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br>
廚房門被撞開。</br>
侍衛們呼喊著“陛下”,齊刷刷的沖了進來。</br>
然后齊刷刷的止步。</br>
廚房內間門前,扭扭捏捏的站著個小小人兒,包子般的臉頰粉嫩嫩,一朵紅云很精準的浮在臉頰上,于是包子成了壽桃。</br>
壽桃以指豎唇,神秘兮兮的對著侍衛們,“噓”了一聲。</br>
侍衛首領詫然止步,正要詢問,壽桃已經羞答答道:“莫吵啊莫吵,陛下正在臨幸呢……”</br>
侍衛首領腦袋一炸,心道不好,壽桃已經跳開一步,讓出內間倉庫一點縫隙。</br>
場景旖旎啊……</br>
米袋后,紅氈之上,門啟處的微光里,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正裸()身俯臥在女體之上,狀甚沉醉,白絲軟緞寢衣凌亂的拋在地上,遮住兩人上半身,隱約露出粉膩雪白的女子肌膚,在沉黯的灰黑背景里,仿若生出明月般的微光,活色生香的動人。</br>
米袋遮住兩人的下半身,皇帝的頭遮住了那女子偏過一側的容顏,但可以肯定的是,皇帝陛下的臉是不會錯的。</br>
侍衛首領心念著那聲大叫,猶自疑惑那聲音不像愉悅狀態下發出的,還想看個究竟,壽桃已經跳了回來,遮擋住春光,而那廂,一聲含糊的“嗯?”聲響起,夾雜著重重的怒氣,隨即便隱約見陛下光裸的手臂一動,一只杯子已經被惡狠狠的砸了出來。</br>
砸在地面上,濺開無數碎片,聲響瑯然。</br>
侍衛首領立即如被火燒了般跳開,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陛下居然會在這里臨幸宮女,何必以為出了刺客這般大張旗鼓撞門而入?平白壞了陛下難得的興致,真是吃苦出力不落好。</br>
只是……聽說陛下數年沒有臨幸過宮女,今日怎會在這地兒破了例?轉念一想今日看見的那個宮女,風姿那是極好的,自己曾經遠遠見過的據說宮中容色最佳的柔妃娘娘,似乎也不及她,陛下畢竟年青,動心也是人情之常吧?</br>
越想越覺得正是如此,又怨怪自己驚怒之下忘記思考,青殺不是時時都隱在陛下身邊的嘛,他都沒出現,陛下能有什么不妥?怎么聽到聲音就亂了方寸呢。</br>
他是今天蕭琛來的時候帶來的侍衛,蕭琛見蕭玦受傷,怕安全有虞,特意帶了批最精銳的侍衛來換防,并先將重傷的青殺送走療傷,是以侍衛首領并不知道青殺受傷一事,這般陰錯陽差,倒給了秦長歌機會。</br>
鞠躬如儀,連連請罪,侍衛首領帶著手下倒退著出去,出門時猶自不忘將門掩好。</br>
聽得侍衛腳步聲離開,遠遠散在四周,秦長歌方哀怨的嘆息,道:“壓死我了……”</br>
她費力的推開蕭玦,將衣袖放下——剛才她卷起衣袖,露出手臂那點膚光,遠遠看起來,似也身無寸縷,效果不錯。</br>
那聲“嗯”,是她捏著鼻子裝的,她的手掩在米袋后,抓著蕭玦的手在聲音發出后立即砸出了那個早已塞在他掌心的杯子,兩個聲音幾乎同時發出是能混淆人的聽覺的,而砸出的杯子也令侍衛首領魂飛天外,哪里還顧得上去辨別那聲“嗯”是不是陛下親口?</br>
蕭溶猶自在一邊搓手,心花怒放的道:“皇帝哦,皇帝哦,我砸倒一個皇帝哦……”</br>
秦長歌白一眼兒子,有點憂心這孩子的傻大膽怎樣才是個頭呢?</br>
接下來嘛……</br>
“溶溶,你出去找公主,就是今天你看見的站在皇帝身邊的姑姑,她住在……”秦長歌細細的教兒子。</br>
蕭包子領命而去,眼中閃著騙人成功的得意之光。</br>
“等等,”秦長歌叫住大搖大擺欲出門的兒子,“你就這樣跑出去?侍衛問你你怎么說?”</br>
蕭包子很無辜的眨眨眼睛,嘴一扁,作欲哭狀。</br>
“陛下把我趕出來了……”</br>
“為什么趕你?”</br>
再次眨眼,葡萄般烏溜溜大眼睛很純潔很無辜,“你說為什么?”</br>
好……很好……以反問應萬問,這小子孺子可教。</br>
“陛下既然不喜歡你在那,那你剛才怎么進去的?”</br>
“我我我……我肚子餓,半夜爬進廚房找東西吃……陛下本來生氣的,看我可憐沒殺我,然后你們就來了……”掏出懷里的點心渣做證,“你要不要吃?很好吃的,吃嘛……吃嘛……”</br>
秦長歌瞟一眼兒子手里那團臟兮兮,早已辨不出顏色和形狀的點心渣,確定哪怕溶溶什么都不說,光憑這點心渣也能把人給嚇跑了。</br>
好了,兒子騙人的本事無師自通,過關。</br>
果然蕭包子暢通無阻的離開,一路去找了公主,公主由親信嬤嬤陪同,又攜了蕭玦的龍章宮首領太監于海一起,于廚房外恭請陛下回駕寢居,以免污濁萬金龍體,于海有年紀了,常常瞌睡,今晚不小心稍一盹著,陛下就不見了,正畏懼遭受罪責,急得團團轉,公主卻主動來找他,也未曾降罪,喜出望外之下,自然知道不該問的都不必問,不該管的都不必管,按照公主的囑咐,他敦請了之后便推開廚房門。</br>
卻見黑暗中亭亭立起的女子,素衣輕絲,身姿娉婷,罩在那一層似有若無的遠遠燈光之中,猶如古畫中淡筆描繪的女子,清靈毓秀之處,風雨不能減損其意,她只是輕輕看過來,于海便覺得呼吸一窒。</br>
那女子招招手,他便不由自主向前,渾忘記對方不過一普通宮女,他卻是六品的副統管太監,顛顛的過去,那女子輕輕道:“陛下累了,睡著了……勞煩公公負他回去罷。”說著雙靨飛霞,眼波流動,不勝嬌羞,他又是一呆。</br>
習慣性的問:“不知姑娘姓名?按例要記檔……”</br>
那女子似有黯然之色,神色暗雅如蘭,低低道:“陛下說了,不記檔……”</br>
他哦了一聲,不自禁的幾分惋惜,又瞟過去,那女子卻輕輕側過臉,一線微光之下,輪廓幽幽,姿態婉孌,卻令人心中微濕,惆悵得象是剛墜了一地杏花雨,亂紅荼靡。</br>
他竟不敢再問,微微有些暈眩著去將看似熟睡的陛下負在身上,背回寢居。</br>
就著燈光看陛下容顏,意外的發現陛下雙眉緊縮,有痛苦之色,哪有安睡之狀?</br>
想起長公主神情,想起那個神秘的宮女,他心中一凜,趕緊探手去把了把皇帝腕脈,一按之下,反倒松了眉頭。</br>
他粗通醫術,掌下脈動雖略有浮緊,有些微風寒入邪征兆,但并無大礙。</br>
他皺眉,看著皇帝的單薄寢衣,陛下如何會這般模樣跑到廚下倉庫,去和一個宮女交歡?突又想起,以前聽龍章宮侍夜小太監說,有時夜里會睡得特別死,難道……</br>
他顫了一顫,趕緊悄悄的熄燈,躡手躡腳的退出去。</br>
歷代皇宮,都是殺人如草不聞聲的魔窟,自己這等微賤之人,要想存活的最重要一點,就是不管遇上什么奇怪事體,都得時時做個瞎子聾子。</br>
他一向,做得很好。(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