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老師很平靜,面無波瀾地對卓似萍道:“去把她叫起來,一起吃早飯。她要吃西瓜可以,讓她自己捧著帶上。”
卓似萍回去傳話。
半晌,安艷華捧著半個西瓜出來,面色不是太好看。
眾人松口氣,而谷老師沒理會她徑自帶人出發(fā)。
中午,谷老師說下了那么多天的飯館,今天給大家換換口味,去超市下面的肯德基吃頓快餐。
肯德基位于超市里面,不用出去曬太陽,而且難得換個口味,眾人都欣然接受這項提議。
就在等餐的時候,安艷華一個人跑了。呂丹陽第一個反應過來去追,沒一會兒她就回來了,見谷老師沒注意,壓低聲音偷偷和其他人道:“艷華說不想吃垃圾食品,先回宿舍了。”
“那她中午吃什么呀?她早飯沒吃,午飯還吃西瓜?”余佑安關心地問道。
“她好像有點不開心,那西瓜一口沒碰被她扔垃圾筒了。”呂丹陽道。
沉默。
沒人說話,各自低頭做自己的事情。
谷老師發(fā)現(xiàn)少一個人時,隨口問了句:“艷華呢?”
呂丹陽愣住,略略結(jié)巴道:“她,她身體有些不舒服,先回宿舍了。”
“那她那份快餐怎么辦?”
艾可元插口道:“給佑安吧,佑安一份肯定吃不飽。”
呂丹陽和全藝依隨即連聲附和:“對對,給佑安,佑安是男人,吃得多。”
余佑安卻遲疑道:“這樣不太好吧。艷華沒吃飯,要不把她那份給她帶回去,她不要再給我好了。”
“哎呀,你客氣啥。”呂丹陽大嗓門一吼。
“就是,佑安你不用不好意思,艷華她確實不吃快餐的。”艾可元道。
全藝依和卓似萍也在一邊勸余佑安。
“她自己扔下不吃的,你還擔心什么,這點套餐你肯定吃不飽,別推三阻四了。”卓似萍慢吞吞地道。
“就是就是。”全藝依跟著贊同,“佑安你是男人,多吃點,吃飽點。”
“那我先幫她拿著。”余佑安松一半口。
最后,那份快餐在征求過主人本人的意見后還是落入余佑安之口。
晚上,洗漱完畢,安楚寧和艾可元躺在床上聊天。
“楚寧,你當時面試的時候面試官問你期望薪資你說多少?”
“稅前四千,正好是公司開給我們的價碼。”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碩士生來這里做這種工作,工資太低了?”
安楚寧聽出她語調(diào)里對當下這份工作的不確定性。進公司近一月后才終于忍不住這般小心翼翼地套她話,也難為她這樣的性子。
了然地一笑,她道:“第一天我們簽合同的時候我就說了,我不太能理解你們?nèi)齻€碩士生為什么會愿意來這里。”
“我們是被騙進來的。”艾可元的聲音里有一絲激動。
“怎么說?”安楚寧偏頭看向她,并沒太訝異。
“當初我和艷華一起面試的。”艾可元陷入回憶,“面試官問我們薪資的時候,我說稅前七千,艷華說稅前八千。我們回去后不久就收到了邀請函。那我們總以為公司接受了我們的開價,所以放心地拒絕其他公司的邀請函決定來這里。可直到簽合同那天我們才發(fā)現(xiàn)原來只有這點工資。但那時候已經(jīng)沒別的選擇,我們只能簽下合同。”
“原來如此。”安楚寧道。
“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艾可元嘆口氣,又道,“艷華那天還私下跟我說,要不要找公司人事談談。我們是碩士生,總得比本科生工資高點兒。我說這不太好吧,畢竟我們是新人,剛畢業(yè)進公司,沒有任何職業(yè)經(jīng)驗,更沒為公司做出過什么成績,所以還是先不要談這個問題。真要談薪資,也得等我們在這家公司工作了兩三年,大家都看到你為公司所做的貢獻了再說。”
安楚寧點點頭:“確實。”
艾可元感慨完當日之事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話鋒一轉(zhuǎn):“只是這大半個月來,我也發(fā)現(xiàn),人不可貌相,有些人實質(zhì)上并不如表面給人的印象那樣光鮮亮麗。”
安楚寧何等敏感,知道艾可元所指何人,并沒接話。
艾可元接著道:“我們七個人現(xiàn)在處于培訓期,屬于一個集體,萬事可由不得按照自己的小性子來。既然踏入了社會,成為企業(yè)的一份子,就該以服從順應至上。只有員工適應企業(yè),哪有企業(yè)適應員工的?即便再高度自由化的企業(yè),也有自己的一套公司規(guī)章制度,怎么可能凡事都依著一個員工的喜好和價值觀?”
“不是我說艷華。她也別嫌棄我們公司,覺得自己一個丹芙的碩士生進來有多么多么委屈。話說回來我們七個人哪個不是高材生,佑安怎么就任勞任怨做的那么認真?要我說就她這種公主女王的屬性,不管去哪個企業(yè),都一樣。”
安艷華這段時間以來漠視時間觀念拖累集體、工作態(tài)度不端正消極怠工已經(jīng)夠讓人對她失望的了,不想今天又出那么大一只幺蛾子,也難怪艾可元這么說她。
私心里,安楚寧承認艾可元說的話在理。
就安艷華那樣低情商,一不開心就全盤反應在臉上和行動上的人將來是萬萬當不得領導的。領導最忌諱的就是情緒外露,讓底下員工猜測到自己的心情好壞。
更何況,今日之事,確實是她太過嬌氣矯情。
安艷華作為七分之一,谷老師不同意她自說自話不和大家一起行動并沒有錯,且谷老師給她兩全其美的方案,允許她把西瓜帶著當早飯吃,已經(jīng)給了她臺階下,她非為著不受那片刻的酷熱而生氣就未免有點太不可理喻。更別說中午谷老師安排大家在超市里面的肯德基用餐,無需外出曬太陽,更是照顧她給足她面子,她竟然還借不吃垃圾食品為由甩起臉色直接走人?這大小姐脾氣耍給誰看呢啊?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不過,盡管安楚寧頗認同艾可元的話,但她這種在背后隨意評品教訓人的舉動卻并不為安楚寧所喜。有本事,有什么話當著人面說,別在背后嚼舌根。況且如果要比毒舌,她自認能比艾可元說得更深更狠。
安楚寧笑笑道:“剛從象牙塔里出來,也許被保護得太好,還沒及時轉(zhuǎn)換過來角色吧。”
艾可元嗤笑一聲:“她都二十六七歲的人了,連這點道理都不懂么?不過楚寧,我倒是對你刮目相看。”
艾可元從床上坐起來抱膝看著她。
“我?”安楚寧側(cè)頭,微微訝異。
“是啊。看你人小小的,卻不簡單呢。”艾可元笑說,“不過才二十二歲,思維敏捷,分析問題思路清晰、條理分明、直切重點,邏輯性極強,而且擁有良好的大局觀和影響帶動團隊氣氛的能力。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可沒你那么優(yōu)秀。”
艾可元頓一頓,似想到了什么微微皺眉又道:“就是你有時候說話太過直接尖銳,雖然知道你說的沒錯,但是聽的人心里難免會有點不舒服。畢竟女人都是感性動物,而你,太理性。”
看來艾可元很喜歡觀察、分析和評論自己身邊的人啊。
安楚寧笑容淡淡的,沒有回應艾可元的話,反而挑起一句:“我突然想到,過幾天就是七夕了吧?”
七夕,任何女人無法抗拒的節(jié)日。
今年的七夕節(jié)落在公歷七月二十五日,還有兩天。
出乎意料的,艾可元突然隱去臉上的笑意,貝齒咬住下唇,垂下頭去不再看她。
半晌,她拉開被子躺下,咕噥道:“是啊,一轉(zhuǎn)眼,快到七夕了。楚寧,麻煩你把空調(diào)調(diào)高一度,順便把日光燈關了。我困了,先睡了。晚安。”
看來,她很不巧地觸到了艾可元的雷區(qū),勾起了她的傷心往事。
“晚安。”安楚寧起身調(diào)好空調(diào)溫度,關燈上床。
后天就是七夕節(jié)了,安楚寧仰躺在床上睜著眼盯著天花板,這將會是她人生中度過的第二十二個,一個人的七夕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