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編排成的翠綠小門被一只素白的手推開,赤腳女人攏著半透明的雪紗外套懶洋洋地走出來,軟綿綿往門框上那么一靠,眉目間萬千風情晃得人腿腳發軟。
“小弟弟,大半夜的不睡覺亂跑,可是會被老虎叼走的哦~”
竹屋屋檐上垂下來的小紅燈籠映著女人嬌美容顏,黝黑的眼珠子也越發邪氣,愣是把穆惜嚇得節節后退,一腳踩空直接滾在地上,手里提著的燈籠滾啊滾,看著倒是一派可憐。
“妖精……妖精啊——”
小孩子家家的嚇壞了,連滾帶爬的抹著眼淚往竹林外跑,身后雋秀竹林此刻恍若鬼怪狼窩般可怕。
穿戴停當的青衣大夫鬧著后腦勺笑嘻嘻的從屋子里走出來,看著已經不見身影的小孩兒故作不悅:“好端端的嚇一個小孩子干嘛,捉弄人也不知道挑一挑對象。”男人眼角帶笑,放蕩不羈地倚在屋子外的欄桿上,一只手從后腰摸出一包藥丟給女人:“給村口穆老先生送去,別惹事兒。”
“是,我的好大夫。”女人笑的花枝亂顫,扭著纖腰往竹林外走去。
靜謐的竹林被微風輕拂出層層綠浪,倚在欄桿上的男人笑瞇瞇地一翻身,二十多歲的人了跟個小孩兒似的滾在走廊上,發帶松散,一頭黑發潑灑滿地,滿是懶散,他雙手往高處一伸,一副無賴模樣。
“師父,客兒摔倒了,要師父抱抱……”
黑夜里只剩下房檐上的燈籠偶爾發出火燭燃燒的‘噼里啪啦’,輕客毫不在意黑夜的靜謐,無人應答他就在走廊上滾來滾去,一身系的松垮的青衣也散亂的不成樣子,他是九手坐下最不成氣候的弟子,瘋瘋癲癲無不正業才是他該有的樣子。
果然,他那個正兒八經的師父總是不能容忍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原本靜謐的竹林突然狂風大作,竹葉被狠狠刮下,空中轉轉悠悠落在地上,踩著厚厚竹葉姍姍而來的男人一身黑衣狂狷,腰里墜著的鬼鈴晃得正響。
傳說中的鬼醫九手蒼老佝僂,樹皮一樣的皮膚就像是從沙地里摩挲出來的,陰鷙的眼睛狹長精明,被黑發遮掩著露著精光,然而這個步伐穩健的男人和傳聞八竿子打不著,一張硬朗英俊的臉甚至有些邪魅的韻味兒。
“沒出息的東西,難怪雪月寧愿喜歡一個敗家之犬也不愿與你成親。”雖然嘴上這么說著,但面色溫和的男人還是伸手把地上滾來滾去的男人拉了起來,耍無賴的輕客和他小時候一個樣子,九手恨鐵不成鋼卻也無可奈何。
輕客又豈是被罵幾句就能長記性的主兒?
“師父,雪月那樣的女人客兒也不喜歡啊,客兒前段時間認識了一個女子,客兒喜歡她,想要與她在一起,所以……”
“不行!”九手當即厲聲拒絕,根本不給輕客一絲回緩的機會。
“師父,瑩兒和普通女子不同,您會喜歡她的。”輕客早知道會是這么個答案,清俊的面孔依舊懶散不羈,倒是沒有任何波動,他懶洋洋的翻了個身,抬著眼皮子拖著音兒嘀咕:“師父從小就偏愛雪月,您這樣當月老的法子到底還是誤了她……”
師父就這樣不信任他,還讓心腹在他身邊,美其名曰照顧他,實則監視約束,他這個一事無成的徒弟就這么成了人家的入贅女婿后備人。
九手哪里不知道輕客心中所想,不過手心手背都是肉,割了肉出去或是長在一個手骨上,他寧可自己自私一些。
前去送藥的女人輕松攔住還在倉皇跑路的穆惜,笑盈盈的看著穆惜見鬼一般扭曲的小臉兒。
“跑這么快干嘛,怕老虎過來吃了你啊。”
“你你你……”
可憐的小孩兒口吃不清一個勁兒哆嗦,明明美艷的女人在朦朧的月色里顯得格外駭人,就和市井小說里寫的攝人心魂的妖精一樣,穆惜可記得書上寫的女妖精會吃人的。
“看你可愛的份兒上,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女人掛著一張人畜無害的小臉兒想去抱穆惜,竟然嚇得穆惜直接蹲在地上抽泣起來,那稚嫩的小模樣楚楚可憐,看的女人心疼得很,這副樣子倒是和輕客那個小流氓小時候像極了。
“男孩子流血不流淚,哭什么,我是那家大夫的小姨,你叫我一聲骨姨我給你買糖吃,怎么樣?”
黑夜里女人薄薄的紫色紗袍像妖霧一樣朦朧鋪在地上,苗條的身段弱柳扶風,看的穆惜有些眼直,只要想起剛剛屋子外面聽到的聲音他就開始面紅心跳,這個女人是個男人都會喜歡的吧,果然是妖精嗎?
看著小家伙紅紅的臉頰,焚骨趁機在他嫩滑的小臉兒上掐了一把,趁著小孩兒懵懂的時候,手臂一緊,直接把穆惜抱起來,輕而易舉拖在手臂上,完全沒有吃力的樣子:“好了,我帶你回家,明天你來竹林,我帶你買糖吃。”
“恩……”
臉上還帶著淚漬的小孩子羞答答的勾著腦袋,小姑娘似的模樣讓焚骨直笑。
若是她的孩子沒死,大概也有這個孩子這么大了,大概也會這樣抱著她的脖子笑的含蓄羞澀,若是能軟糯的喊上一聲‘娘親’那么這輩子就算是死了也圓滿。
黑夜里,一小一大的身影越來越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