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蒼白的白溪裹著錦緞袍子站在客棧觀望臺上看著樓下街道上來往的俠客,目光陰涼幽靜,漆黑的眸子黯然無神。</br>
“小姐,雨停了,要去山上看比試嗎?”雪月端來一杯花茶遞到白溪手中。</br>
清甜的氣味順著水霧飄散微冷空中,白溪低頭看看水面上漂浮的花瓣,心中竟如吞噬了黃蓮一般苦澀難消。</br>
“咳咳咳咳......”</br>
突然猛烈咳嗽起來的白溪面容更加蒼白,震得手中花茶濺了出來,弄濕了衣衫。</br>
雪月急忙接走茶杯,并掏出絲巾給白溪擦拭衣服上的水漬。</br>
“小姐怎么突然咳嗽了?是受了風寒嗎?”</br>
因為猛烈咳嗽而激出了水霧的眸子朦朧迷離,她看著一臉焦急的雪月,暗嘆云降雪真是好命,身邊有這么一個真心對她的。</br>
無聲推開雪月的擦拭,白溪掩著唇進了屋子。</br>
雪月看著那消瘦纖長的背影,擔心之余閃過一絲疑惑,小姐自從被萬途林救回之后便不怎么開口說話,神情冷漠宛若他人,就連小姐臉上溫柔甜美的笑容都不見了,眉目悲涼的小姐跟往常天差地別。</br>
她曾經懷疑過是有人易容,可是她伺候小姐洗漱并未發現面具痕跡,也許是她想多了。</br>
“咳咳咳咳......”</br>
屋子里傳出的咳嗽聲像是要喘不過氣來,雪月急忙進屋給她順氣。</br>
“小姐,我給你把把脈。”</br>
雪月剛攥住白溪的手腕便被她奮力掙開,雪月驚愕的看著驚慌失措的白溪,而白溪也感到了自己情緒波動太過激烈,于是心虛的用袖子遮過手腕,聲音啞啞道:“我身體無恙,不用擔心我,我......我想休息了。”</br>
看著白溪頭發遮擋著的側臉,看不到她的表情,雪月有些發愣,指尖留有觸感和那一絲微弱的脈搏讓雪月有些不是所措。</br>
那明明是將死之人才會有的脈搏。</br>
“小姐,你......”</br>
“我很好!”白溪神情激動地打斷雪月喃喃的話語,她彎著腰神扶著床柱,黑色的長發遮擋住了她的側臉,忽明忽暗的日影下,女子身影格外蒼涼,只聽她聲色疲憊道:“雪月,我真的想休息,請你出去。”</br>
喉嚨里梗塞的雪月有些神色恍惚,敷衍似得回了聲‘好’便離開了屋子。</br>
站在門外的雪月看著自己圓潤白皙的指尖,由心散發的怯意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恍然想起輕客曾經說小姐脈搏很像是被強行灌輸太多內力而無法消受導致的極度虛弱。</br>
就像一個酒葫蘆容納的酒超過了葫蘆容量而正在慢慢開裂,總有一天會炸開,變得四分五裂。</br>
可是小姐自幼便開始習武修習,身子的底子即便壞了也是完全可以容納濃厚內力,但是剛剛觸碰到小姐脈搏之時,她感覺那就好像是一個從來沒有接觸武學之人的脈搏,體內的內力雄厚卻燥亂無法壓制回丹田,好像隨時都可以撐破這具身體。</br>
怎么會這樣?</br>
現在小姐身邊只有她一個,若是風花在便好了,風花雖然脾性火爆,但對于這些疑難雜癥卻是極有了解,比她這個只專注于普通病癥的人要有用的多。</br>
想到風花,她還不由為其擔心,這是風花第一次單獨去做任務,只會暗器輕功的風花半點兒武功都不會,此去東涯路途遙遠,但愿她能一路平安。</br>
若能成功救出百寶自然極好,但若能力實在有限,只要保住性命就是大吉。</br>
不過......下弦月不是去找小柒了嗎,怎么這么久還沒有回來。</br>
輕客獨自一人回京都,眼下只有她一人守在小姐身邊,冷清的感覺如此濃烈。</br>
這次回降雪樓后,再招些人吧。</br>
雪月思量著回了自己房間。</br>
感覺胸口都要裂開的白溪倒在床鋪上喘息著,一張蒼白的臉浸出了薄汗,雖然早就知道有這么一天,但她真的不甘心。</br>
封十三,她想見封十三,想他一顰一笑,想他清雅身姿,想他溫柔目光,想他清亮嗓音......愛一個人便是如此痛不欲生,但心中的感覺又該怎么控制?</br>
眼角含淚地看著屋頂,白溪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執念什么,明明知道封十三愛的是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而自己不過是一個模樣相同的替代品,她心知肚明,可偏偏沒辦法逃離心中的感情。</br>
她早晚會死在封十三手里,她知道,從她在舞臺上驚鴻一瞥看到他的一刻便知道,她這輩子逃不掉了。</br>
白溪,你真是賤透了。</br>
“呵呵......”</br>
空落落的房間里回蕩著女人悲涼凄切的笑。</br>
相思斷人腸。</br>
......</br>
“啊——”</br>
嘶啞驚悚的叫聲從董家莊山崖下傳出,一群鳥雀拍打著翅膀匆匆從上空飛過。</br>
僅穿著肚兜褻褲的姑娘直接甩了對方一巴掌,干凈利索。</br>
天知道為什么她是在云斐懷里醒來的,而且還沒穿外衣,云姑娘咬牙切齒從男人懷里掙脫出來,看著男人驚愕的眼神云姑娘更為惱火。</br>
好在云斐蒙著面,看不到他臉是否留了印兒。</br>
“我好心救你,你不知感恩就算了還打我?”云斐聲音冷酷,暗紅的眸子像是燃燒著烈火。</br>
“你救歸救,脫我衣服干嘛?我的衣服呢?”</br>
云姑娘剛想站起來,腿上一陣劇痛直接讓她甩在了石頭上,疼的她眼淚直打轉兒。</br>
他們所處的是個巖洞,洞很深,幾乎看不到里面的路,一旁燃燒的火堆還在冒著小火苗,但初春雨過的溫度依舊讓人打寒顫。</br>
“我撿到你的時候你的衣服已經被樹枝劃爛了,而且還沾了一身泥,渾身都濕透,我若是不幫你脫了衣服擦干,你還沒摔死就直接凍死在崖底。”</br>
云斐口氣不善,一副‘你不知好歹’的冷酷模樣,跟可恨的是他還不屑地上下打量著幾乎是裸體的云姑娘,然后嘲諷地冷笑:“你擔心我對你圖謀不軌?就你?我嫌硌得慌。”</br>
臉漲得通紅的云姑娘被氣得渾身發抖,向來牙尖嘴利的云樓主竟然不知如何反駁。</br>
到底還是女孩子,面兒薄。</br>
“你的衣服被我扔了......別瞪我,即便我不扔你也穿不了,都成片兒了。”</br>
云斐看著云姑娘要被氣哭的樣子于心不忍,于是便手腳利索的解開腰帶開始脫袍子。</br>
“你......你干嘛?”</br>
被男人凌厲豪邁的動作嚇到的云姑娘抱緊自己消瘦的身體往后挪,清秀的臉變得極度扭曲。</br>
知道被云姑娘誤會后的云斐不雅地翻了翻白眼,并不理會云姑娘幾乎準備攻擊的小動作,脫了袍子直接丟給她。</br>
對于云姑娘來說十分寬大的袍子可以當被子完全蓋住自己,被袍子蒙了頭的云姑娘一把扯下頭上的袍子怒言相向:“云斐你混蛋!”</br>
“我給你衣服你還罵我?行,我混蛋,你把衣服給我,你就一個人裸著出去吧。”</br>
說著云斐作勢要來搶云姑娘手里的袍子。</br>
得知是自己小人之心的云姑娘只好耍起了自己獨門絕技:無賴!</br>
“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豈有拿回之理?”</br>
麻利兒穿上袍子一臉無賴笑的云姑娘看起來傻乎乎的,彎彎的眼睛格外好看。</br>
云斐有那么一刻竟然看失了神。</br>
對,這樣的云降雪才是他認識的云降雪,開心活潑的像只野貓,灑脫野性的性格珍貴迷人。</br>
“你在看什么?我是不是臉上有泥?”</br>
云姑娘被對方那雙炙熱的暗紅色眸子看的心慌,下意識地摸自己的臉。</br>
“我幫你清理過,很干凈。”</br>
無意中暴露自己曾經看過云姑娘身子的話讓云斐自己猛地一愣,知道自己失言的男人竟然有些羞哧,低著頭便出了巖洞:“天快黑了,山崖下面不安全,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來一次山洪,我們要及早出去。”</br>
看著男人挺拔的背影,云姑娘想起了另一個人,那個一直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如果站起來會不會也像云斐這般高大挺拔,那樣一個好看的男人若是可以站起來,那邊是無人能及的風采。</br>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云斐的背影看上去特別眼熟。</br>
“你怎么會在這里?還剛好救我?”云姑娘拖著疼痛的腿走出巖洞與*在一起,只到男人胸口的身高讓她只能高高仰視,可惜男人始終蒙著面,一身白衣如霜高潔,讓人不由好奇這面紗下面的臉究竟是何模樣。</br>
但看云斐的額頭和鬢角的花紋以及他微微上挑著的雙眼便可以看出云斐長相必定也是極好看的,只是為何一直蒙著面?還總是放下劉海遮住一半額頭,很難想象他的臉究竟如何。</br>
云斐微微低下頭看她,眼神中是讓她有一絲熟悉的溫柔。</br>
“自上次妓館一別后我便一直跟著你。”</br>
“我被流霞宮圍攻你為何不出來?”云姑娘詫異。</br>
“因為沒有必要。”</br>
知道云姑娘有足夠的能力勝出那便沒必要太早暴漏行蹤。</br>
“那你為什么要救我?我死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順成為羅剎宮少宮主,救了我不過是多此一舉。”云姑娘難得口氣如此溫柔的對云斐說話。</br>
自從她十二歲遇到初到羅剎宮的云斐后她便沒有給過一個好臉色,處處為難刁難,看云斐出丑或者被宮里長輩們訓斥就會覺得特別開心,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如此心平氣和。</br>
云斐看著云姑娘,面紗下面的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盯著云姑娘漆黑靈動的雙眸好一會兒才悶悶道:“我只是想要負責......至少名義上我是你哥哥。”</br>
被云斐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驚到的云姑娘愣是說不出話,然后別開目光,純凈的面頰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br>
“原來......是這樣啊,那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