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人群中的驚鴻一瞥，那么結局會不會好些？</br>
白溪倒下的時候唯一的念頭便是如此，這幾年她愛也愛了，念也念了，怨也怨了，到最后的結局卻如此悲涼。</br>
感覺胸口的疼痛也變成了麻木，手腳逐漸冰涼，僅剩的思緒漂浮不定。</br>
她烏黑的眸子映著遠處的男人，嘴角揚起生無可戀的微笑。</br>
到最后了解她性命的人竟然是他。</br>
那個口口聲聲說要帶她不離不棄的人給了她一箭，那個計劃結束要照顧她一生的人對她下了殺手，那個在她心坎兒上掛念的人硬生生把她的心撕成了碎片。</br>
最終還是騙了她。</br>
蘭華風......封十三......呵呵！</br>
紫衣使徒的圍攻很快讓這場混戰得到平靜，手持弓箭的男人一身白衣如霜，傲然挺立在不遠處，緩緩將舉著弓箭的手放下，清雅的面容露出釋然的笑，溫柔的讓人沉醉。</br>
“蘭華風......你殺了她，你竟然殺了她？”</br>
跟隨其后的云姑娘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她怎樣都不會相信蘭華風會當著她的面殺人，殺得還是與她面容一模一樣的人。</br>
躺在地上艱難挪動的女人看見云姑娘便朝她伸手，染滿鮮血的手費力地在空中，好像迫不及待的要抓到云降雪，淚水瑩瑩的眼充斥著最后的希望，足以讓云降雪心神劇痛的表情還帶著一絲標志性的譏笑。</br>
云姑娘拄著拐杖便要上前，蘭華風下意識抓住她的胳膊：“別過去。”</br>
固執起來的云姑娘根本不能聽下旁邊任何人的聲音，揮手打開蘭華風的禁錮，強硬著態度一瘸一拐走到白溪身邊，忍受著腿上的劇痛緩緩蹲下。</br>
看著眼前這張與自己如出一格的臉，云姑娘感覺整個人都在顫抖。</br>
鮮紅的液體流成了小洼，白溪脆弱無力的躺在血泊里，顫抖著手從袖子里拿出一枚潔白的玉佩，上面雕刻著精美的花紋，被染血的手拿過后便鍍上一層暗紅。</br>
云姑娘看到玉佩宛若雷劈。</br>
“這是......我娘的......”</br>
上面花紋糾纏著的字樣赫然是：白千裳！</br>
“是......我們......母親留下......的......”</br>
白溪聲音虛無縹緲，但可以突出的‘我們’兩個字如轟雷般直把云降雪震撼的無以復加。</br>
頓時眼淚模糊了視線，云姑娘吃力地抱起白溪，聽她哽咽在喉頭的聲音。</br>
“元歷三五，正嚴冬，降有兩女，一夭，獨留者見軒外雪，故名降雪，襲父姓......”</br>
短短一句話便足以撼動云降雪心智，鋪天蓋地的痛苦如一只罪惡的手緊緊遏制住她的脖子，難受地令她窒息。</br>
這是白千裳留下的書信，繡在她的襁褓內，若不是小時候淘氣翻倉庫衣物無意發現，她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br>
白千裳留書上寫的另一個女兒夭折，她便不以為意，第一次見到白溪之時她就懷疑白溪身份，不過幾番交往發現白溪并不把她當回事，那也便罷了，沒想到今日......</br>
“為什么現在告訴我？之前那么多機會你都從不提起。”云姑娘悲傷至極，伸手抹去懷中至親嘴角的血痕，剛抹去便又出，源源不斷流不盡似的，短短一會兒便染紅了整個手。</br>
“原本以為沒有必要，現在看來......”白溪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清雅男人，瞬間猙獰了一張俊俏蒼白的臉，她聲音嘶啞，哽在喉頭一口血不肯咽下，硬生生逼出了眼淚：“是我的錯......我原本以為一切都會好......”</br>
“白溪，你后悔了嗎？”</br>
虛弱的女人拼著最后的力氣搖頭，她從后悔自己愛上了那個男人，哪怕到最后給她的記憶都是痛苦和折磨，但她依舊會把當中的心安和幸福放在心尖兒，品味著苦澀后面的甘甜，琢磨著男人傷害她的背后一絲絲微暖。</br>
這便足夠了。</br>
“但是......”白溪猛地抓住云降雪的衣袖，眼神充滿了掙扎與絕望，她口中涌出的鮮血染紅了衣衫，但她依舊睜大了花俏的眸子，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嘶喊，在忠告：</br>
“男人......他們不會為女人付出太多真心......權利，地位，榮耀，輝煌......這些才是他們想要的......女人，美色......不過是他們用來襯托他們輝煌一刻的東西......都一樣，都一樣的......所謂愛情......在男人眼中只是消遣的游戲......而對于女人......卻是用一生作為賭注的豪賭......贏了，便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輸了......便是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br>
云姑娘看著她握著玉佩的手垂下，看著玉佩從她手心里滑落，看著她死不瞑目。</br>
“白溪，你明明都明白，但為什么還要去愛？”</br>
白溪從來都是明白人，甘愿跟隨封十三左右，甘愿被封十三當做替代品，甘愿被封十三利用，僅僅是為了愛情，就像一杯毒酒，一杯下肚便是萬劫不復。</br>
愛一個人就要用盡一生，這樣的代價值得嗎？</br>
這個答案大概只有白溪徹心的明白了。</br>
她臨死拼盡全力去警告云降雪，這個世間不存在愛情，所有的甜蜜在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她死的一部分原因也許來自云降雪，但是又何嘗不是滿足了封十三的利益，她一死，便沒有了拿下降雪樓的絆腳石。</br>
封十三遲遲不肯動降雪樓的原因很大部分來源于白溪不肯松口配合，她小心翼翼維護兩人的感情，一邊擔心她和封十三完全鬧翻感情全無，一邊擔心云降雪少不更事正中下懷，封十三覬覦云降雪許久。</br>
更何況為愛而死這種把戲，她白溪一個人玩就夠了，她會把這份忠告帶到地獄，只愿來生不要再愛。</br>
直到白溪在她懷里完全斷氣冰涼云姑娘也不明白白溪的想法，明明可以早日抽身，又何必苦苦沉淪于情愛。</br>
不過，死在自己心愛之人手里，也算無悔了。</br>
“白溪，你在做什么，快回來。”</br>
蘭華風聲音驟寒，輕而易舉拽著云姑娘的胳膊提起來，霸道的環在懷里，一只手悄無聲息點了云姑娘的啞穴。</br>
難以置信蘭華風的舉措，云姑娘驚愕地睜大了眸子，看著蘭華風俊秀的面容竟然覺得格外陌生。</br>
他剛剛叫她白溪，笑話，她若是白溪，那地上躺的那個人有是誰？</br>
很快蘭華風便給了她答案。</br>
“小妹白溪不懂事驚擾了各位，在下帶小妹給格外賠罪，既然羅剎宮少宮主云降雪已死，那便散了吧，靈劍山莊老莊主已逝，想必靈劍山莊之中事務繁多，莫在江州附近起禍端，徒增了朝廷上的麻煩就不好了。”</br>
正氣凌人的貴公子此言一出，那些紫衣使徒便散開個口子，威逼利誘便很快打動了人心。</br>
“這位少俠說的不錯，江州城畢竟臨近京都，招惹了朝廷眾人反而徒惹一身騷。”</br>
“魔女云降雪一死，各大門派也該商量一下對付羅剎宮的對策了。”</br>
“少俠，你妹妹和云少宮主長得可真像。”</br>
亂糟糟的人群議論聲中平然出了一聲感嘆，頓時惹來多人目光。</br>
這下輪不到蘭華風出言解釋，懂得審時度勢的降雪樓伙計自然懂得維護自家小姐，雪月只是冷冷道了一句：“你們真當我不敢為我家小姐報仇嗎？”</br>
一言尚未結束，雪月便咳嗽起來，一口氣沒提上來，哽出的鮮血順著唇角往下淌。</br>
“世上之人相像的眾多，但哪個是在下的妹妹在下還是可以認出來的，若是無事，在下先行離開了。”</br>
孤高的貴公子摟著嬌小的姑娘一瘸一拐往回走，紫衣使徒從旁維護。</br>
這場鬧劇總算是結束了。</br>
云姑娘極想回頭看一眼地上躺著的女子，但后腦手被一只大手緊緊扣著，動彈不得，手心里緊握的玉佩硌得手心生疼。</br>
“你和封十三什么關系？”</br>
“你說呢？”</br>
蘭華風微微低頭，嘴角的微笑卻讓云姑娘心悸難平地大著膽子猜測：“是你！”</br>
然而男人并不想回答，但笑不語。</br>
這種淡然自若的態度讓云姑娘自然歸結為默認，然后她再也禁不住的辛酸從心尖兒冒出，她真想那把刀子剝開男人的胸口看看心臟是不是石頭，竟然可以冷硬到如此地步。</br>
“白溪很愛你......”</br>
然而你卻親手殺了她，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絲顧慮，沒有一絲手軟，就像殺一個毫無干系的陌路之人，動作凌厲的不留一絲情面。</br>
如此心狠手辣，還是她曾經那個喜歡拿著折扇侃侃而談花前月下的紈绔公子哥兒嗎？</br>
“愛情從來都不是雙向的，她愛我并不代表我一定要去愛她。”</br>
雖然蘭華風的話是現實，但依舊冷酷無情讓人心驚膽寒。</br>
“那我呢？”云姑娘睜大漆黑的眸子，直戳戳的盯著男人銳利的眸子，不曾有一絲怯弱，剛強的模樣充斥著凄涼：“是不是就算你愛我，我也可以對你不屑一顧？”</br>
男人突然微微一笑，拿著弓箭一角挑起云姑娘尖俏的下巴，口氣輕浮：“你怎么就這么肯定我會愛你呢？”</br>
云姑娘伸手推開下巴下的弓角，笑容譏諷：“蘭哥哥，希望你記得今日的這番話，永遠不要愛上我，不然今日的白溪就是未來的你。”（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