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個人說出了謊言,那么就一定會存在一些蛛絲馬跡。
為了彌補這些蛛絲馬跡,這個人就要說更多的謊言。
折柳起初只想殺死葉青玄,但引來了葉辰。
他殺死葉辰,又引來了刑天。
當刑天將青云峰一箭射斷的消息,被人透露出去以后,又引來了天機榜首寧鈺。
人,是殺不盡的。
......
黑暗中,寧不凡左手輕抬,一縷泛著寒意的光芒綻放在掌心,輕輕一甩,便化作一道雷霆匯聚而成的游蛇,刺入微微泛亮的石碑。
嘩......
這塊石碑猛然綻放耀眼的光芒,照亮整間屋子。
隨后,另一塊石碑之上,十二行符文之上,緩緩浮現出兩個符文。
寧鈺。
寧不凡抬眉凝視著這兩個符文,看了一會兒,輕嘆口氣,他的問心劍意,將葉辰的一十七年蟬,擠了下來。
無數年下來,踏入這間屋子后,能在碑上留名者,就那么十幾個。
他明明以劍意鎮壓了十二位碑上留名的人,卻感覺自己失去了一些,極為重要的東西。
若是旁時知曉這個消息,定是欣喜不已,可今日,心底卻只有一片沉重,與久久不散的悵然。
兩塊兒石碑散發的光芒漸漸暗淡,桌案隔壁的光幕卻忽然引起一片漣漪,像是奔涌而至的海浪,循環不息。
寧不凡沒有選擇去查閱書架上的那些古籍,而是移步光幕站定,伸出左手向前輕輕一抓,毫無隔閡,輕易便越過光幕。
五指之間......甚至還能感受到,輕緩蕩漾的柔風。
他輕輕呼出口氣,平復心境,遲疑片刻后,終于踏步而出,越過了這片光幕。
一陣清風拂過,掀起木劍少年的發梢。
這是一座大氣磅礴的宮殿,由二十四根牡丹般鮮艷的巨柱支撐,每一根柱子上,都有一只猙獰恐怖的遠古兇獸,泛著金黃流光,栩栩如生,像是以劍意畫上去的。
宮殿二十四根巨柱半空的寶頂上,有一顆渾圓琉璃珠,琉璃珠里,有一股濃郁至極的白芒,大概又是某種不知名的劍意,正在循環游蕩,像是太陽般,將光芒灑在宮殿的每一寸。
宮殿中央,有一條白玉鋪就的寬闊通道,徑直延伸向盡頭的臺基。
臺基兩旁,有劍意化作的檀香,微微灼燒,煙霧繚繞。
這......是一座祭壇。
祭壇共有七層臺階,每一層插著一柄帶著劍鞘的利劍,一直延伸向上看去,最頂層臺階中央,擺放著一張鎏金雕龍的寶座,有一個黑袍男子坐在上面,微微垂首,胸膛插著一柄青蓮劍,腳下擺著一柄木劍,手里還捏著一柄泛著猩紅光芒的寶劍。
王座之下,一大片凝固成黑紫粘稠的血漬,像是藤蔓般,順流而下,一直蔓延至最底層的臺階。
他,像是一位沉睡的,真正的,睥睨天下的王者。
這,多么像是畫卷,滿是悲涼遺愴。
葉......辰。
數月之前,寧不凡與葉辰在驛館屋頂飲酒作別。
再次相見,卻不想,竟已是相隔生死鴻溝。
寧不凡呆呆的抬頭遙望,他靜靜的看著那位,安穩坐于王座之上的黑袍男子,低聲嘲弄道:
一品入脈?你算個屁一品入脈。能被這些個劍閣的蠢貨玩弄于鼓掌,你也是個蠢貨!平常干點兒啥事兒,也不多帶些心思,就一根筋,就知道,砍,砍,砍!你那么牛,咋不去逆天呢?行走江湖這么多年了,還整不懂江湖不只是打打殺殺,還有人情世故?就劍閣這屁大點事,還能給你活活坑死了,玩兒劍的全是他媽的蠢蛋!
明明入劍域之前,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到這副畫面,仍會覺得,難以抑制的悲涼酸澀。
他一邊走向祭壇,一邊輕輕抹去眼角的水霧,不多時,雙目竟又有些模糊。
還想再罵兩句,卻像有東西被噎在嗓子里,嘴唇顫了老半天,硬是一個字眼都沒有吐露出來。
一十七年蟬,一十七年蟬。
我帶你回去,我等你十七年。
等你睜眼后,再狠狠地罵你!
寧不凡走至祭壇邊上,停步于臺階之下,低眉細細看著插在臺階上的那柄劍。
無論是劍鞘的紋路,還是露出來的劍柄,都極為普通,像是一柄尋常江湖游俠兒掛在腰間的配劍。
確實是看不出什么門道。
他還是決定先踏上臺階試一試。
左腳抬起,剛一落下,便隱隱察覺不對。
只見這層臺階插著的寶劍微微顫抖,劍鞘之內滲出一縷游蛇般的劍意,徑直沖向寧不凡。
寧不凡不慌不忙,手中清池劍輕提,一縷問心劍意覆上清池劍,猛然朝青蛇斬下。
鏘!
兩股劍意相沖之下,問心劍意略勝一籌。
木劍斬青蛇,白衣上臺階。
寧不凡穩穩落在第七層臺階,正要跨步走向第六層之時,一股極為猛烈的罡風,自腳下升起,整個第七層臺階變得碧瑩瑩一片。
霎時,四面八方傳來的兇猛劍意將寧不凡重重掀起,他雖及時以劍意護身,身子卻仍被一股大力甩出臺階,如離弦立箭般,徑直撞在宮殿的一根巨柱之上。
轟!
一聲巨響,寧不凡撞在巨柱,又重重落下,身上幾根肋骨被狠狠折斷。
噗!
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儼然已是受了重傷。
寧不凡強忍著劇痛,雙手抓著木劍抵地,艱難爬起,低眉看了眼溢出的血液,皺眉道:不對......
我明明已經踏上了第七層,為何會被擊飛?
方才那四面八方的劍意,莫說二品,就連一品也定然無法抵抗。
閣樓里石碑留名,便是為了篩選出劍意最強之人。既然以劍意高低篩選,那么這座祭壇比拼的便是劍意強弱,而不是境界高低。葉辰葉辰既然能夠走上去,我的排名更在他之上,為何卻連第七層都無法站穩。
按理說,既然葉辰可以走上七層祭壇,那么排名比葉辰更高的寧不凡,應該更為輕松便能走至最上層才是。
寧不凡再咳出一口血,隨意擦拭,目光微微閃爍,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再試一次!
話音剛落,心念一動,清池木劍化作一片滾燙巖漿,順著手臂順流而上,化作一副巖漿鎧甲,包裹著整個身軀。
寧不凡杵著木劍,一瘸一拐的走至臺階之下,又是一步踏出,這一次,未帶青色游蛇劍意聚集,火紅的巖漿鎧甲便將之擊潰。
擊潰這道劍意,便是我踏上七層臺階的資格,但......他低眉看去,只見又是一片碧瑩瑩的罡風襲來。
寧不凡微微瞇眼,問心劍意聚集于木劍之上,狠狠向下劈砍,鏘!xしēωēй.coΜ
一聲嘹亮劍鳴響起。
寧不凡身子又被一股大力擊飛,木劍竟脫手而出。
呲
他血灑半空,轟然砸落白玉石階,在地面滾了十幾圈,劃出一道刺目猩紅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