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大家的仰天嘆息感慨之中,蜜芽兒卻想起了一個人。</br> 那個人自然是蕭競越。</br> 蕭競越從前年出國后，至今已經兩年了，還沒回來過。隔著半個地球，其實也有通信，偶爾也會寄點東西來,不過頻率比以前自然下降了許多。</br> 平時國內寄信也就是八分錢郵票,可是寄往美國的航空平信，不超過5克的話是一塊六，如果寄包裹,那就是一克八毛錢。</br> 按照克來計算，動輒八毛一塊的，在這個年代幾乎是奢侈。</br> 盡管現在顧建國很是掙了一些錢，也對蜜芽兒這唯一的女兒很大方，可到底平時是節儉的，還要留著錢投資興建廠子，蜜芽兒也不舍得太浪費錢。一個月十塊的零花錢現在升級成了一個月十二塊,這在同學們中算是很有錢的學生了。可是她寄一封信是一塊六，每月的零花錢也就是寫七八封信,還不說萬一超重了，那更是價格嗖嗖地往上漲,看著肉疼。</br> 再說了,就算有錢,一封信一塊六,也舍不得啊,誰舍得，這時候一根冰棍才三分錢啊！</br> 至于蕭競越寄回國的那些英文奧數資料，那郵費估計都是天價了……</br> 總之，跨國通信讓彼此的交流少了一些，而蕭競越那邊估計也面臨著太多的新鮮事，學業繁忙，平時課余時間打工也忙，也就沒那么多時間寫信。</br> 但是，即使這樣，蜜芽兒還是覺得蕭競越是親近的。</br> 或許比自己小舅舅稍微遠一點，可在心理上依然是可以依附的對象，每每讀他的信會感到一陣踏實感和安全感。</br> 這種奇妙的心理蜜芽兒也沒太細想過，只是今天大家起哄說起暗戀的人時，這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便鉆了出來，猶如一只狗尾巴草，被風吹過，輕輕地摩過她的心尖尖，讓她覺得癢癢的。</br> 這時候難免也就想，不知道蕭競越怎么樣了，上次他給自己寄來了那些資料，自己回信感激他后，他好像就再也沒有寫信來。</br> 等回去后，陳老師洗出來照片，她就給蕭競越也寄一個吧，問問他現在什么情況了。</br> 正想著，大家伙叫她一起來玩兒撲克牌，原來陳建安在行李里帶了兩副撲克，一直沒用上。大家都是來自不同地方，玩的牌種類和規則也不大一樣，互相商量了下，最后大家玩“憋七”。</br> 蜜芽兒想著蕭競越的事，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輸了幾把，后來專心玩，又贏了幾把。</br> 熬到了約莫半夜里，大家都有些餓了，蜜芽兒便把自己買的馴鹿肉干拿出來分享給大家，吃吃喝喝的，正打算繼續玩，突然挨著窗戶的劉志鵬叫了聲：“你們看窗外！”</br> 大家轉頭看過去，不免都驚嘆不已。</br> 原來這芬蘭的夏日很長，長到什么程度呢，夜晚也是明亮的，和白天一樣明亮。只不過這夜晚的陽光是紅黃色調，朦朦朧朧的，有點像日出日落時的那種光線。</br> 本來這兩天大家已經習慣了這種白天式“夜晚”，可是誰知道轉頭看過去時，外面竟然天黑了。</br> 不算大黑，只是深藍而已，但至少不再像白天了。</br> 大家激動的探頭看過去，紛紛小聲歡呼起來，聚集在窗戶邊上往外看。</br> 王新國提議：“陳老師的相機在就好了，拍個照！”</br> 大家都笑了：“拍啥啊，大晚上的，拍了也看不清！再說了，你拍個半夜的照片，等回去，大家估計都說，有啥稀罕的！”</br> 這么一說還真是，大家也就不提拍照片了，啃著鹿肉干，望著那深藍胡泊中的墨藍色，一邊說笑一邊欣賞著。</br> ~~~~~~~~~~~~~~~~~~~</br> 第二天，是奧數競賽宣布成績和頒獎的日子，所有的代表隊都扛著自己國的國旗，在各國代表隊助手的協助下，魚貫進入了大會場。</br> 會場外面是圓形教堂式建筑，里面非常大，座位整齊，每個國家的隊伍都有指定的位置。</br> 蜜芽兒他們坐好了后，都不免有些緊張，特別是劉志鵬，他頭一天考試的第三題扣分了，心里忐忑得很。蜜芽兒倒是沒啥，還算淡定。王新國很是期待，激動的攥緊拳頭，他每道題都做對了，覺得自己大有希望。</br> 陳老師其實心里也緊繃著，攥著一瓶子飲料，在那里轉來轉去，他激動，但是也不好表現得太明顯，他得給孩子們做個榜樣，只能拼命忍著。</br> 而就在這時候，主事委員會主席在一番講話后，開始宣布成績了。</br> 成績是用芬蘭語言發布，同聲翻譯在會場進行廣播。</br> 蜜芽兒他們吊著心聽著，人家念一個名字，他們的心就懸一下。</br> 最忐忑最激動的王新國，用腳踩著地板，甚至都要把地板踩碎了。</br> 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了一個名字。</br> 開始都沒反應過來，因為他聽得最清楚的是英文版本，人家說的是“XinGuoWang”，他愣了下，腦子里嗡嗡嗡的，想著這是自己的名字吧？后面一長串的數字那是啥？分數？</br> 最后，他終于捕捉到了兩個單詞“Silvermedal”。</br> 周圍的陳老師一下子站了起來，緊緊地攥住了王新國的手：“銀牌，你得了銀牌！銀牌哪！”</br> 奧數競賽的分數是分六個的，分別是P1，P2，P3，P4，P5，P6，王新國P3是4分，P6是5分，其他都是滿分7分，所以總分數是37分。</br> 本次參賽選手一共是138人，金牌得主共有11人，銀牌是22個人，看來37分就能進入前33名了。</br> 王新國開始都懵了，后來想明白Silvermedal啥意思，一下子就哭了，這么大一個男孩子，他抹起了眼淚：“我得了銀牌，我得了銀牌啊！！”</br> 蜜芽兒聽到這個，一方面是為王新國高興，一方面覺得自己的看來也是有希望了。</br> 而接下來繼續往下聽，分別聽到了劉志鵬和李鑫的成績。</br> 劉志鵬得了34分，是銅牌，李鑫竟然得了42分的滿分，是金牌。</br> 陳建安和翁梅月的成績也出來了，陳建安以一分之差痛失銅牌，翁梅月則是距離銅牌遠得很。</br> 翁梅月也就罷了，她心里早就有準備了，陳建安臉上卻不好看，不過又不好表現出，呆呆地坐在那里，不說話。</br> 至此，五個人的成績已出，一金一銀一銅，三個牌，這就很了不得了。</br> 特別是李鑫，竟然得了滿分。</br> 陳老師一個勁地夸：“你們好樣的，好樣的，這下子真是為中國爭光了！！”</br> 就在大家激動的時候，才猛然發現，蜜芽兒的成績還沒出來。</br> 大家紛紛有些擔心：“這是怎么了，怎么還沒蜜芽兒的成績啊？”</br> 翁梅月忍不住猜想：“該不會出了什么意外沒成績吧？”</br> 旁邊陳建安耷拉著腦袋，沒吭聲。</br> 李鑫連連搖頭：“不會的，蜜芽兒那么優秀，她是最出色的，不可能沒成績！”</br> 蜜芽兒倒是沒什么好擔心的，她并不怕什么意外，只要自己答題答得好，萬一有什么問題，她就不信邪了，會向委員會主事提起申訴，要求復查。</br> 再說了，這成績不是還沒報完嗎？</br> 正想著，突然間，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FeiGu”，接下來就是標準的報分數了。</br> P1是七分，P2是七分，P3，P4，P5，都是七分，這一道題一道題地聽下去，每聽到一個七分，蜜芽兒就放松一點。等到最后P6的成績出來后，蜜芽兒徹底松了口氣。</br> “全都是七分，和李鑫一樣是滿分！”陳老師這下子激動得都不知道說啥好了，兩個金牌啊！滿分，那肯定是金牌啊！</br> 可是就在這時候，報分數的聲音停頓了下，并沒有宣布蜜芽兒是金牌。</br> 大家一愣，紛紛望過去，心想這是咋啦？</br> 蜜芽兒也覺得不對勁，怎么和其他報分數報成績的不太一樣？</br> 誰知道，接下來那主席開始用芬蘭語宣布，同時同聲傳譯的英文部分也傳入了大家耳朵。</br> 所有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蜜芽兒的獎勵是：“GoldenMedal，andspecialprize”。</br> GoldenMedal!大家激動啊！</br> 可是specialprize，都有些不明白了。</br> 還是陳老師知道，興奮地給大家科普說：“這個specialprize是說在解題過程中有出人意料的表現，這就是一個bonus，每一屆只有一個，不是獎勵給分數最高的選手，而是獎勵給有特殊表現的選手！”</br> 去年的specialprize聽說是獎勵給了一個41分的選手。</br> 心情太過激動，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什么的，陳老師忍不住攥住了蜜芽兒的手：“蜜芽兒，你太棒了，你答題答得太好了，評委老師肯定覺得你很了不起，竟然把這個specialprize給你了啊！”</br> 說到這里，他幾乎是哽咽了，四十多歲的男人哽咽著說：“咱們國家參加奧數競賽四年了，還沒得過specialprize呢！！”</br> 其實得金牌早就在蜜芽兒預料之中，六道題自己都很有把握，只要別出啥大意外，她感覺金牌應該是沒問題的。</br> 可是specialprize，這真是沒想到，之前也沒聽說過還有這個。</br> 這邊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要上臺領獎了。</br> 選手們上臺，帶著自己國家的國旗，一個個上去。</br> 先是銅牌，后是銀牌，最后還是最隆重的金牌。</br> 領金牌的時候，蜜芽兒和李鑫一起上的臺，大家共同抬著中國的五星紅旗。因為蜜芽兒是僅有的三個滿分之一，而且還是specialprize，按照規則，現場響起的是中國國歌。</br> 一切早就在預料之中，可是這個比賽還是給了蜜芽兒驚喜。</br> 掛上明閃閃的金牌，她兩腳甚至有些飄浮，和李鑫肩并肩立在那里，看著臺階下密密麻麻的各色人種，面對著那一閃一閃的拍照聲，聽著那激昂的中國國歌，胸口那里便仿佛有什么在醞釀，興奮，自豪，或者說感慨。</br> 上輩子沒機會參與的，曾經坐在電視前看別人的，重活一世，她竟然全都得到了。</br> 作為中國在奧數競賽上的第一個specialprize，她想，她的名字可能將成為歷史中的一個符號，會在人們翻查這一段檔案的時候被發現。</br> 想到這里，她眼眶發熱，鼻子也發酸。</br>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和李鑫下了領獎臺，瞬間被人包圍住了，各國記者圍過來采訪，還有那種很大個頭的攝影機，對準了她和李鑫。</br> 他們甚至還把話筒給自己，要采訪自己。</br> 在眾多記者擁簇中，陳老師領著蜜芽兒重新回到了座位上。</br> 這個時候也有其他中國人，比如中國記者，還有一些身在海外的華僑學生，也都跑過來，圍觀說話的。</br> 其中有個華僑學生，在美國，這次也得了個銀牌，他看到中國選手竟然得了兩個金牌，就要過來交流。</br> 陳老師擋住了那個華僑學生，事后小聲說：“別搭理這種，好好的中國人，竟然替美國人拿獎牌！”</br> 蜜芽兒他們看著陳老師那憤憤不平的樣子，忍不住都笑了。</br> 陳老師這個人，有時候有點小脾氣，不過那真是赤膽忠心愛國熱情高漲，看不得任何人不愛國，至于為美國爭獎牌，那在他看來就是和“漢奸”差不多了。</br> 頒獎儀式總算完了，到了散會的時間，陳老師帶著大家往外走，誰知道這個時候卻巧遇了中科大的彭教授和吉利大學的何教授，他們是這次奧數競賽的中國出題者之一，現在選中的那六道題，其中第四道是他們兩個共同出的。</br> 陳老師倒是認識兩位教授的，寒暄一番，趕緊介紹孩子們認識了。</br> 彭教授笑呵呵地望著這群孩子，滿意地直點頭：“這就是祖國的未來啊，以后祖國的建設，就靠你們了！”</br> 陳老師哈哈笑著說：“彭教授啊，啥時候咱中科大特招一批？把咱們這群孩子都招過去吧？”</br> 彭教授一聽，趕緊點頭：“這個好啊，這個完全可以考慮！”</br> 往年奧數成績突出的，也有些是被各大學特招錄取走了。</br> 當下彭教授忙說：“可以留下聯系方式，我回頭讓我們學校招生辦聯系各位。”</br> 旁邊何教授見了，也給大家要聯系方式。</br> 大家伙一聽，眼前頓時亮了，畢竟大家都面臨升學問題，雖說是學霸也不太擔心沒大學上，可是如果能這樣被特招錄取走，那真是走了捷徑。</br> 于是大家積極留下名字和聯系方式什么的。</br> 蜜芽兒本來是不想留的，她不想去中科大，更不想去吉林大學，她想去清華或者北大，那樣距離自己姥姥家近，可以照顧姥姥。</br> 不過彭教授顯然知道她的：“這就是為咱奪了那個specialprize的小姑娘吧，叫啥來的？feigu？”</br> 蜜芽兒笑了；“彭教授，我大名叫顧緋。”</br> 彭教授滿意點頭：“顧緋，好名字，這名字好……咦，怎么有點眼熟呢？”</br> 他摸著下巴：“我真記得見過這個名字，好像是——”</br> 他猛然想起來了：“對了，是之前我一位學生，他……”</br> 話說到一半，他頓住，打量了下蜜芽兒，問道：“你說你老家是哪兒來的？”</br> 蜜芽兒也意識到了什么，這位教授也是中科大的，難道說他竟然和蕭競越比較熟？當下只好說道：“我是x市的，清水縣。”</br> 這下子彭教授確認無疑了：“那就是了，我那學生也是這個地方的，叫蕭競越，你認識不？應該是你老鄉吧？他是不是和你寫過信？”</br> 這時候，陳老師和李鑫他們，也沒想到蜜芽兒竟然還和彭教授間接認識，都納悶地看向蜜芽兒。</br> 蜜芽兒不知為何，在這一瞬間想起了昨晚上大家討論的事情，她臉頰微微發燙，不過還是笑著說：“是，蕭競越不但是我老鄉，還是個同村，我們是鄰居，從小就認識，之前他沒出國的時候，我還時常寫信向他請教問題。”</br> 這就對了。</br> 彭教授笑呵呵地打量一番蜜芽兒，只見模樣長得清秀可人，又是奧數比賽的金牌和特別獎得主，不由得連連點頭：“很好，很好啊！”</br> 越看越喜歡。</br> ~~~~~~</br> 告別了彭教授后，一行人往下榻的酒店走去。</br> 除了陳建南和翁梅月外，大家伙興致都還不錯，說說笑笑的，期間李鑫忍不住問起蜜芽兒：“蕭競越是誰啊？年紀和你差不多？”</br> 蜜芽兒解釋說：“比我大好幾歲，他是中科大第一屆少年班的。”</br> 這時候王新國恍然；“怪不得我好像覺得這個名字熟，當初少年班的事，我還看過新聞，可能看到過他的名字。”</br> 一時不免意外：“沒想到你還有這么一位鄰居啊！”</br> 旁邊李鑫卻笑著問：“蜜芽兒，快說說，你們到底啥關系，真只是鄰居嗎？”</br>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剛才提起蕭競越的時候，蜜芽兒的神情有點和往常不一樣，臉上也微微滲出一點暈紅。</br> “哪還能有啥！”蜜芽兒笑著搖頭。</br> 李鑫還要問，這個時候陳老師過來了，只好作罷。</br> 陳老師掛著照相機，說是第二天還有旅游觀光活動，也是需要報名的。</br> 這奧數比賽期間的費用都是由東道主委員會來承擔，可是比賽之后的觀光旅游，那就是自己承擔了。</br> 大家都有些猶豫了下，陳老師見狀，便說回去先商量商量，晚上才報名。</br> 回去后商量一番，陳建安是要參加的，他是北京人，條件好，王新國也要參加，他父母都是工程師，家境也不錯，李鑫和劉志鵬家境一般般，不過他們這次拿到了金牌銀牌，還有奧數獎金可拿，也決定去。</br> 翁梅月沒拿什么獎，家境也一般，就有點猶豫，糾結了下，她問蜜芽兒：“你去不？”</br> 蜜芽兒說：“我是打算去的，見識一下嘛。”</br> 翁梅月看到蜜芽兒那絲毫不糾結的樣子，想想也是：“你得了金牌，有錢了，應該去。”</br> 蜜芽兒知道翁梅月有點舍不得：“你自己可以好好考慮下，畢竟咱們出國一趟不容易，特別是來北歐這邊，我們可能一輩子也就這一次機會過來。”</br> 翁梅月覺得蜜芽兒說得有道理，糾結了一會，狠狠心，還是決定也報名旅游了。</br> 當晚大家都累極了，吃完飯早點休息，第二天一早起來，便跟著奧數競賽團去觀光旅游。</br> 因為時間緊張，觀光旅游團的行程還是非常緊湊的，先是來到了當地最大的公園Leivonmaki國際公園飽覽了當地的自然景觀，又去了畫廊ArtCenterHaihatus，最后還到了林中去采摘。</br> 廣闊蒼翠的樹林中，夏日里明媚的陽光照耀著林中的一草一木，大家在這里采摘美味的漿果，可口的野生蘑菇，還順便采摘漂亮稀罕的小花兒。</br> 偶爾間，林中還有膽子特別大的大灰貓頭鷹，竟然也不怕人，盯著人的鏡頭就那么看。</br> 不遠處的湛藍胡泊中，則是優雅的天鵝在水中游動。</br> 最是少不了的自然是芬蘭的馴鹿，穿梭在林間，點綴著這個美麗的樹林。</br> 本來翁梅月等出來的時候還有些猶豫，等出來后，很快也拋棄了之前的心疼，和大家一起玩起來。</br> 陳老師背著個照相機，也不心疼膠卷了，咔嚓咔嚓地給大家拍照，各種合影，各種擺姿勢。</br> 80年代的人拍照少，還不太懂的擺個好看姿勢，蜜芽兒就開始做示范，讓大家這樣那樣的。</br> “好，這個姿勢好！就聽蜜芽兒的，來，一二三！”陳老師顧不得擦汗，給大家拍照。</br> 這其間當然也有其他國家的學生過來搭訕，比如那位羅馬尼亞選手，跑過來指手畫腳的，用蹩腳的英語說他叫OANAAdrianDumitru。</br> 蜜芽兒看了半天，總算明白，他好像是要和自己做朋友。</br> 羅馬尼亞選手笑得白牙盡露：“不拿吉娃，you，Goldmedal，me，silvermedal，you，great!”</br> 蜜芽兒見了，心想這是國際友人，也就禮貌地和人握了握手。</br> 誰知道這個時候，李鑫過來，擋在了蜜芽兒面前，使勁地和羅馬尼亞選手握手：“you，great!yougreat！”</br> 他學著羅馬尼亞選手的英語，握手一下就說一個yougreat，最后握得羅馬尼亞選手齜牙咧嘴。</br> 羅馬尼亞選手心里哀嚎，越過李鑫想過去看看那個美麗的東方少女，誰知道轉眼間，東方少女已經跟著那群中國人走到一邊去了。</br> 嗷嗚~東方小美女，你別跑啊~~</br> ~~~~~~~~~~~~~~~~~~~~~</br> 大家就這么盡興地玩了兩天，最后一天的晚上是蒸桑拿和看電影，桑拿蒸得大家欲生欲死，沒辦法，一進去就被扒光了衣服，還被用樺樹條拍打，溫度更是高得驚人，那真是挑戰了大家伙的極限。</br> 至于電影，看了芬蘭國寶級導演AkiOl□□iKauri□□ki導演的《Rikosjarangaistus》，為了方便各國的選手，特意放的英文版，大家平時哪看過這種電影啊，真是大開眼界，感嘆連連，原來電影還可以是這樣的。</br> 看完電影，第二天大家到了當地的商場，準備買點東西帶回去。</br> 其他人也就罷了，蜜芽兒拿出之前換好的芬蘭幣開始買買買，買得連陳建安都咂舌不已：“你哪里來那么多錢啊？”</br> 不是說是縣城來的嗎，按說條件應該一般般啊？</br> 蜜芽兒：“都是幫人捎的。”</br> 大家一聽，這才懂，原來是幫人捎東西啊。</br> 其實是童韻事先用自己和童父童母的身份分別換的外幣，手頭也不是沒錢，好不容易出一次國，她想讓蜜芽兒趁機多買點東西，給大家分散分散。</br> 買完東西后，到了回國的時候了。</br> 不同于從中國來時的忐忑，回程中大家是疲憊而滿足的，收獲滿滿的。就是沒拿到獎牌的陳建安和翁梅月，也都覺得不虛此行。</br> 短短數日的芬蘭行，他們看到的種種，都是和他們在中國司空見慣的不同，這從一定程度上，或許將影響他們以后的價值觀和奮斗目標。</br> 隨著飛機即將抵達北京，大家伙都有些舍不得了。</br> 這么多天，同吃同住同行動，大家早已經熟稔親密起來，而一旦到了北京，又將回到各自的正常生活中，以后說不定都聯系不上了。</br> “咱們到時候可不能斷了聯系，我們一定要互相寫信！”李鑫這么說著，還拿出筆記本來，讓大家都寫下自己家的地址。</br> “對！等以后我們都上了大學，說不定還能聚集在一起!”王新國這么說。</br> 于是大家開始討論以后心儀的大學是哪個，七嘴八舌的，看看誰能和誰當校友。</br> 最后終于，飛機降落在了北京，他們戀戀不舍地準備走出機場，一出機場，就有專人來接，接過去招待，還要請大家發表想法，各種采訪的。</br> 陳老師看這樣子，唯恐大家累，連忙說：“先讓孩子們休息，等回去歇夠了再采訪！”</br> 于是蜜芽兒等終于可以回家了。</br> 回到了闊別數日的姥姥姥爺家，童韻直接把蜜芽兒一把抱住，簡直是想哭。</br> 這輩子就生了這么一個女兒，從來沒離開家這么遠過，結果一走就是去了那么遠的歐洲。</br> 她都擔心死了。</br> “娘，我得了金牌，滿分，還是specialprize！”蜜芽兒忍不住向自己娘報告成績，興奮地拿出了金牌給家人看。</br> “知道了，我們已經從數學中心那里知道成績了，蜜芽兒，你這下子真是能耐了！”</br> 大家伙捧著蜜芽兒的金牌，翻來覆去地看。</br> 童母歡喜得不知道說啥了：“這是為國爭光了，得了滿分，這是全世界第一吧？我蜜芽兒可是全世界第一呢！”</br> 童父平時還算是比較謙虛鎮定的，不過現在也有點樂過頭了。</br> “這了不得，了不得，前幾天我們院長還問我，說你這小外孫女怎么樣了，我說金牌了，他說哎呦喂，你這孩子真出息！”</br> 事實上是，童父所在的整個醫院都知道了這件事，紛紛過來問這孩子怎么培養的。</br> 北京這邊算是先進的，中國第一次參加奧數比賽后，奧數的培訓班就已經有了，家長們都不傻，都想培養自己孩子，所以知道這個事兒，也知道奧數有多難。</br> 現在聽說童大夫那個在鄉下的外孫女竟然這么出息，也都是驚得不行，七嘴八舌那叫一個問啊。</br> 于是坐在小客廳里，蜜芽兒簡直成了童父童母和童韻的小太陽，幾個大人圍著蜜芽兒問這問那的，談論得好不熱鬧，蜜芽兒還把自己從芬蘭帶來的零食拿出來。</br> “這是馴鹿肉干，人家芬蘭馴鹿特別多，就愛烤馴鹿吃，這是野生藍莓粉，當地特產，這是Fazer巧克力……”</br> 翻完了特產，蜜芽兒又拿出了一堆東西：“我還買了三塊表，都是Suunto的，當地的知名品牌，一塊給姥爺，一塊給我小舅舅，還有一個給我爹，我還買了三條項鏈，是電影里的一款，叫PlanetoidValleys！”</br> 蜜芽兒想獻寶一樣把這些東西貢獻出來。</br> 得虧她娘舍得換外匯，給她準備的錢夠多，要不然真是買不回這么多東西。</br> 童父童母看著這項鏈還有這手表，一個個都喜得不行了。</br> 若是別的家，未必舍得這么花錢買東西，可是童父童母不缺錢，童韻那邊，顧建國是萬元戶。在這個年代，出國那簡直是可以津津有味炫耀三年的事兒，好不容易出一次國，那自然得是拼命地買東西帶東西。</br> 現在蜜芽兒買回來這么多稀罕玩意兒，對于票證還沒有完全取消的他們來說，那簡直是再好不過了。</br> 不怕沒錢，就怕沒處花錢。</br> 蜜芽兒對著那些禮品開始說，說這個的歷史，那個的歷史，說看的電影，說桑拿的趣事，說那位羅馬尼亞選手，她說得眉飛色舞，幾個大人聽得津津有味兒。</br> 最后童母還說：“得給你小舅舅寫信，讓他知道，咱蜜芽兒多厲害！”</br> 童父：“那當然了，讓這小子知道，他幾斤幾兩重！”</br> 童母對著那堆好吃的，又說道：“這個分一分，回頭我帶點去醫院，讓他們嘗嘗這芬蘭零食。剩下的你們帶回去，給蜜芽兒奶奶那邊都嘗嘗，再給童昭寄一點。”</br> 蜜芽兒笑著說：“姥姥你放心吧，我帶了一行李箱，都是好吃的，回頭我把這些都分了，保準人人有份！”</br> 童母喜歡得揉著蜜芽兒的小腦袋：“我蜜芽兒可真會辦事兒！把事情想得這么周全，你娘都不如你！”</br> 童母對于這個小外孫女，那真是疼到骨子里去了！</br> ~~~~~~~~~~~~~~~~~~~~~~~~~</br> 第二天，蜜芽兒在家休息，倒時差什么的，第三天，就開始忙碌起來了，接受采訪，接受表彰會議，各種照相，忙得不可開交。</br> 而陳老師那邊大舍財，把所有照片都給洗出來了，給大家伙一人一厚疊，大家聚在一起看照片，看著那陽光明媚的歐洲建筑，看那茂密的芬蘭森林，不由得感慨萬分。</br> 才回來幾天，就想念了。</br> “等以后咱們工作了，自費一起去芬蘭玩兒吧！”</br> “好！”</br> 大家紛紛贊同。</br> 其實當說這話的時候，他們覺得這個想法是遙不可及的，畢竟自費出國，那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承擔得起的事兒，只不過是心里存著個美好期望而已。</br> 不過中國的八十年代，處于這么一個蓬勃發展的時期，時代給予他們的機會和發展，是誰也預料不到的。</br> 幾天的采訪，該出的風頭出了，該采訪的也采訪了，大家各自散去，也該回歸平靜生活了，蜜芽兒這邊和童韻就要離開北京。</br> 誰知道臨離開前，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和中國科技大學的招生辦，都分別找上了她。</br> 意思很簡單，想對她進行特招，讓她提前錄取進入大學讀書。</br> 蜜芽兒本來預計是打算參加第二年的高考，然后自己考試進大學的，如今一口氣接到了這三個學校拋出的紅繡球，倒是喜出望外。</br> “這個好，這個好，直接來上大學！以后就可以住家里了！”童母恨不得蜜芽兒趕緊來：“北京大學，還有清華大學，都距離咱這里不算太遠，都可以考慮去。”</br> 北京大學，清華大學，這是北京最好最好的大學了，結果童母那意思，仿佛還可以挑挑揀揀考慮考慮。</br> 童父考慮一番，卻是說：“蜜芽兒現在才十五歲，其實還是小了點，提前進入大學校園，周圍的人都比她大，這樣對她的成長并不是好事。”</br> 童韻也覺得童父說得有道理，不過想想清華北大，再想想年邁的童父童母，她又有點舍不得放棄這個機會。</br> 偏偏這個時候，北京國際數學研究中心的王主任和陳老師一起找上了童韻，意思是想和她談談，希望她先不要著急進入大學。</br> 為啥呢，因為奧數競賽的條件是參賽者必須小于二十歲，必須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蜜芽兒現在只有十五歲，如果不著急上大學，還可以參加下一屆奧數比賽的。</br> 陳老師苦心婆口地說道：“我們的意思是，她能留在高中，我們可以想辦法解決她的上學問題，可以直接來北京上學，我們想辦法幫她解決一切，明年她繼續參加奧數競賽，也不用高考了，奧數過后，直接隨便挑一個大學。”</br> 那位王主任也勸說：“上大學不著急，畢竟年紀還小嘛，明年再上就行。到時候你喜歡哪個學校，我幫你去說。北京大學和復旦大學的數學系，我都熟，都可以直接拍板要你。”</br> 清華大學的數學系在50年代被砍掉了，最近幾年才重新建立起來的，今年才說要建應用數學博士點，王主任覺得不如北大數學系根基深。</br> 蜜芽兒自己其實并不是太在意，直接接住這個機會去上大學，還是參加明年的高考，或者說明年直接奧賽后再入學，這對于她來說都可以。</br> 重活一輩子的她，并不是太在意上哪個學校，她的許多北大同學，后來也有混得好的，也有混得完全不行的。</br> 人生是一個長跑，本科學校只是一個起點。</br> 決定一個人一輩子走向的，絕不是大學的牌子。</br> 只不過，她終究得考慮姥姥姥爺這邊，他們眼看著七十歲了，萬一有個啥呢？小舅舅鞭長莫及，自己娘在縣城里也趕不過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