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淑公主罵完后，又和棠鯉聊起宮中的事。
    說得都是一些宮中的八卦，誰家姑娘入宮了，哪宮嬪妃和哪宮不對付，怎么明爭暗斗。
    棠鯉不著痕跡地問起了太后的事。
    “我和皇祖母不親近，只見過她幾次面。”靜淑公主道。
    小時(shí)候，她不小心進(jìn)了皇祖母的佛堂，皇祖母看起來是很和藹的人，會抱著她，給她好吃的。
    但是，父皇不喜歡她去找皇祖母，她去的次數(shù)就少了。
    她縱然受寵，也知道父皇不喜歡的事絕對不能去做。
    嬤嬤說過，要是父皇不喜歡她了，那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會變成過眼云煙。
    后來再見到的時(shí)候，皇祖母的眼神就空了，大多數(shù)時(shí)候發(fā)著呆，又會突然說一些奇怪的話。
    什么‘乖孫，回來了’，然后朝著面前伸出手，臉上帶著寵溺的笑。
    但是，她的眼前，明明什么都沒有。
    靜淑公主想起來都覺得毛骨悚然。
    “阿芷見到太后說奇怪的話是什么時(shí)候啊？”棠鯉問道。
    “四五年前吧。”靜淑公主道，“皇祖母挺好的，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那樣。”
    兩人逛了一圈，回到客廳，見顧懷瑾還在。
    “阿芷，要留下來用午膳嗎？”棠鯉問道。
    “不了，看見某些人倒胃口。”靜淑公主意有所指道。
    “那好，免得浪費(fèi)我妹妹家的糧食。”顧懷瑾慢悠悠道。
    “你！”靜淑公主瞪著顧懷瑾，快氣死了。
    她又吃不了多少，什么叫浪費(fèi)糧食？
    她深吸兩口氣，朝著棠鯉擠出一抹笑：“我先回去了。”
    然后湊到棠鯉的耳邊：“下次再來找你。”
    希望下次不要遇見某些討厭的人！
    靜淑公主離開后，棠鯉看向顧懷瑾。
    “三哥，對人家客氣點(diǎn)。”
    “妹妹，有些人天生就是冤家，合不來。”顧懷瑾懶洋洋道，有些好奇，“那小子怎么挽著你的手？我那醋精妹夫看到不爆炸？”
    “三哥你說什么呢，人家是個(gè)姑娘。”棠鯉道。
    “姑娘？！”顧懷瑾驚住了，低頭看自己的胸，那個(gè)……那么平……怎么可能是姑娘？
    “不僅是個(gè)姑娘，還是你的熟人。”棠鯉道。
    她三哥記得上輩子的事，上輩子，他就和靜淑公主有交集。
    “她……她是誰啊？”顧懷瑾不記得自己認(rèn)識這么個(gè)克星啊。
    “靜淑公主。”棠鯉道。
    “靜淑公主？！”顧懷瑾這下真要跳起來了。
    居然是她嗎？
    上輩子，靜淑公主前往匈奴和親，便是顧懷瑾一路護(hù)送去的。
    他的印象中，靜淑公主是個(gè)嫻雅安靜的人，甚至有些陰郁，終日悶悶不樂。
    是啊，去匈奴和親，又怎么能開心得起來呢？
    她戴著面紗，顧懷瑾未曾見過她的真正面貌。兩人除了必要交流，很少說話。
    直到進(jìn)入匈奴，將和親公主送到驛站，見過了匈奴可汗，他任務(wù)完成，本來可以離去……
    “顧大人可愿再留一日？”她道。
    她那雙陰郁的眼睛里帶著一絲祈求。
    那時(shí)，他方才感覺到公主的害怕。
    如何不怕呢？
    她一個(gè)弱女子，將留在這風(fēng)土人情迥異的異國他鄉(xiāng)，面對著兇殘的匈奴可汗……
    顧懷瑾在匈奴多待了幾日，又在與可汗的宴席上，暗示了大周皇帝對公主的看重，讓可汗要善待公主。
    縱然如此，他還是聽說，公主在匈奴過得并不好。
    可惜那時(shí)的他，也無能為力。
    后來，他死了，也不知道公主的最終結(jié)局如何了。
    他怎么也沒想到年少的公主，居然是這樣的性格，張揚(yáng)放肆又直爽，過得這般瀟灑自在。
    這般一對比，難免唏噓。
    顧懷瑾想起上一世的靜淑公主，心生憐憫。
    “下次再見她，不兇她了。”顧懷瑾道。
    ……
    靜淑公主回了宮。
    因?yàn)楹吞孽幷f到皇祖母，她便想到皇祖母。
    其實(shí)小時(shí)候，那寥寥數(shù)次見面，皇祖母都待她很好。
    她記得，皇祖母好像喜歡桃花……
    靜淑公主在宮中走著，見著幾株開得正旺的桃花，便走了過去，折了幾枝下來。
    靜淑公主來到太后所居的佛堂外，剛好遇見她身邊伺候著的嬤嬤。
    “楚嬤嬤，能將這個(gè)給皇祖母嗎？”靜淑公主道。
    楚嬤嬤連忙接過了桃花：“公主有心了。”
    楚嬤嬤目送著靜淑公主離去，神色微動。
    在這宮中，都是踩高捧低的。
    陛下鮮少來太后這，宮中那些人精啊，都知道太后在這宮中的地位，便從不登門，如今連請安都省了，冷冷清清的。
    倒是這靜淑公主有心，記掛著太后，送來了桃花。
    楚嬤嬤拿著桃花進(jìn)去了，便見太后坐在房間里，發(fā)著呆。
    楚嬤嬤走了進(jìn)去，拿出一個(gè)花瓶，倒了水，將桃花插了進(jìn)去。
    太后的目光被桃花吸引了，盯著那桃花，繼續(xù)發(fā)呆。
    太后盯著那桃花，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
    “阿擎，阿擎給皇祖母摘桃花！”
    楚嬤嬤的臉色一變，心中狂跳，看了看四周，連忙道：“娘娘，這桃花是靜淑公主送來的！”
    那個(gè)名字，絕對不能提啊！
    “靜淑？”太后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
    似想不起來了。
    “靜淑是誰？”
    她猛地晃著腦袋，抓著自己的頭發(fā)，神色痛苦。
    “娘娘，您別想了。”楚嬤嬤連忙道。
    她湊到太后的身邊，低聲說著話，拍著她的背，哄小孩似的，才把太后哄好了。
    楚嬤嬤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幾年下來，太后越來越瘋了。
    起初的時(shí)候，大部分時(shí)間是清醒的，后來幾年，還會認(rèn)人，現(xiàn)在完全不認(rèn)人了。
    陛下那邊，似乎縱容著太后的瘋，從來不請大夫過來給太后看病。
    太后身邊的人，也都被清走了，如今這佛堂中的宮人，都是長公主的人。
    若非因?yàn)樗辉冢缶痛篝[，誰都不能讓太后冷靜下來，長公主不會留下她。
    楚嬤嬤拿來梳子，替太后梳著頭。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太后，越來越瘋。
    又有什么辦法呢？
    太后的母族勢弱，無依無靠，能活著，不過是陛下顧念著當(dāng)初的養(yǎng)恩罷了。
    她的太后娘娘啊，只能這般瘋下去了嗎？
    楚嬤嬤心中涌動著酸楚，難過又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