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意怔住,抬頭就看到男人那張精致的臉,桃花眼深深的鎖住她的臉。
這一刻她心跳加速的跳動了一下。
唐肆輕抿了一下唇瓣,大手準備拍拍她的肩,讓她坐去副駕駛。
宋意卻下意識縮了縮肩膀,狐貍眼靜靜的看他。
男人的手瞬間頓住。
宋意眼睛看著他的手在空中慢慢收回,她意識舔了舔唇瓣。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躲一下。
唐肆意識到,自己的地位在她心里或許不是從前那樣可以對她肆無忌憚了。
而是需要禮貌了。
他又一次抿了抿唇,后退了兩步,開口:“我可以上車嗎?”
嗓音有些淡淡的沙啞和疲憊。
宋意點了點頭:“可以。”
唐肆想了想,最終還是繞過車頭,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他坐在旁邊,沒有說話。
車廂里安靜得只有他們彼此的呼吸聲,宋意本不想緊張,她自認為自己是一個臨危不亂的人。
而旁邊男人的就算是不說話,他的存在感也太強了,濃烈張揚。
整個車里似乎都被這股氣息包圍縈繞。
宋意舔了舔唇瓣,側(cè)目偷偷看了一眼他。
他靠著椅背,雙眸閉著,仰著頭,那下顎線與凸起的喉結(jié)流暢性感,側(cè)臉弧度也精致的恰到好處。
明明剛剛冷眼相對,現(xiàn)在上車又坐在那里不說話是怎么個意思?
也就是這個時候,男人倏地睜開眼睛望了過來。
宋意視線閃躲。
換做往常,他應(yīng)該會笑著調(diào)侃。
現(xiàn)在卻側(cè)目看她,喉結(jié)滾動,平靜穩(wěn)沉的開口:“宋意,聊聊?”
聽著他的聲音,宋意都覺得心很疼很疼。
因為太沙啞,太疲倦,他喉嚨里滾出的每一個字眼里,都載滿了倦意。
“嗯。”宋意也轉(zhuǎn)頭,對上了她的視線。
宋意的一雙狐貍眼,波瀾不驚,仍舊瀲滟柔媚,仿佛浸染了整個世界。
唐肆斂下眉眼,半晌沒有開口。
這是他們許久沒有聯(lián)系的第一次面對面談話。
宋意看著唐肆,能清晰感受到男人那一份小心翼翼在醞釀的情緒。
她也不急,就靜靜的等他,整個氣氛像一汪泉水,透徹明凈,叫人不敢驚擾。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唐肆抬起頭:“剛剛從里面出來,是因為劉薔的案件,領(lǐng)導(dǎo)過來,我送他們離開。”
他解釋說。
宋意點點頭。
唐肆也跟著點點頭,醞釀著自己的語氣:“對于我喜歡的人,我有溝通障礙。”
他嗓音淡淡,眸子深深看著宋意:“尤其是第一個喜歡的人。”
唐肆語氣倏然輕了下去:“除了我們的孩子,不會有第二個。”
“所以,有些時候,有些話,我不會說,也不懂怎么表達,因為第一次,我需要時間學(xué)。不懂的時候,總是多說多錯。”
宋意安安靜靜的,靜等他的下文。
如果那天的事情沒有一個好的解釋,她不會選擇輕易原諒。
但今天網(wǎng)上的事件她不確定眼前這個男人有沒有看到,如果看到了她實在不好現(xiàn)在跟他計較他們感情的事情。
“傳遞痛苦和悲傷,是一種暴力。”唐肆啞著嗓子,垂下眉眼:“因為我感受得到你喜歡我,也是唯一一個我肯接近,肯接受且我喜歡的。因為這樣,我就更不應(yīng)該把不好的事情講給你聽。”
“講給你聽過后,我沒有辦法讓你做到不痛苦不悲傷,這變相的給你也造成了一種傷害,能夠一個人承擔(dān)的痛苦,我不想要兩個一起。”
唐肆從來都沒有什么傾訴欲,從小到大他都是這么過來的。
男人舔了舔唇瓣,語氣平靜的都在一個平行線上:“我沒有想到我畏畏縮縮的顧慮也會給你造成傷害,那天你讓我想清楚,讓我回答你的問題。”
“我一時半會兒真的沒有辦法回答,我若是簡短的回答,沒有辦法說完我的過往,也是對你的不負責(zé)。”
“所以現(xiàn)在……”唐肆喉結(jié)滑動,抬眼看宋意:“我的過往說給你聽,我的一切都告訴你,你要不要我,決定交給你,好不好?”
這句話說完,宋意能清晰的看到他眼里的期盼。
宋意:“說吧。”
“那天在天橋上說的那些,是我的顧慮,我不確定你跟我在一起開心與否,我也不確定你的情緒是如何,我會很焦慮。”
他在別人眼里,向來強大,此刻卻卸下所有表面:“看到你受傷,我會慌、會亂、會覺得我沒有做好,我不拿第一次談戀愛做借口,只覺得是我沒有用。”
宋意抿唇,明白了:“所以在天橋上,你是給我退路,以為我要離開,所以你先開口?”
唐肆嗯了一聲:“是這樣。”
“從我記事起,應(yīng)該是兩三歲時,我母親死了,在她死前,她似乎精神有問題,神叨叨的,我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是打我,溫和祥也不喜歡她。”
“那天晚上,我是跟她睡的,半夜的時候,我迷迷糊糊的醒來,被冷醒的。”
“我感覺我手上,腿上,涼颼颼,黏糊糊的。”
“我一直叫我媽,因為鼻吸間有刺鼻的血腥味,但是我媽不理我。”
“我自己拉開臺燈,臺燈都是紅色的光,然后我就發(fā)現(xiàn)整張床上,都被血染透了,我渾身上下也都是血。”
“我媽躺在我旁邊,她死了,她割了自己的大動脈,就躺我旁邊,我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死的。”
“我被嚇哭了,溫祥和聞聲過來,他也被嚇了一跳。”
“然后他看都不看我一眼,也不看我媽,他只罵我掃把星,克母,克父。”
唐肆說著輕笑了一下:“那時候還小,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挺天真的,他直接叫人來把我媽媽給處理了,但是不管我,那天晚上他把我扔在院子里,我感冒了,因為我滿身都是血,我也不敢走。”
宋意靜靜的聽著,明明還不算多涼的天,卻仿佛刮著冰碴子,她坐在駕駛位上,上半身麻木而僵硬,冷透了骨髓,耳朵里仍舊是男人平靜的聲音,卻覺得鮮血淋漓。
“唐肆………”
他側(cè)頭看她,而后笑了下。
“最終或許是他覺得我站院子里不走,被人看到了不好,叫保姆給我換衣服,保姆都聽主人的,他對我不好,保姆自然不會對我好,她直接把我扔在浴室。”
“本身就感冒昏沉,我在浴缸里,泡了很久,久到我睡著了,差點淹死在浴缸里我醒來被嗆得不輕。”
“自己換衣服和褲子,褲子和衣服都穿得歪七扭八的,我由感冒到高燒,暈倒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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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遞悲傷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暴力。悲傷不該特地說給別人聽。
——坂元裕二《往復(fù)書簡:初戀與不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