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職……殉職……殉職……
    如魔音繞耳一樣，刺著她的耳膜，心臟。
    頭頂烈陽籠罩在她身上，強烈的光差直射眼球，灼的生疼。
    可宋意察覺不到絲毫溫度，血液在短短幾秒鐘之內(nèi)，結(jié)了冰霜。
    她甚至做不出任何表情，就連嘴唇的蠕動，都變得僵硬無比。
    “呵……”宋意扯開嘴角，拉出一個僵硬的笑：“你，你在……開玩笑么？”
    女人苦澀僵硬的笑，試圖掩蓋過這消息。
    她自己都不曾察覺，自己嗓音沙啞又飄渺。
    若不是這里安靜，門衛(wèi)不可能聽得見她說的話。
    宋意滿腦子都是他殉職，頭瞬間發(fā)暈，渾身都發(fā)軟，晃晃的，都有些站不穩(wěn)。
    ——“你跟他在一起，就要做好他受傷不告訴你的準(zhǔn)備。”
    ——“意姐，我再說句不好聽的，做他那一行的，你在家里面坐著，或許哪一天都能收到他犧牲的消息。”
    ——“他們出任務(wù)是不會通知家里面人的，要是在任務(wù)當(dāng)中犧牲，你只會收到他的一紙遺書。”
    ——“這份遺書還不一定會到你手上，會送到他家人手里面，因為你現(xiàn)在只是他的女朋友而已。”
    傅驚盛那天的話，此時此刻冰冷不帶溫度的，又鉆入她的腦海……當(dāng)時她還覺得不會有這一天呢。
    就算有，她也應(yīng)該是他老婆了吧。
    可……
    現(xiàn)在，現(xiàn)在她女朋友都不是，還得自己問，才知道，殉職。
    原來，他與自己，鏡花水月，到頭來只是陌生人？連他犧牲她都是知道得最晚的那個。
    她若不來，或許這消息這輩子也不會有人傳給她吧。
    門衛(wèi)看到她撐著墻壁，臉色慘白，語氣虛弱，太陽曬得她肌膚更加慘白。
    “你沒事兒吧？”他走過去扶住宋意。
    宋意每呼吸一下就感覺身上每一寸肌膚都在泛著疼。
    抬起眼，眼眶通紅：“他，尸體呢？”
    “火災(zāi)，燒都燒焦了，也認(rèn)不出來，最后還是驗的DNA，因為火災(zāi)，有個還越獄了，正通緝著。”
    宋意垂下眼睫毛。
    壓下洶涌的淚意。
    不信，她不信，她才不信！
    初見停車場火災(zāi)那么兇顯他都沒事的，怎么這場火災(zāi)就出事了。
    她越過門衛(wèi)就快步往里面走，表情冷的嚇人，他怎么會殉職，他不可能，他那么厲害，他總歸會……
    “小姐！你怎么能亂闖啊！這兒可是警局，喂……”
    門衛(wèi)根本攔不住宋意，一路吵鬧也驚動了局子里的人。
    寧夏川聽到動靜擰著眉出來，正想問怎么了。
    就看到了宋意，他怔了怔，下意識開口：“嫂子。”
    宋意眼眸猩紅：“唐肆呢？”
    寧夏川喉結(jié)滾動，此刻他只覺得喉嚨有些發(fā)澀，有一萬句話堵在心口說不出來。
    最終寧夏川偏開視線，不去看宋意。
    他壓了壓心底的情緒：“已經(jīng)，犧牲了。”
    “是我處理的，尸體火化了。”
    宋意猛地推了一把寧夏川：“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寧夏川任由她推著自己。
    喉結(jié)滾動，只能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我要對不起有什么用……”
    那么一瞬間，宋意覺得自己的天塌了。
    如果剛剛她還抱有希望，那么在看到寧夏川這一刻，他親口告訴她真相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站在一塊懸著的浮萍上，馬上就要摔得粉身碎骨。
    寧夏川可是他最近的同事，兄弟，部下……
    “不。”
    宋意搖了搖頭，抬起眼，是從未有過的狼狽的眼神，像在茫茫海中央漂浮，海水浸著她全身，想找到一艘救命的船只。
    像在干涸無邊際沙漠中尋求一絲生的希望。
    她喉嚨發(fā)干，發(fā)澀，吞了吞口水，才稍微潤了潤喉嚨，才能嘶啞艱難的吐出聲音：“骨灰呢？證明書？誰簽的字？”
    寧夏川沉默著，但最終，他把一切的一切，都拿給宋意看。
    “嫂子，你……”
    寧夏川看著宋意，不知道說什么。
    最終就吐出了兩個字：“節(jié)哀……”
    這天，宋意抱著骨灰盒，在地上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色黑沉，冷風(fēng)乍起。
    時間已是午夜十二點。
    “嘎吱——”一聲，門被推開。
    燈也被人打開，唐肆的辦公桌前，她就抱著骨灰盒坐著，目光空洞得像個沒有生氣的布娃娃，
    進來的人，從她手里把骨灰盒奪過。
    她空洞的抬起眼，無神的注視眼前的人。
    寧夏川看著宋意，解釋：“他今天天一亮，該安葬了。”
    舔了舔唇瓣，怕刺激宋意情緒，他語氣問得特別特別的輕：“你要去……一起送送他嗎？”
    宋意不說話。
    寧夏川就知道，她不會去。
    但站著看她，沒說話，沉默著。
    人死后，安葬是最后一程，代表承認(rèn)他從這個世界離開。
    她不去，他就一直活著。
    寧夏川：“我送你回去吧。”
    ……
    寧夏川看著宋意狀態(tài)，想了想，準(zhǔn)備通知她家人，卻發(fā)現(xiàn)她家里人在國外談生意，聯(lián)系不到。
    最終只能決定叫警員先在她家外面看著她。
    宋意一夜無眠，好像，她也死了一樣。
    被抽走了靈魂，行尸走肉，腦子里更是不敢想關(guān)于唐肆以前的一點一滴。
    她坐在沙發(fā)，孤寂清冷。
    可越不想，那些畫面和聲音，越要往她腦海里湊、擠，像海水洶涌不絕的涌進淹沒她。
    ——“撒氣也撒了，接下來聽話點兒乖乖配合著，警察哥哥保你安全，能不能聽明白，宋意小朋友？嗯？”
    ——“宋意，喊一下你而已，這怎么還臉紅了呢？”
    ——“宋意，你看哥哥的嘴好看嗎？”那嗓音帶著蠱惑人心的慵懶，很輕，尾調(diào)輕悄的上揚了幾分：“想不想親？”
    ——“親一親，你更漂亮了。”
    ——“小妖精，哥想你了。”
    ——“嗯，它很興奮，因為它迎來了一位像小太陽一樣的住客，是久居的住客。”
    ——“做我女朋友，很不幸。”
    ——“也不要喜歡我。”
    宋意抱住自己，一寸一寸收緊，渾身顫抖發(fā)冷。
    喜歡你好痛苦啊，唐肆。
    她指尖緊緊攥著自己的胳膊，掐住了紅印，情緒再也繃不住，眼淚珠子不停往下掉，心臟疼得、悶得、哭得，要喘不過來氣。
    早知道，早知道喜歡你這么苦……我就……不喜歡你了。
    孤寂清冷的客廳，這時只有女人嗚嗚咽咽的哭聲，參雜痛苦、絕望，各種說不清的情緒。
    ——“乖乖，寶貝。”
    ——“乖乖，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