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七月初的早晨,天空蔚藍,萬里無云,遠望天幕,透明如一塊色澤上好的藍寶石,明晃晃的白色陽光鋪撒下來,雖然溫度尚未達到夏日正午的灼熱,只是日光依然太盛太烈,刺得人掙不開眼,無法長久地直視。
當安楚寧拉著拉桿箱到達中元市長途汽車總站的時候,一眼便望見售票大廳入口處外的空地上,呂丹陽和全藝依兩人大老遠地就向她打招呼。
“楚寧,這邊——”呂丹陽扯開嗓門大喊,高舉雙臂大力揮舞著。
全藝依站在她旁邊,沒有大喊大叫,更沒有夸張的肢體動作,只雙臂互抱在胸前,微笑著,與呂丹陽一同望著由遠及近的安楚寧。
她倆向陽,如花的笑靨在金色的朝陽下綻放,毫不避諱地展示出年輕女孩全部的青春活力。安楚寧背陽,她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到一陣晨風拂過面頰,清清冷冷淡淡。
安楚寧走得近前,在她們面前停下腳步,和她們打過招呼,微微笑道:“你們倆到啦,其他人呢?”
呂丹陽一邊掏口袋一邊道:“佑安最早到的,在大廳里坐著等呢。其他人還沒到,剛聯系上說快了。”說著側頭朝售票大廳努了努嘴。
安楚寧順著她努嘴的方向看去。
售票大廳很熱鬧。
安檢口一個男安檢員正借著檢查之由對著面前一名女乘客和諧81字。
目光投遠,大廳里人來人往,男男女女擁抱著、和諧18字。甚至一個女人光和諧40字。她滿臉淚痕,艱辛地在地上到處爬來爬去,身后跟著一個手持長鞭表情兇惡的男人。
安楚寧收回目光,卻恰好瞥到坐在候車室位子上的余佑安。他很安靜地坐在那里,低頭看著手機,耳朵里插著耳機,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諾,你的票。”呂丹陽把從兜里掏出來的車票遞給安楚寧。
安楚寧回神接過:“謝謝。”
昨天培訓處長詢問何人愿意辛苦一下代表全體去買票時,呂丹陽第一個站出來,不假思索地毛遂自薦,接下了這個差事。
他們七個人今天早晨自中元市出發,目的地北涵市苔州區,那里有個易瑪超市,優秀店,是所有新進員工必去的培訓基地。
第一階段的培訓是在各家門店做最基層最一線的工作,北涵市苔州區易瑪是他們培訓的第一站。
當然,外地培訓的食宿費用一律由公司承擔,無需他們操心。
安楚寧正低頭看著車票,檢視檢票口和長途車的班次,身旁又響起呂丹陽熱情的大嗓門:“可元,你來啦。”
艾可元的行李比較多,呂丹陽立馬湊上去幫她卸背包,全藝依也上前幫忙。
安楚寧見沒自己什么事,便看看腕上的手表,將車票在貼身背著的小包里放妥了。方抬起頭,她望見從不遠處走近一對俊男靚女。
女人很美,一襲淡紫色碎花束腰長裙,烏黑的長發盤在頭上,用一根古樸的木簪子固定住,移步間裊裊娜娜,盈盈生姿。
她身旁的男人比她高半個頭,身材傾長挺拔,一張四方大氣的國字臉,眼眶微微凹陷,劍眉烏黑粗長,眼睛很大很亮,鼻梁長直筆挺,薄唇如刀削般劃出一個性感的弧度——一張十分陽剛、棱角分明的俊臉。
女人拉著一個拉桿箱,男人一手摟著女人肩膀,一邊肩膀背一個女式的粉色小雙肩包。他身著白襯衫西裝褲,西服脫了掛在一邊臂彎上,散發出一種隨意瀟灑的姿態來,愈發襯得他翩翩君子、玉樹臨風。看樣子,他像是前往上班的路上順便來車站送身邊的女人。
“早。”卓似萍向她們打招呼。
“早。”安楚寧回應,上前接過男人卸下的雙肩包,把包放在卓似萍的拉桿箱上面。
“萍,你倒沒跟我提起過你有一個美女同事啊?”
安楚寧頭頂響起一個戲謔的聲音。
她抬起頭。
面前的男人很高,比她高一個頭,精壯結實倒三角的標準身材。他兩臂交抱,好整以暇地站著,面上擒著一抹魅惑的調笑,滿眼興味地盯著她瞧,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全身,略帶輕佻的話語卻是對旁邊的卓似萍所說。
安楚寧秀眉微皺,往后退一步拉開與他的距離,警惕地看著他。這男人的目光不加掩飾地放肆,讓她心里徒增反感。
“你這不是自己看見了么。”卓似萍滿不在乎地白他一眼,徑自接過呂丹陽遞來的車票。
男人對她躲避防備的動作微感訝異,畢竟這年頭女人都是像狼一樣的動物,勾勾手指就有一大票前赴后繼地撲到男人身上,尤其是他,還沒有碰到過不被他吸引的女人呢,哪個女人不是自己主動非要死纏爛打地爬上他床的?
男人沒有理會卓似萍,略略思索一陣。
“欲擒故縱?”他低啞著嗓音,饒有興味地盯著她問。
安楚寧毫不客氣地瞪他一眼。她根本不屑和這種自大濫/交的男人多說一句話,轉身留給他一個烏黑的后腦勺:“丹陽,就剩艷華還沒到,要不要再聯系一下她,我們的車還有十分鐘不到就要開了。”
呂丹陽隨即說好,伸手就摸出手機撥號。
男人碰了個軟釘子,倒也不惱,目光反而更有興致地凝在安楚寧留給他的無情的后背上,上上下下四處游走。
“哥,你上班去吧,我都找到大部隊了,不會丟,你放心吧。”卓似萍整理好行李后說道。
男人這才從安楚寧的身上收回目光,套上西裝朝卓似萍點點頭道:“那我先走了,出門在外,你自己注意,萬事小心。”
說完毫不戀棧地轉身離去,仿佛偶遇的漂亮女人于他而言不過是路邊的一朵被人隨意調笑隨口贊賞的美麗花兒,欣賞過便罷,絲毫不會放在心上。對方所表現出來的率性灑脫,尤其是他看似不輕易為誰停駐的瀟灑模樣,足以令一眾女人為之深深著迷并折服——盡管她們也很清楚這只是一段短暫的驚艷交會,一場來去如風的情愫邂逅。
“哎,剛才那個男人是你哥啊?”全藝依拉住卓似萍,巴望著男人遠去的背影小小聲地問。
“嗯,我堂哥。”卓似萍大大方方地說。
“好帥啊。”湊過來聽的艾可元眼里閃著光,“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你男朋友呢。”
性/色至上的時代,道德就猶如一張薄紙般不堪一擊,或猶如死人的一抹孤魂,輕輕一吹,就散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人會把道德兩字放在心上,事實上是,根本沒有道德觀的存在。
亂/倫是再平常不過的。父女、母子、兄妹、姐弟、叔侄、姑侄、舅甥、姨甥、公媳、婿丈、兄長和弟媳、姐夫和小姨、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只有你沒想到的,沒有不能發生的。
但是,盡管任何男女間都能發生性關系,中華國的法律明確規定,但凡有一丁點血源關系的男女不能結為夫妻,妾,亦不可。
也就是說,同族親緣關系間雖可以不受限制地互相XX,但不能結婚,女方也不可被納為妾室,雙方不能生育子女,除情婦情夫的名頭,不可有任何正式的名份。
那個男人既然是卓似萍的堂哥,不管他倆有沒有發生過性關系、是不是一直維持這種關系,到底也不會有什么結果。
“你堂哥他有沒有家室啊?”艾可元拉住卓似萍低聲探問。
全藝依沒說話,一雙眼卻同樣緊緊盯住卓似萍,顯然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也非常在意。
卓似萍笑笑,也不多言:“他家中已有三房妾室。”
“啊,這樣啊。”艾可元感嘆兩聲,心下琢磨著自己能否被他瞧上眼。
“你堂哥長得那么英俊,喜歡他的女人肯定一大堆。”全藝依恭維道,壓下眼底自卑的黯然。
卓似萍淡笑不語,并不打算再多透露兩句關于她堂哥的隱私。
安楚寧沒有理會她們的對話,只關注著打電話的呂丹陽。
“艷華跑錯站了。”呂丹陽放下手機,“她昨天聽岔了音,以為今天是到中元南站集合,她現在在南站。”
“啊?”全藝依忍不住叫起來,“什么?她在南站?這下可怎么辦?車馬上要開了啊。”
“這個艷華。”艾可元恨鐵不成鋼似的語氣,“我昨天還特意當著所有人的面跟處長又確認過一次,在總站上車,不是南站。她什么腦子。”
“大概她當時走神了吧。”卓似萍聲線平平、毫無起伏,好像天塌了她都能無所謂地當被蓋。
“南站到總站坐地鐵起碼要半小時,現在又是上班高峰,她打出租也趕不過來。”安楚寧抬手看表,“離開車還有七分鐘,肯定來不及了。”
“怎么回事。”背后傳來余佑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