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見面的人已經(jīng)到了,他靠著大石塊與一直白底黑斑的豹子逗趣。</br>
伯虞從馬車?yán)锍鰜?,浮瀲馬上取來披風(fēng)給他披上,順手把攏在披風(fēng)里的長發(fā)撥出來,服帖的順著脊背淌著。</br>
靠著馬車車壁的云姑娘不屑冷哼,大男人嬌貴個什么勁兒。</br>
“你不坐輪椅了?”云姑娘嘲諷道。</br>
“見一個朋友,不需要。”簡單明了的回答。</br>
“喲,一個深居侯府的侯爺竟然在西域這么偏遠(yuǎn)的地方結(jié)識了如此要好的朋友,既不用裝瞎,也不用扮瘸。”云姑娘涼涼道,眉宇間透著小心眼的勁兒。</br>
伯虞感覺這樣與之斗嘴該是沒完沒了,于是并不與她多說,轉(zhuǎn)身進(jìn)了石林。</br>
云姑娘看著走進(jìn)石林轉(zhuǎn)彎不見的背影,憤憤地踢了一腳車壁,跳下車子默默跟上。</br>
身材偉岸的男人穿著白色獸皮外坎肩,腰里束著繡功精巧的汗巾,蹬著一雙鹿皮長靴,深邃的五官和幽綠的瞳孔典型是西域之人。</br>
他身邊的豹子伸展著慵懶雄壯的身姿,彎曲的長尾優(yōu)雅地勾成一個弧度,鋒利的爪牙張開又隱藏在白色皮毛之下,黑色斑點(diǎn)遍布白色獸皮,優(yōu)雅神秘卻干凈柔亮。</br>
伯虞悄然無聲走到他身旁,豹子沖他呲呲牙,聞到男人身上的香味覺得熟悉便乖巧退于一旁。</br>
“大老遠(yuǎn)就知道是你,跟個娘們兒似的身上帶著香味兒。”男人默默豹子圓滾滾的頭,然后瞇起眼睛斜視伯虞:“還真帶了個娘們兒過來?!?lt;/br>
伯虞優(yōu)雅一笑:“是啊,一個凈會惹麻煩的娘們兒?!?lt;/br>
“你說誰呢?!”云姑娘從后面走出來,看到豹子便轉(zhuǎn)移了注意力,花俏的雙眼一瞇,沖著豹子吹口哨。</br>
“吼——”</br>
威風(fēng)凜凜的豹子沖云姑娘一吼,燦金色的眸子露著精光。</br>
“白刃第一次對女人示好?!蹦腥丝粗拥姆磻?yīng)略有些驚訝,看向云姑娘的目光陰冷:“云樓主好手段,能讓白刃示好的女人我可不能小覷了。”</br>
云降雪也沒表示絲毫意外,這個男人竟然是舊友。</br>
耶魯梟。</br>
“雁山一別,我把柒靈龍托付于你,沒想到才這些日子便又見面,本來還以為能見到一個什么樣的傳奇人物,沒想到竟然是舊友?!痹乒媚镄Φ奶鹈?,臉上精致柔美的梨渦若隱若現(xiàn),好像真的很開心似的。</br>
也許這才是伯虞愿意帶云姑娘見人的原因。</br>
三人彼此熟識,所以不需要偽裝。</br>
“云樓主很失望?”耶魯梟聲音粗狂沉穩(wěn),像一只壓抑威力的獅子,僅僅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種難以抗拒的威迫。</br>
相比之下,身形纖細(xì)的云樓主簡直像是站在獅子旁邊的小貓,幼小柔軟。</br>
“不敢不敢?!痹乒媚镄θ萏鹈肋B忙搖頭。</br>
有那么一瞬間,云姑娘總感覺柒靈龍找了這么個雄壯的伴侶是用來欺負(fù)她用的,再細(xì)想柒靈龍對她的忠心,那一絲疑慮也就消失了。</br>
伯虞身體里雖然有一半是西域人的血液,但是單從身形上看也只是肩寬了些,腰身腿長與中土人士并無區(qū)別,云姑娘的目光在兩個人身上打量,總覺得兩個人站在一起出奇的般配,大概是伯虞長得太娘們兒了。</br>
當(dāng)然,這樣的感覺云姑娘死都不會說出口,她也怕被滅口。</br>
“明日我將進(jìn)王帳覲見西夜王,二王子特意約我過來不知為何意?”伯虞好像很累的樣子,臉色竟然有些蒼白,站了沒多久便尋了塊大石頭坐下。</br>
云姑娘心中擔(dān)心,嘴上卻小聲嘟囔:“弱不禁風(fēng),娘們唧唧?!?lt;/br>
“西夜五萬大軍被希爾木控制在南山?!?lt;/br>
耶魯梟口氣冷淡,但聽在別人耳朵里卻是如雷灌頂?shù)霓Z動。</br>
西夜大軍總共猜不到十萬,五萬都被大王子控制,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br>
“若是這樣,那夭......長公主下嫁于他豈不是羊入虎口?”</br>
和親的主意是西夜王出的,現(xiàn)在大權(quán)在握的是大王子,那么這個公主在西夜的權(quán)威便會大大減小,若是大王子不滿意這個公主或是有意為難,那么長公主的日子將會如何?</br>
云姑娘默默感嘆還好和親的是夭殺。</br>
“西夜王現(xiàn)狀如何?”伯虞一針見血。</br>
“這還用問,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戲碼史書上記載的多了,有哪個被挾持的天子有好日子過的,現(xiàn)在我們唯一能期望的就是那個西夜王多活幾日,萬一希爾木下了殺手,那便一切都晚了,下一個死的人就是二王子了。”</br>
云姑娘口氣涼薄,一點(diǎn)都沒有擔(dān)心的樣子,沒心沒肺的小白眼狼。</br>
伯虞瞥了她一眼,云姑娘立馬蹲角落里手指戳地。</br>
死瘸子,臭瞎子......</br>
“明日覲見西夜王是個好機(jī)會,我們可以先把西夜王歸救到我們的陣營,讓西夜王認(rèn)為我們是維護(hù)王權(quán)的一方,讓西夜王完全相信二王子你是救駕而不是結(jié)黨對抗......”伯虞目光精銳嘴角含笑,優(yōu)雅溫和沒有棱角,言語之間皆是運(yùn)籌帷幄的堅定。</br>
云姑娘不喜歡摻和政事,費(fèi)腦子還不討好,她就是一個商人,賺錢才是正經(jīng)事,所以伯虞和耶魯梟商談如何調(diào)兵如何作戰(zhàn)之時她反而和豹子玩的起勁。</br>
“夭殺會幫我們里應(yīng)外合,調(diào)取軍機(jī)圖不是問題。”</br>
“云英山一馬平川,若是硬攻于我軍并無利處......”</br>
“阿扎將軍會帶人從背面包抄,左翼火攻助擊......”</br>
“月半之前若沒有拿下,糧草供應(yīng)也會成問題......”</br>
“怕的是樓蘭幫忙,我會先去樓蘭回一個故人,希望她會助我們一臂之力,在這之前你們必須頂住......”</br>
“......”</br>
云姑娘抬頭看天,竟然已經(jīng)日落黃昏,威風(fēng)凜凜的豹子也玩累了,溫順的伏在云姑娘身邊打盹,云姑娘看了一眼依舊交談甚歡的兩個男人,越加覺得跟著伯虞來西域是錯誤的決定,尤其是她總覺得心神不定,忐忑不安的感覺怎樣都平復(fù)不了。</br>
遠(yuǎn)在洛城的下弦月和雪月的事情不知道處理的怎樣,九手老先生是否會同意他倆在一起,失去愛人的輕客又會怎樣。</br>
最讓云姑娘擔(dān)心的莫過于百寶。</br>
“鳳緋瞳我餓了?!痹乒媚镎Z速極快,不敢刻意打斷那兩個人的對話。</br>
“我覺得斷糧草不如斷水源,效果更佳,還不怕暴漏......”</br>
“西山上的源頭堵起來會方便一些,但是那里陡峭險峻,怕是很難上去......”</br>
云姑娘被赤·裸·裸的無視了。</br>
“鳳緋瞳,我餓了?!痹乒媚锷晕⑻岣咭袅俊?lt;/br>
“何必麻煩,夭殺就是很好的人選,身處敵軍而身份獨(dú)特,即便出了事也不敢對她動手......”</br>
“怕就怕希爾木尋個由頭把殺人罪責(zé)推給我軍,即便你作為侯爺為我作證,那皇帝也未必會相信......”</br>
云姑娘又被無視了,于是云姑娘怒了。</br>
“鳳緋瞳,你他娘的給老娘注意聽,我餓了!”云姑娘大吼一聲。</br>
兩個交談的人果然停下,還沒等云姑娘洋洋得意就被嚇得笑容僵硬默默蹲回角落戳地面,伯虞笑容極其詭異,眸子里紅色柔光在夕陽橘黃光線里格外妖異,悠悠的像是野獸的豎瞳。</br>
死瞎子,紅眼了不起??!</br>
“今天就這樣吧。”伯虞一直看著石頭堆砌成的角落里蹲著的背影,嘴角笑容越加深邃。</br>
“可是還沒有......”</br>
“我不想餓著她?!辈輳氖^上站起來,顯然是不打算繼續(xù)說下去了,邁著優(yōu)雅的步伐走到角落,朝縮成一團(tuán)的姑娘伸出白凈如玉的手:“跟我回去吧,今晚吃雞?!?lt;/br>
云姑娘扭頭看他,眼睛里濕漉漉的:“我要吃辣子雞丁?!?lt;/br>
“好,那就吃辣子雞丁。”男人聲音溫柔,紅色眸子透漏著溫情寵溺,嘴角一絲微笑如神祗般好看優(yōu)美。</br>
云姑娘伸出一只手放在伯虞手心,被緩緩攥住,手上傳來溫暖的觸感像是一股溫泉緩緩流過心間,這是任何東西無法取代的溫暖,溫柔的簡直像是陷在棉花里,舒服輕柔。</br>
耶魯梟目送兩個人離開,太陽也完全沒入云層,皎潔的月光灑滿石林。</br>
這時石林深處傳來一絲響動,豹子騷動一下,然后不再動彈,耶魯梟抬頭看著遠(yuǎn)處,那纖細(xì)的身影太過于熟悉:“過來吧?!?lt;/br>
那人影綽綽緩緩出了暗影,面容精美堪比女子的少年怯弱溫順:“梟,我怎么覺得小姐身體不同以往?!?lt;/br>
“有嗎?”耶魯梟伸手?jǐn)r過少年瘦小的身軀,安撫他的背脊。</br>
耶魯梟第一次見云降雪是在三年前,那時候的云降雪剛失去少年伙伴,整日陰沉或掛著虛偽和善的微笑,全身上下透漏著病態(tài),而現(xiàn)在的云姑娘氣色雖好,但底子的蒼白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的。</br>
“要打仗了嗎?”少年低著頭,聲音里卻帶著顫抖的興奮。</br>
少年性子里的血腥也許只有耶魯梟才知道,耶魯梟伸手抬起少年尖俏的下巴輕吻唇瓣:“知道你在想什么,別想離開我,哪怕我戰(zhàn)死沙場?!保ㄎ赐甏m(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