄國,我是一定要回去的。叛逆,絕不可留!”
寧不凡雖自知無法阻攔,卻仍出言勸慰道:“刑天,你要想明白,數(shù)日之前的青云峰決戰(zhàn),那三重天普度現(xiàn)身,便是秉持九霄天之意。而這真正的幕后之人,我不多行贅言,細(xì)想便知?!闭f著,他又將視線放在沈默、余安二人身上,輕聲道:
“還有你們,可曾想過為何前來蜀郡途中,未湖樓的人會現(xiàn)身。區(qū)區(qū)未湖樓,背后若是無人指使,又怎敢撥弄你等逆鱗。再說叛亂,整整一半江湖勢力,就這么輕易地被那什么烏桐、張澈帶走,其間定有蹊蹺!”
“綜上所述,我可以斷言,如今的北滄國江湖,已然不再是數(shù)月前的江湖,暗地里定然發(fā)生了什么巨大變故。武道開天之后,一品高手不再稀奇,就憑你等三人,無法輕易鎮(zhèn)壓叛逆?!?br/>
刑天握緊雙拳,皺眉道:“那該如何?”
眾人將目光放在寧不凡身上。
寧不凡呼出一口濁氣,緩聲道:“等!”
“首先,你們?nèi)耍ㄈ徊荒芑乇睖鎳詈檬蔷痛趧﹂w。其次,要找一下未湖樓的敵人——西荊樓,與他們聯(lián)手,許以重利,讓他們派人前往北滄國,摸清楚北滄國江湖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變故。第三,在四國放出流言,將未湖樓暗中插手北滄國江湖的事情,擺上明面,最好是要傳到燕國,其目的在于觀測一番未湖樓主子,仵世子陽的反應(yīng)?!?br/>
“應(yīng)對此事,唯一的正確做法,不是貿(mào)然直闖,而是先將暗地里的東西擺在明面上,然后再潛伏于暗處,待時而動,徐徐圖之?!?br/>
這仿佛蓋棺定論的話語,讓沈默、余安兩人心頭微動,紛紛側(cè)目看向刑天。
刑天低眉想了一會兒,忽而笑道:“小子,你說的我沒怎么聽懂,瞧你說的頭頭是道的,按你說的去做,應(yīng)該不會出錯......”
寧不凡無奈笑笑,心中默念——但是。
刑天雙眸似有雷霆激蕩,豪聲道:“但是,我名刑天!”
像他這般驕傲的人,向來不屑于玩弄什么陰謀詭計。
因此,他會按照自己的方式去鎮(zhèn)壓叛逆。
瞧著,這般莽撞做法似乎是很愚蠢,不過卻更為真實(shí),更像是個有血有肉的性情中人。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當(dāng)是波瀾壯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