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許洋忽然想起了一些事,他搓了搓手,沉吟道:可知若塵兄近些日在何處游玩?
西荊樓有兩位主子,一位是天機榜排行第三的絕命司涯許洋,另一位,則是天機榜上排行第四的江湖百曉生白若塵。
白爺苦笑道:白主子的事,小人怎敢派手底下的人隨意探尋。只是,白主子向來喜歡熱鬧,江湖上哪里發生了什么大事,他都會去親眼見見。這些日子......蜀郡劍閣可是最熱鬧的。
所謂江湖百曉生,便是通曉江湖一切事。
劍閣既然發生了如此大事,這位百曉生怎么會不去湊熱鬧呢?
聞及此言,許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眼里閃過一絲贊賞:嗯,不錯,下去吧......往后蜀郡那邊若是傳來消息,即刻前來稟告。
遵命!白爺抱拳行禮,起身退去。
劍閣,劍閣啊......那確實是如今天下江湖,最熱鬧的地方。
葉辰,刑天,王安琪,寧鈺,這四位入世行走齊聚劍閣,屬實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若是有機會的話,真想去親眼看看,看看那江湖繁華。
快意恩仇,輕劍快馬,縱橫天下,拭血論茶。聽著倒是爽利豪邁,可這些,終究只能是少年意氣。
可惜啊,他的心里埋藏著太多事,雖是少年,卻不能肆意。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談起少年總與平庸相斥,他雖然不平庸,但靈魂已然蒼老。
......
視線轉回寧不凡一行人身上。
嘩嘩......
嘩嘩......
荒林、大風、滾滾落葉打旋亂飛,淡薄白霧繚繞,籠罩整片天地。
日出破曉。
一位十三四歲的稚子,跪在一座大墳前,臉上帶著茫然,怔怔出神。
他的身上盡是粘稠的泥土和凝固的血漬,散發著陣陣腥臭,引來許多蚊蟻,嗡鳴不休。
寧不凡站在遠處,右手按在腰間的清池劍,靜靜看著這一幕。
他扛得住嗎?王安琪低聲問道。
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小小年紀就要經受這般磨難,尋常人只怕早已崩潰。
他與我很像,寧不凡目光依然放在那位,仿佛一陣風吹來就得倒下的少年身上,緩聲道:即便天塌了下來,他也能扛得住。
王安琪不由得側目,蛾眉微皺,認真道:天若塌下來,老祖宗都扛不住。
此世間無人可挽天傾,那可是天。
寧不凡沉吟了一會兒,解釋道:我說的是,無論何事壓在肩上,這個孩子寧死也不會折腰跪下!
不對啊,王安琪握緊狹短洞簫,細細看去,想了一會兒,反駁道:你我初識,我記得......
她曾經將這管洞簫壓在寧不凡的肩上,讓這位天機榜首寧公子跪在地上許久,這叫不折腰?
寧不凡無奈苦笑,得,當我沒說!
總有些人,她老是一根筋,偏偏自己打不過她,還得哄著,寵著,否則啊,自己就得挨打。
不得不說,有些心酸。
又過了半個時辰,太陽已至半空,林子里白霧漸漸稀薄,又是一陣狂風席卷而來,帶著許多落葉,肆意揮灑。樂文小說網
跪在墳前的那位渾身浴血的少年,被這陣狂風裹挾,終于精疲力竭倒在泥土上。
周旁的泥土全是被挖出來的新泥,散發著陣陣清香。
一只禿鷹從天而落,伸出利爪便要撕扯少年的血肉,寧不凡大步而來,只是瞥了一眼,暴喝一聲:哪里來的畜生,滾!
這一聲呵斥,暫且嚇走了禿鷹,雙翅奮力拍打,盤旋升至半空。
寧不凡低眉看去,搖頭輕嘆,然后蹲下身子抱起少年,轉身朝紅裙女子輕聲道:先去武陵郡找家客棧歇息一下。
一天一夜的跋涉,交戰,再是劍意全散,經脈盡碎,寧不凡也是傷勢極重,頗為疲憊,若不是為了將這個孩子帶走,早便策馬趕至武陵郡了。
王安琪迎著寧不凡的目光,回道:先去找個湖畔,將身上的泥漿血漬清洗干凈,換身衣裳,否則入城后或會惹出些麻煩。
無論哪座城池,但凡見到渾身染血的人入城,大概都會想著盤問一番,然后這則消息便會被許多人獲悉,這樣做無異于自爆身份。
寧不凡微微搖頭,從腰間摸出一個玉牌。
離開萬京前,我只會過孟河離蘇,讓他先一步派人將沿路各郡縣打個招呼......入城時只需拿出這個玉牌便可,無人會阻攔。說著,他將玉牌輕輕丟向王安琪。
王安琪接過玉牌,低眉看去,只見上面刻著孟河兩個字,若有所思,原來你離去前去孟河家不只是為了討些盤纏......可你不是說,去往東荒的路途上,要隱藏身份嗎?
寧不凡抱著少年朝王安琪走來,邊走邊說,自嘲道:隱藏身份?未湖樓,西荊樓,督察院,以及各國無數暗探都藏在暗處緊緊盯著我,藏不住的。
只不過,王姑娘在我身旁,他們不敢明著來罷了。
皇帝陛下以寧鈺為魚餌,釣上了東荒棋閣,抓住了一個對東荒國宣戰的借口后,不肯歸附的寧鈺,對皇室而言,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
自從姜然身死,姜格刺寧不凡一劍后,天風國駙馬都尉這個身份更成了形同虛設。
沒有天風國的庇護,這位天機榜首寧鈺算是徹底被擺在了明面上,四國的勢力,必定會想方設法接觸或者試探他的心思。
雖然寧不凡如今知道,自己天機榜首的身份只是被安插上去的,但天下人卻不知道,他們只知道,天機榜上對寧鈺的評價是寧鈺,字不凡,多智近妖,為天下第一才子,手銜日月,算無遺策,得寧鈺者,可得天下。
那可是天下??!
江山社稷竟系于一身,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各國怎能不去試探,去打壓,去暗殺?
甚至,就連天風國的皇帝陛下,若非與寧鈺的父親有生死交情,他也要第一時間想方設法的滅殺這位所謂的天下第一才子。
對于這件事,寧不凡那是相當的憋屈,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知道的,雖然有些智慧,較世家大多數人強些,但說實話他真的干不過天機榜上那些個妖孽啊。
自從入了萬京,全然是被司涯與仵世子陽的連環設計玩的團團轉。
偏偏,他的委屈跟旁人說,旁人還不信,只好將牙齒吞咽下去,說起來,那可都是血淚。
棋閣雖然對寧鈺心懷仇恨,但從與王安琪的接觸看來,聽雨軒并未將上一代的仇恨放在他的身上。
而此次去東荒國,確實也只是想找到聽雨軒的山門所在,見一見被囚禁了二十余年的母親。
從天風國萬京城行至東荒國汴梁大都,足有萬里之距,這一路上所有的行蹤路程,也定是無法掩飾,幸好提前忽悠了個一品入脈的高手一同前往。
若是只有他一個人,只怕是未至東荒國邊境,便要被棋閣的高手圍起來宰了。
說不定,頭顱還會被掛在城頭曬上幾日,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