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出這番話時,面上的冷意比這猛烈的罡風,更為酷烈。
王安琪微微一愣,片刻失神。
她發現,如今的寧鈺,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帶著一股狂傲與森然。
雖與數日前大相徑庭,卻極有感染力,即便這人說出多么離譜的話,總有一股奇異的魔力,讓人相信。
是了,他并非寧鈺,他名雪落。
王安琪終于踏上第四十層與寧不凡并肩,明明與他只有三步的距離,卻像是天地之隔。
寧不凡低眉掃了她一眼,想要說些什么,卻又止住,收回視線,又向上踏出一步。
四十三層,四十七層,五十層!
當寧不凡一只腳踏上第五十層時,四面忽然涌入數十倍的重力,咔嚓!一聲,只一瞬間,他身上有十數處骨折,多處血肉被擠壓在一塊,身上滲出一串又一串猩紅血珠。
寧不凡面上冷笑,在嘎吱嘎吱的聲音中,他慢慢挺直被壓下的脊梁。
蓬!一團血肉自身上某處炸裂。
寧鈺!落后于四十五層的王安琪一聲驚呼。
寧不凡眉頭微皺,目中猛然迸射刺目猩紅流光,伴著蒼白至極的面色,瞧著極為滲人,他瞇眼轉身,朝王安琪獰笑道:老子,名為雪落!
話音剛落,他將另一只腳也踏上了第五十層。
霎時,他眼前的世界被無盡白芒徹底遮蔽,這是......劍意!
唰!
噗!
劍意化作一道道鋒寒利刃,劃破他的衣裳,刺穿他的血肉,割裂,撕扯著他身上每一處。
若是尋常三品境武者,身無劍意,只怕不出一時三刻便要被這數不清的劍刃切成無數碎塊。
寧不凡微微一笑,手中清池木劍緩緩上揚。
神器有靈,劍道向來強者獨尊,劍意也是如此。
在這萬千劍意的挑釁下,清池劍由上而下,化作熾熱滾燙的巖漿溪流,順著寧不凡的右手匯聚入體,一時之間,嗡聲作響,劍鳴嘹亮。
劍道,對于愚蠢之人來說,難如登天。與我而言,卻是極易,不過就是向前揮砍,繼而切斷。
寧不凡雙眸盡顯猩紅光芒,輕聲呢喃,像是深淵惡魔的低語,我說,切斷!
隨著這句話落下,咔嚓一聲輕響,仿似桎梏被打破。
身后的王安琪驚詫不已,脫口而出:你竟破境入了二品聞道!
寧不凡提著木劍,向前輕輕一劃,一道綿長刺目的光芒漸漸凝結,輕易便將迎面而來的萬千白芒切斷,去勢不止,竟破空而去,在極遠處,又化作點點碎屑升騰而起,像是夜幕螢蟲微光。
三品,不足以執柄劍意,寧不凡輕輕晃動了酸澀的臂膀,長長呼出一口氣,平淡道:二品......勉強。
于是,他便一劍斬斷了萬千白芒,踏步二品聞道境。
你究竟是......王安琪捂著小嘴,眸子里盡是不可置信,面前的木劍少年,簡直太陌生了。
他自稱雪落,無論是智慧還是武道天賦,都比之寧鈺,強上數倍不止。
仿佛,這才是真正的天機榜首。
自信,傲慢,霸道,狂妄,冷漠,殘忍,嗜血......
她看著寧鈺的背影,莫名的,心底竟有了一種,隱隱的恐慌與畏懼。
當!
一道悠揚的古樸鐘聲將她喚醒,她愣了一會兒,脆聲道:這......是劍閣鐘鳴,普天同慶!有人過了五十層試劍臺階,便會響起!
這道鐘鳴將會響徹劍閣九山,化作清風拂過耳畔,縈繞不絕。
而,每當這道鐘鳴響起之時,便預示著此世間又出了一名劍道王者。
依祖制,劍閣宗主應親迎山上之人入劍閣為上賓。
試劍臺階之下的人,目中皆是震撼,呆滯的遙望試劍臺階之上,那名過了五十層后,依然穩步向前的白衫木劍少年。
他,竟然過了五十層!
他,竟然還有余力!
天啊,這人究竟是......什么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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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聲鐘鳴,悠揚綿長,久久不息。
九山之內的所有弟子,全部放下了手中長劍,先是一愣,后遙望著青云峰的方向,倒吸了口涼氣,喃喃自語:又一位妖孽,現世了!
無數劍閣弟子,聚集在一起,攀談起來。
上一次......還是那位,姓葉的宗門外賓。
這才過了三年,怎的,又出了一名妖孽!
莫非,我劍道當興?
青云峰,宗門議政大殿。
道玄、天衍、沉竹、浩然、念虛、鏡月、浮生、驚鴻,八位門主正在商議宗門要事,忽然響徹云霄的鐘聲讓他們眉頭一皺,驚詫相望。
天衍門主,名為折柳,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他坐在首位,掃了一眼大殿,沉聲道:宗主之位未定,我等應如何待之?
眾人遲疑了一會兒,一位四十余歲男子輕聲道:我意,貴客登門,我等不可托大,需八門齊迎。
青云門,新任門主未定,因而,只余八門。
這人名為張浩然,是為浩然門主。
浩然、天衍兩門,在九門之中,可與青云門并列前三,既然兩位門主已然發話,余下眾人相視一眼,也都頷首道:可。
話音剛落,又一陣古樸的鐘聲悠悠響起。
折柳拍案而起,眉間盡是震撼,怎會......竟又一人!
往年,數十年都不會響起的鐘鳴,竟連響兩次。
而距第一聲鐘鳴響起,尚未過半炷香,這番境況讓他們這些歷經滄桑的門主,也一時愕然失色。
張浩然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眸中閃過一絲詫異,旋即起身,朝眾人點點頭,事不宜遲,下山迎客!
......
試劍臺階之上。
寧不凡提著清池木劍,已然踏上七十八層,突兀響起的鐘聲讓他微微皺眉,旋即轉身看去。
只見一席紅裙如雨中浮萍一般,艱難而又堅決的踏上了第五十層。
王安琪身負一品入脈境實力,雖一法盡,萬法通,但也只是萬法略懂,并不精深。
正如劍道,她雖可以借清池劍為橋梁,斬出遮天蔽日的劍意。
但,她卻從未悟過劍意。
正如她所說的,身無劍意之人,無法跨過五十層。
她無法憑借自身的劍意,而跨上五十層,但她憑借著一品入脈的強橫肉身,硬生生抵抗著無數劍意的侵襲,拾階而上。
又一步,她走上了第五十一層。
鮮血,如同盛開的嬌艷花朵,徜徉在平靜的湖水,微風拂過,卷起波浪,泛著漣漪。
寧不凡凝視著染血的紅裙,沉默了半晌,忽而雙眸猩紅,高聲怒喝道:止步!
王安琪微微一愣,捏著短簫的右手輕輕一顫,心底慌亂,她不知道為何這位木劍少年要這般暴怒。
莫非,她又做錯了什么?
可......她只是想與他并肩,陪他一起走下去,她有什么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