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真絕。</br>
秦長歌第一反應就是閉眼。</br>
別害我長針眼嘛。</br>
還有……尿水潑過來,我豈不是要被波及?</br>
呃……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尿啊……秦長歌痛苦的轉(zhuǎn)過眼,看見蕭玦在泥墻落下那剎又沖了回去,橫劍一掄,劍光如雪練如飄風,密織似網(wǎng)穿射如電,將手指一轉(zhuǎn)欲待出手的陰離攔住。</br>
蕭玦的武功風格,用霸道來形容最合適不過,他的極其具有個人風格波涌濤嘯般的快劍,向來先聲奪人而又不容對方退卻,哪怕面對的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出劍依舊大開大合毫無顧忌,明明自己稍遜一籌,但給人的感覺,倒像對方遠遠不是他的對手。</br>
他自然猜得到陰離是誰,這是要省出時間給侍衛(wèi)潑“水性物質(zhì)”,好讓與蛇吻處得極近的秦長歌先擺脫了那東西再說,好在走陽剛路線的蕭玦,確實是武功陰詭的陰離的最佳對手,相反,武功同樣走陰柔路線的秦長歌,反倒容易在陰離手下受制。</br>
所以秦長歌并不擔心蕭玦,眼看侍衛(wèi)的“水性物質(zhì)”用樹皮兜了潑來,還隔著距離那些蛇便紛紛尖鳴著狼狽四竄,這回唱得不是閔地小調(diào)了,聽起來倒像嚎喪,秦長歌見蛇一掉頭,立即一蹬樹身遠遠飛出,饒是如此,衣角下擺也濕了幾點,顯出暗黃的曖昧的污漬,秦長歌一揮手,喝道:“你們先走!”一邊刷的撕下一截衣襟,兜頭就向一條逃得最慢的小紅罩下。</br>
小紅哀呼一聲,硬是在那軟軟的布下不敢逃脫的扭動,秦長歌目光大亮,笑道:“歪打正著,原來這東西比水還好用。”毫不憐香惜玉的一棒子砸下去,小紅香消玉殞,秦長歌腳尖一挑,將蛇尸往另幾條身上砸去,那幾條紛紛撲上,爭相咬嚙,秦長歌一邊嘖嘖搖頭,一邊毫不停頓的抽身飛起,趕到打得興起,對著陰離一身的幽光彩練左劈右砍的蕭玦身邊,一把拉住,道:“走!”</br>
兩人騰身而起,半空中蕭玦還在咕噥,“每次打得興起你都要拖走我——”秦長歌哪里理他,一伸手放出旗花火箭,見那些忠心護主的侍衛(wèi)不敢先逃還在發(fā)愣,黑絲一甩,拽了就走。</br>
饒是如此,落在最后的侍衛(wèi),還是被泥坑中的陰離,懶洋洋的招手,虹彩一閃,拖入泥沼。</br>
陰離并不追來,只發(fā)出了一聲古怪的嘯聲,秦長歌和蕭玦已經(jīng)奔到林外,打馬飛奔,一邊疾馳蕭玦一邊道:“其實我們倆是能留下他的……”</br>
“他還有人在附近,”秦長歌道:“而且現(xiàn)在我沒時間,剛才我放出的火箭,暗語是‘包圍此處’,如果你愿意的話,你留下來等大軍到來,把南閔大祭司一次性解決好不好?”</br>
“不好。”蕭玦道:“殺了他又怎么樣?南閔那個國家,不受禮教規(guī)矩約束,一向強者為尊,覬覦大位的強橫勢力多著呢,死了個祭司,立即會有新祭司取代,要我說,陰離沉迷練武,對擴充疆域沒有太大的野心,對咱們是好事,若是換了人,難保又要不安分。”</br>
“陛下越發(fā)精明,”秦長歌贊一句,一抬眼看見前方有泥沼,急忙小心繞過去,道:“原來路沒走錯,泥沼果然還在后面,剛才那個,大約是陰離練功搞出來的東西,我倒想擒下他研究一下他練的什么武功——哦對了,你怎么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林子外埋鍋造飯的是你們?為什么走在我后面?”</br>
“我想你了。”蕭玦答得簡單直接,疾馳中的猛烈夜風扯不碎他明朗的語聲,“頒旨太監(jiān)一走,我就坐不住了,后腳就出了京,我很怕你嫌我的信啰嗦,都給丟了,或者那太監(jiān)不小心搞沒了,或者生火時被燒了——路途遙遠,什么事都會發(fā)生啊,所以我來了。”</br>
秦長歌無語,小心的將袖子掩了掩。</br>
“我們進了林子,有個侍衛(wèi)想起來做飯時,丟下了一件內(nèi)廷標記,這東西落在有心人眼里會給我?guī)砺闊只仡^去取,大約就是在這時候落在你后面,后來有個母親是南閔女子的侍衛(wèi),說聞見了他們那里的圣蛇氣息,我心里不安,便直接從樹上悄悄過去,怕腳踩在落葉上發(fā)出聲音,結果看見了你。”</br>
蕭玦轉(zhuǎn)頭,帶點責怪的看著秦長歌,道:“你答應過我你會保護好自己,可是今天我要不是湊巧出現(xiàn),大約你就……”</br>
他突然住口,似是連不祥的猜測也不愿開口去提,神色中極為不滿。</br>
秦長歌一手挽著韁繩,一手過去拍拍他的手,意欲安撫下皇帝大人的郁卒情緒,不想蕭玦順勢手腕一翻,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拖,已將她拖到自己馬上。</br>
凜冽風聲里蕭玦笑得愉快,聲如水晶相擊,明朗澄澈:“我救了你,你便以陪我共乘回報罷!”</br>
“沒見過這么小氣的皇帝,”秦長歌微笑,一直以來的焦灼壓抑情緒,因了他金聲玉振的笑和痛快朗然的心態(tài)而微微有些紓解,宛如春意將至之時,薄冰下淺淺化了凍,看得見簇簇嫩綠的草芽。</br>
“我自然是小氣的,”蕭玦緊了緊她的腰,俯首在她耳邊道:“我心中只有方寸之地,放了一個你,自然再沒有地方容納別的。”</br>
秦長歌一笑,忽然輕輕道:“你聽。”</br>
塞上明月生,生于云濤之中,月色輝光朗照著靜謐的北地草原和隱隱遠山,無邊無垠如一幀闊大畫卷,畫卷上那一騎揚蹄飛馳的駿馬,以優(yōu)美的韻律正于河山之卷上揮灑軌跡,蹄聲踏碎草木之香和流水般的月光。</br>
月光下兩人齊齊仰首,風糾纏著彼此長發(fā),以一種靜默而了然的姿態(tài),聆聽碧野山外,連綿山脈盡頭之處,隱隱傳來的悠長之音。</br>
那是長笳聲,這種北地樂器雄渾豪邁,雖奏歡樂活潑曲調(diào),也依然低沉徘徊,帶著震撼人心的沉雄魅力,聲聲奏響。</br>
“緹蘭族,《碧野歌》,訴說山河的美麗和時光的寶貴,”蕭玦慢慢道:“緹蘭,落日滿霜山,碧草舞星闌,風卷孤煙起,不越幽門關。”</br>
“緹蘭,昔家有兒女,遠嫁幽山峨,漂泊無所依,誰見流光還?”秦長歌輕輕接上,微微扭首看著樂曲傳來的方向,聽得身后蕭玦,耳語呢喃,“長歌,你有多少年,沒有和我一起唱過這首歌?”</br>
手指在韁繩上挽了幾挽,秦長歌悠悠道:“總有近十年了……那時你還只是個小伍長。”</br>
“第一次幽州戰(zhàn)役我殺敵近百,名聲傳遍軍內(nèi)外,愛嫉妒的鄭副將,搶去了我的功勞,”蕭玦低首,說話間輕輕吹起秦長歌耳邊鬢發(fā),后者怕癢的微微一躲,耳下連同肩頸肌膚亦如這塞上明月,逼人眼目的亮在眼前,蕭玦嘆息著,用額頭輕輕的蹭。</br>
“你蹭得我癢……”秦長歌這個怕癢的忍不住笑,傾了傾肩道:“那時你很憤怒,要去和他比武,被我硬拖著去草原上賞月,你哪有心思賞那勞什子的月亮?后來我叫你聽,當時就是這個調(diào)子,蒼涼而沉靜,把你這個暴躁的家伙安撫下來了。”</br>
“我哪是聽歌安靜下來的?”蕭玦聲音更低,漾著濃濃的相思韻味和旖旎情思,“你還不知道罷?當時,就是這樣……你在我身側(cè),長發(fā)下一抹肌膚白得耀眼,我聽著歌,看著你,想著那個遠嫁幽山峨的女子,如果是你,你會嫁誰呢……我想著,不如生米做成了熟飯罷?那么好的清風和月亮--可惜大將軍傳喚我,壞了我的好事……”</br>
啊一聲秦長歌轉(zhuǎn)過頭來,手指一彈他額頭,怒道:“原來是個根本沒有音樂細胞,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色狼!”</br>
“唔……”蕭玦樂在其中的摸摸額頭,問,“什么叫色狼?”</br>
秦長歌抬手揚鞭,呼呼的風聲里她笑道:“喏,看見碧野山頂那只嘯月的狼了沒?它其實嘯的不是月,而是在傾訴對月中美人的傾慕,因色而嘯之狼,所以叫色狼。”</br>
聽到一半蕭玦已經(jīng)笑了,佯怒的一捏秦長歌的腰,道:“你哪日要肯說我一句好話,我就該燒香拜佛了。”</br>
“你哪缺好話聽?說不中聽話的苦差事,只好我來做,”秦長歌說話時已經(jīng)斂了笑容,淡淡道:“此去幽州,不安全,你還是留在城外罷。”</br>
本來因為那一捏心中蕩漾,正想趁長歌心緒好像還不壞的時候小小的再占點便宜,冷不防聽見這句話,蕭玦倒怔住了,道:“怎么?我這幾日日夜趕路,廷寄文書沒能跟上,發(fā)生什么事了?”</br>
秦長歌將幽州事變簡單說了說,蕭玦已是怔了,半晌道:“難怪你一直把這馬催得飛快……”</br>
秦長歌裝作沒聽懂他話中醋意,直接岔開話題,“糧庫在關鍵時刻被毀,有三種可能,一是勢力盤踞幽州多年的曹家殘余勢力泄恨報復,有心要和朝廷作對,一是北魏細作所為,另外一個可能就是,糧倉本來就有問題,有人燒糧以掩飾罪行。”</br>
蕭玦頷首,寒聲道:“終究饒不了他們!”</br>
“你先莫泄露身份,”秦長歌一揚馬鞭,“到了。”</br>
天色欲曙,薄云浮動,幽州城門處,許多衣衫襤褸的災民,不眠不休的翹首向南而盼,神色焦灼。</br>
忽有人大叫:“來了!”</br>
哄的一聲所有或坐或臥的人立即飛爬而起,跌跌撞撞的向前涌去,伸長脖子看見遙遠地平線上兩人飛騎而來,當先的正是那少年尚書。</br>
張開雙手,喜極而泣,有人大呼:“是他,是他,咱們有救了!”</br>
也有人見秦長歌身后空空,疑惑的瞪大眼,露出失望的表情,秦長歌一撥馬,長馳而來,大呼:“糧草已至,押糧軍稍候便來,諸位不會再被餓死了!”</br>
歡聲雷動,早有人撒開腿,一路狂奔進城通報好消息,無數(shù)人簇擁兩人的馬前行,目中滿是感激,秦長歌估算了下時間,離一日之期,尚差一個時辰。</br>
心情一松,秦長歌舒了口氣,這才覺得一日一夜毫不停歇的奔馳,全身骨頭都好像松動了,忍不住齜牙咧嘴的按了按肩膀,和蕭玦對望一眼,揚手命令城門處的守兵,道:“把城門關了。”</br>
不管對方用意如何,此時必定還在城內(nèi)觀測著動向,城門一關,先堵掉他的退路再說。</br>
擔憂著非歡的安危和身體,秦長歌不住揚鞭飛馳,幽州城占地廣闊,從城門處趕到那日被圍堵的街道,還要穿過數(shù)條大街,秦長歌轉(zhuǎn)過一條街,忽然看見前方地上倒臥幾具尸體,赫然正是剛才興奮的趕回去報喜訊的幾個災民。</br>
身側(cè)蕭玦已經(jīng)咦了一聲,注目一看,道:“剛被殺死,血跡猶熱。”</br>
心中一跳,秦長歌抬目注視遠處,隱隱聽得呼聲再起,她凝神靜聽,突然雙目一張,道:“不好!”</br>
與此同時蕭玦亦驚道:“好狠毒!”</br>
兩人拼命策馬飛馳,堪堪轉(zhuǎn)過幾條街,便聽得呼聲雷動,無數(shù)人大叫,“沒借到糧,那狗官騙了我們,殺了他,殺了他!!”</br>
呼聲如浪,波波迭起,“殺了!殺了!!”</br>
前夜的巨浪狂潮再次重演,等待了一天一夜早已無比焦躁的災民,哪里經(jīng)得起這般滅頂性的失望打擊,頓時被撩撥得狂嘶亂喊,人頭攢動,拼命向前擠去,想要將那個“騙子的兄弟”撕成碎片!</br>
無數(shù)雙手舉著一切可以使用的致人傷害的器具狂沖而去,無數(shù)人頭黑壓壓淹沒那窄巷原本的一塊無人走近的空地,喧囂的人聲和晃動的身影層層遮沒視線,沒人能夠看見里面發(fā)現(xiàn)了什么。</br>
看不見,不知道,更令人恐懼至幾欲瘋狂!</br>
秦長歌腦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敢想,刷的一身從馬背上翻出,一個跟斗已經(jīng)掠上人群之頂,不管不顧從無數(shù)人頭上飛踩而過,半空中大喝:“休聽他人胡言挑撥!糧食已到!”</br>
外圍的有些人,半信半疑的停住手,但是內(nèi)圈的人狂躁情緒已經(jīng)被撩撥起來,自己的大聲呼喊中也不去聽秦長歌喊什么,只是紅著眼睛,拼命前撲。</br>
又是一聲霹靂大喝,一道黑影騰空而起,順手一抓,一手抓一個人就往人群最前端擲去!</br>
砰砰幾聲,那兩人撞翻了幾個人,齊齊絆倒在地,滾成一團,立時將路面堵塞,將長龍般的人群截成一小半和一大半,災民的步子頓了頓,還未來得及扶起栽倒的人,便覺得頭頂黑云一閃,兩條人影呼呼的先后竄了過去。</br>
兩人都是全力施為,身形追光逐日,快如流星,生怕稍稍遲了一步,便恨海永鑄,再難挽回。</br>
秦長歌先起一步,一腳跨入窄巷之內(nèi),一眼看見文正廷血流滿面,正領著一隊衙役圍成一圈死死對抗著涌進來的災民,每個人都鼻青臉腫血跡斑斑,身上衣服都被撕得幾不蔽體,卻拼命不肯退后一步,看他們每個人都疲累欲死搖搖欲墜的樣子,天知道剛才那一刻,他們頂過了多少波的猛烈攻擊。</br>
秦長歌風一般的搶過去,黑絲一甩,直接甩飛最前面兩個災民,文正廷抵抗得幾近脫力昏眩,人都被卷走了還慣性的舞動雙手,直著眼睛大喝:“你來啊!來啊!有本事拼命--”</br>
秦長歌一把抓過他啪的一個耳光,文正廷這才被打醒,晃了晃頭,看清了秦長歌,這個迂直的書生大喜欲狂,眼淚都差點出來了,直著嗓子道:“你去看——去看——”</br>
他一口氣接不上來,翻著白眼暈過去了,一日一夜的焦灼守候奔波忙碌,心理的巨大壓力早已不堪承受,今日這番幾近崩潰的一場對抗,更消耗掉了他最后一點精神,在看見秦長歌的那一刻,咬牙堅持的意志,瞬間消亡。</br>
饒是如此,他倒下前,手指猶自不忘直直的指向一方石墩后。</br>
秦長歌一把接住他,將他放在墻角,向石墩走去。</br>
咬著嘴唇,心跳劇烈,秦長歌突然覺得雙腿如此酸軟,而邁出的步伐如此艱難。</br>
轉(zhuǎn)過石墩,一眼看見地上安靜側(cè)首而臥宛如睡去的男子,秦長歌突然覺得自己失去了呼吸。</br>
石墩后,滿是沙礫的地面上,非歡以一種毫無生氣的姿態(tài)斜臥著,黑發(fā)披散一地,黑而長的睫毛紋絲不動,臉色蒼白得可以看見淡藍的血管,他額角鮮血淋漓,伏身的地面,也有殷然血跡。</br>
風聲遠去,喧囂遠去,那些獵獵大旗畫角連營濺血殺戮那些翻覆風云前生后世恩怨仇恨統(tǒng)統(tǒng)遠去,多年前那一朵桃花卻突然鮮艷的逼至眼前,姿態(tài)觸目的灼灼晃動,其色殷紅,一如那驚心的鮮血。</br>
秦長歌蹲下身,手指有點顫抖的緩緩湊近非歡鼻端。</br>
手指一觸即收,隨即,她晃了晃。</br>
宛如繃得太緊的弦,在乍然松開的那一刻,會不能自主的顫動。</br>
他還活著!</br>
巨大的喜悅?cè)鐡涿娴娘L奔涌而來,秦長歌仿佛聽見遙遠的青瑪神山上傳來四弦琴的錚錚聲響,一聲聲清泠如玉,那是傳說中一種代表生命與情感的琴,發(fā)出的琴音可以令垂危者剎那間生機盎然。</br>
帶著一抹含著淚光的微笑,秦長歌仔細的拭干楚非歡額角的血漬,看見他身側(cè)有一些碎石,大約一開始災民投擲飛石砸中了他,幸虧文正廷機警,不知道從哪找來這處石墩,將他嚴嚴的護在石后,自己和衙役兵丁將他圍成一圈,才在那般悍猛的沖勢下保住了楚非歡的性命。</br>
若非如此,以非歡的重癥之軀,他又不愿殺傷災民以自保,如何能夠等到秦長歌回來。</br>
蹲下身,秦長歌想將楚非歡負起,不防一雙手伸了過來,將楚非歡接了過去,是蕭玦。</br>
他的侍衛(wèi)剛才趕了過來,堵在了巷口,明晃晃長劍劍鋒一致對外,誰再上前就是拿血肉往劍上撞,這才逼得災民停住了腳步,所幸今日鬧事人潮本就沒有那夜多,不少災民被秦長歌故意分流到各處官署休息,還有些領到口糧的心存感激不愿動手,才使侍衛(wèi)們能擠進來,才使文正廷領一隊武功不高的兵丁,守住了楚非歡。</br>
此時文正廷已經(jīng)悠悠轉(zhuǎn)醒,一眼看見蕭玦,嚇了一跳,揉了揉眼睛,愕然道:“陛……”</br>
“閉嘴!”蕭玦回答得簡潔有力,語氣不豫,秦長歌瞟了他一眼,對文正廷使了個眼色,道:“文刺史,現(xiàn)在不是行禮的時候,是誰在煽動鬧事?”</br>
直起身,文正廷恨恨道:“自你走后,一直有人挑頭鬧事,暗地里煽風點火,總想著鬧大了置咱們于死地,咱們抵擋了一批又一批,楚公子便是早早的被流石砸傷的,他醒過一次,我說要拼命想辦法送他回刺史府,他卻堅持不肯,說他答應了會等你回來,你若回到這里不見他,會被驚著……我只好著人搬了石墩擋著他。”</br>
秦長歌聽著,默然不語,身邊蕭玦神色古怪,想說什么卻沒有開口,秦長歌出神半晌,方道:“鬧事者還在附近,城門已閉,暫時逃不出去,你可還記得那人聲音?”</br>
仔細想了想,文正廷老老實實的答:“難,當時說話的人太多了。”</br>
旁邊有個兵丁喘息著道:“我有隱約看見一個瘦子,顴骨上有顆痦子,一直躲在人后挑撥。”</br>
此時災民們已經(jīng)漸漸安靜下來,因為收到秦長歌催促旗花火箭暗號的第一批運糧隊已經(jīng)趕到了,堆滿一袋袋糧食的推車絡繹不絕的涌進城門,比什么宣言昭告都能證實事實,災民們迅速安靜下來,歡呼雀躍。</br>
文正廷怒道:“這些混賬,長肚子沒長大腦,剛才險些殺了我,還給他們吃什么!”說得氣勢洶洶,卻立即隨隨便便包扎了一下腦袋,就去安排設粥棚救濟事宜了,秦長歌看著他背影遠去,微微一嘆道:“我總算沒有托付錯人……”言下不勝慶幸感慨。</br>
蕭玦頷首,道:“此人有風骨。”他盯著秦長歌面上神情,再看看楚非歡憔悴氣色,不禁微微露出一絲黯然苦笑,卻仍舊伸手抵住楚非歡后心,低聲道:“昏迷久了不好,我先救醒他,他看見你安然回來,想必會好些罷。”(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