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小舅舅回來中科大少年班</br> 童韻要去縣里工作,這個消息瞬間傳遍了顧家，大家伙自然都替童韻高興，童韻自己也是興奮難當,同時又有點忐忑：“不知道我能行嗎,這也太突然了。”</br> “怎么不行,不就是會計那一套，你肯定沒問題的！”顧老太對自己兒媳婦是很有信心的，這兒媳婦聰明,肯下功夫鉆研,是個能耐人,做啥都成。</br> “這是干部,以后就吃皇糧了啊！再不是咱這樣的泥腿子了！”陳秀云也替弟妹高興。</br> “要去公社里工作了呢！多少錢工資啊？咱們家可真是出大人物了！”馮菊花最關心錢。</br> “聽說工資是一個月三十多塊,具體也不知道,得等通知。”</br> 一個月三十多塊？</br> 那對于農村人來說，是一大筆錢了。要知道顧老太干了一輩子人民教師，也就才一個月二十塊錢啊。</br> 這么多的工資,大家聽著都喜得合不攏嘴。</br> 就在這一片歡喜中,童韻接到了正式的調令,要去公社里報到了。為了能更好地完成工作,她特意騎著自行車去縣里,買了一些會計專業的書,比如《農村人民公社生產隊會計》《地方財政總預算會計制度》等,回來后晚上點著煤油燈狂啃,爭取提前做好準備。</br> 啃了一周多,總算到了去公社里報到的時候了，第一天顧建國騎著自行車送她去的，到了那里，開始有些緊張，后來看到公社副書記，說了說話，也就不緊張了。</br> 這公社副書記姓錢，錢副書記是個很能說的人，開始給童韻說前景，說兩高。啥是兩高呢，就是高速度發展農業，高質量建設大寨縣。除了這大寨縣，還開始講什么揭批什么幫，說是要辦政治夜校。</br> “童會計，你是北京來的知青，學歷又好，應該上上夜校嘛！知識青年，應該進步，我們現在也是提倡給你們年輕人更多機會的。”</br> 好哩，人家錢副書記這一句話，童韻又得上夜校了。</br> 這下子，顧建國可是有些犯愁。</br> 本來家里有一輛自行車，童韻要去過公社里上班，那是沒問題的，只有七八里地，騎自行車也沒多遠，可是如果上夜校，那就得晚上騎自行車回來了。</br> 那多不安全啊！</br> 思來想去，顧建國決定：“還是我送你去夜校吧。”</br> 童韻自己也沒辦法，看起來到了這公社里工作，夜校是必須得上的，自己大晚上來回跑，也實在心里不踏實，沒辦法，只好讓顧建國晚上接送了，反正也就是這一段時間的事。</br> 好不容易這夜校上完了，童韻對目前公社的工作也上手了，這才松了口氣。她發了第一月的工資，是三十八塊九毛錢。發到工資的時候自然是激動，平白漲了一截子。</br> 全家就這工資開了個會，最后決議童韻的工資有十八塊上繳，其余的二十塊可以自己留著。</br> 這個會議結束的那天晚上，童韻和顧建國老晚沒睡著，先是被窩里倒騰了一番，之后便開始商量著二十塊錢怎么花。</br> 最后嘀咕來嘀咕去，都商量到了攢起來給蜜芽兒存嫁妝了。</br> 同樣躺在被窩里的蜜芽兒，聽著爹娘這一番話，感動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等她長大了，怕是這物價飛漲通貨膨脹，現在攢得這點錢根本不算啥了。</br> 不過其實蜜芽兒也不用太擔心貨幣貶值的問題，因為第二天，童韻從公社里就買了一罐子糖水罐頭來。</br> 小孩子們見了，一個個樂得跟啥似的，童韻打開，大家伙人手拿著個小碗兒分了點吃，甜絲絲的糖水兒，里面是大塊黃桃，肉嫩嫩的口感，真好吃！</br> 陳秀云看了，不由搖頭：“瞧這一群饞鬼，你花那錢干嘛！”</br> 童韻笑看著孩子們吃得滿臉幸福的樣子：“讓孩子們也高興高興。”</br> 又過了兩個月，童韻和顧建國嘀嘀咕咕一番，要買一輛自行車。沒辦法，家里只有一輛自行車，童韻每天上班就給占住了，別人沒法用了。所以等他們攢夠了錢，還是決定先買一輛自行車。</br> 蜜芽兒看了這情景，掐著手指頭算了算，放心了。</br> 買了自行車后，總有其他需要，過年過節說不定娘還得給家里孩子買衣服買吃的，所以買來買去，這嫁妝錢是攢不下來的，她擔心中的貨幣貶值也是不可能發生的。</br> 徹底放心。</br> 等到蜜芽兒估摸著爹娘快要攢夠買自行車的錢的時候，一個讓她興奮的消息突然襲來。</br> 童昭舅舅要回來清水縣看她了！</br> 其實童昭自從走了后，幾乎每個月都要給蜜芽兒寫信，說說自己那邊的情況，偶爾也會蜜芽兒寄點好吃的。可是信是信，信到底不是人，聽到舅舅要回來的消息，蜜芽兒還是激動得很。</br> 她盼星星盼月亮的，總算盼回來了童昭。</br> 童昭來的時候，一身藏青毛呢中山裝，利索的短發，看著越發精神了。他帶來了各樣零食和書，還有特意買給顧老太的海參。</br> “那里臨海，產這個。”童昭笑著把一袋子干海參交給了顧老太。</br> “這個好，用來煮小米粥，補著呢！”顧老太笑呵呵地望著那海參：“這都是上等的海參哪！”</br> 童昭買的零食中，又有一些烤蝦和蝦條等，那都是海邊常見的零食，分給了大家伙吃，一個個都吃得特美。特別是那個烤蝦，干脆的大蝦，香酥可口。</br> 一大家子熱熱鬧鬧地圍著童昭，聽童昭講他在X省的工作。童昭說得眉飛色舞抑揚頓挫，眾人聽得津津有味，聽童昭說得精彩處，差點拍大腿叫一聲好——簡直是比聽評書都逗樂。</br> 吃過了晌午飯后，大家伙該忙的都去忙了，因為是周日，童韻不用上班，便在那里和童昭說話。</br> “姐，當時到底咋回事，你這身體，又不是特好，咋和別人一起上山救人了？”童昭看到他姐的信，知道了這事兒，雖說事情已經過去了，可終究是擔心。</br> “沒啥，這不是我看其他人都不會急救嗎，我好歹懂，想著萬一遇到個啥，也能幫忙。誰知道自己反倒是掉下去了。”童韻笑著叮囑：“你可別告訴咱爸媽，他們知道了還不急死！”</br> “得——”童昭無語了：“你也知道爸媽會急，你說你知道的話，干嘛讓自己這么危險？你這干部當得可真是驚心動魄，萬一出個啥事兒，咱爸媽還不直接氣死！”</br> “這不是都過去了嘛，我也挺好的。”童韻還能說啥，她只好笑著這么安撫童昭。</br> “哎……之前的我不說啥了，反正以后你自己注意，你要是不注意，我就直接去爸媽那里告狀了，回頭爸媽得把你召喚到北京教訓你。”童昭攤手：“真那樣，我可不幫你說話。”</br> “行行行，我知道了！”童韻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自己弟弟還這么威脅，也是笑了：“對了，這次還多虧了競越呢！”</br> “競越？”童昭想起自己姐在信里說的：“這次是他救了你，真是沒想到。”</br> “嗯，這次如果不是我，我必死無疑了，他真是豁出命救了我。”童韻輕嘆了口氣：“算是我以前看走了眼。”</br> “姐，你啊——”童昭一言難盡地搖頭笑，之后也就不說了。</br> “對了，這孩子挺不容易的，你說這才多大，自己養活自己，學習也好，我想著，不知道該怎么幫幫他，可是又無處下手。”</br> 童韻是有點為難的，給錢吧，他肯定不要，其他的，自己也沒啥能幫的。</br> 這孩子關鍵是夠獨立夠自強，他那么小，自己把自己安排得井井有條。</br> “姐，其實我這次來，一個是不放心你，也想回來看看蜜芽兒，另一個，多少和他有關系。”童昭正色道。</br> “什么事？”</br> “面前有一個機會，很好的機會，我想讓他爭取下。這件事知道的人估計不多，他應該也不知道，我會去和他聊聊，好好談談。”</br> “啥機會？”</br> “幾年前，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李政道先生就提過說想辦個少年班，只不過一直沒成。今年□□副總理方X先生開始推動這件事，將要在中科大成立一個少年班，在全國范圍內選拔人才。”</br> 童韻聽著，精神為之一振：“這樣？競越很優秀，連著跳級好幾次，他或許真能行。”</br> 童昭點頭：“是，我也想著讓他試試吧，如果真成了，他可是走了一個捷徑，少費多少年功夫。”</br> 童韻對蕭競越是很有信心的：“放心好了，他那么聰明，沒問題的！”</br> 童昭卻并不樂觀：“也不好說，這次選拔，聽說已經有人給方副總理寄推薦信，推薦的人個個出類拔萃，還有那種十一歲就會微積分了。姐你要知道，這次是要在全國范圍內選拔人才啊！”</br> 童韻聽了這話，頓時也覺得這事兒并不容易，想了想只好道：“但愿能成吧。”</br> 童昭抿了下唇：“我已經和陳書記說了，我來寫一封推薦信，希望陳書記能幫忙轉達到總理面前。明天我打算去縣城里，先和競越聊聊。”</br> 童韻點頭：“嗯，你先和他說說吧。”</br> ~~~~~~~~~~~~~~~~~~~~</br> 第二天童昭過去縣城，大周一的，孩子們都去上學了，不過童韻留下了蜜芽兒，請了一天假沒讓她去上。童韻知道蜜芽兒心里一直念著童昭，現在童昭好不容易來了，想讓他們多相處會。</br> 于是蜜芽兒便歡快地坐在舅舅自行車后座，去縣城了。</br> 到了縣城里，童昭先是帶著蜜芽兒過去百貨商店：“蜜芽兒想要什么，盡管說！”</br> 蜜芽兒其實也沒啥好要的，她又不缺什么：“舅，你省點錢吧，我娘說了，你得趕緊攢錢娶媳婦了。”</br> 其實她挺納悶的，為啥舅舅一直沒結婚，算一算舅舅現在也得二十六歲了啊。</br> 在這個年月，二十六歲一般也都結婚了。</br> 誰知道童昭聽到這話直接笑出聲，他一邊笑一邊往后看：“蜜芽兒，你也開始操心小舅舅的婚姻大事了嗎？”</br> 蜜芽兒被他笑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便故意虎下臉：“我姥爺說了，童昭該結婚了！”</br> 只可惜，蜜芽兒的狐假虎威換來了童昭的一陣大笑：“哈哈哈哈！”</br> 蜜芽兒這下子無奈了，啥人啊，不結婚就不結婚唄，干嘛笑得這么開心。</br> 她想了想，語重心長地說：“舅舅啊，你現在笑得是很開心，可是你要想到，你現在都二十六了，就算你馬上結婚生子，那估計把我的小表弟小表妹生出來都得二十八了。這樣的話，等你孩子十八歲，你就四十六歲，都老了。”</br> 童昭聽了，卻是越發樂了。</br> 這筆賬，他其實以前聽他父母算過，也聽他姐童韻算過，可是聽一個扎著小羊角辮的小學生算，還是頭一遭。</br> “蜜芽兒啊，我只想說一句話——”童昭很是感慨地說。</br> “啥？”莫非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br> “你算術挺好的，平時都考一百分吧？”童昭一本正經地道。</br> “算術？還行吧，一百分不多，一般九十多分。”蜜芽兒總覺得自己和小朋友們比分數太欺負人了，所以平時考試，都會故意做錯一兩道題，保持在九十多分。</br> 小朋友中，好的也能考九十多分，偶爾間有一百分。</br> “那也挺好了，就剛才你說的那個二十八生孩子，等孩子十八歲，我就四十六，這就可以出一道小學二年級應用題了，蜜芽兒真乖真棒！”</br> 蜜芽兒一愣，之后忽然覺得自己好傻，傻透了。</br> “小舅舅你逗我玩兒！”她抗議。</br> “不逗你玩兒逗誰玩兒？”童昭騎著自行車拐了一個大彎：“好啦，咱到了。”</br> 說著間，他伸出大長腿，直接單腿支地，停下了自行車。</br> “這是……學校？”</br> 蜜芽兒從自行車后座上蹦下來，疑惑地仰臉看過去，只見前面一個大門，大門上方有紅色浮雕字：“清水縣第一中學”，校門口還有來來往往的學生。</br> “嗯。”童昭把自行車支在那里，牽著蜜芽兒的手：“走，我們過去找競越。”</br> 蜜芽兒并不知道之前童昭和童韻的談話，當然也沒明白這是要干嘛，不過聽說要去找蕭競越，她還是點了點頭：“嗯。”</br> 當下童昭領著蜜芽兒踏進校門，去門衛那里登記過后，這才進去。</br> 童昭并不知道蕭競越在哪個班級，不過幸好蕭競越這個人實在是學習太出色，以至于全學校竟然沒有不知道的，隨便路上打聽了下，就知道他所在的班級教室，直接過去找人。</br> 現在正是課間時候，學生們進進出出的還挺多，有的看到童昭和蜜芽兒，多好奇地看過來。</br> 這舅甥兩個，一個穿著藏藍呢子中山裝，一個穿著秀氣藍色小棉襖，真是一個俊帥瀟灑一個清純可愛，仔細看模樣又長得有幾分相似，學生們都不免猜測，這是父女還是兄妹，來學校干嘛的？</br> 童昭對學生們投過來的好奇目光視若無睹，直接走到后面第二排教室前面，按說蕭競越就在那邊的第三個教室了。</br> “那邊不是競越哥哥嗎？”蜜芽兒眼尖，一下子就看到蕭競越正站在教室臺階旁邊。</br> 童昭抬頭看過去，只見蕭競越背對著他們，正和一個女學生說話。</br> 那個女學生齊耳短發，模樣清秀，仰臉含笑望著蕭競越，也不知道說到啥，女學生突然噗地笑出聲，之后便從蕭競越手里接過一個什么。</br> 好像是……紅色筆記本？</br> 童昭沒吭聲，等那女學生走了，蕭競越打算往教室里走的時候，童昭才過去和蕭競越打招呼。</br> 蕭競越看到童昭，顯然也是意外又驚喜，他忙跑過來：“童大哥，你怎么過來了？你不是在X省嗎？”</br> 說著間，他又看向旁邊的蜜芽兒。</br> 站在童昭旁邊的蜜芽兒顯得小小嬌嬌的，仰臉望著自己，眉眼間不知道怎么透著一絲疑惑和琢磨。</br> “沒什么，我從X省回來看我姐，恰好有點事要和你談，這才過來找你。這都快中午了，走，一起出去吃飯。”童昭笑著說。</br> “好，童大哥，你等等，我去收拾下課本。”</br> 說著間，蕭競越趕緊回教室，和自己旁邊同學不知道說了啥，之后略收拾了下課本，就趕緊出來了。</br> 童昭帶著蕭競越和蜜芽兒來到了學校附近的一家國營面館，里面賣刀削面還有臊子面什么的，童昭直接一人要了一份刀削面。</br> 等餐的時候，童昭和蕭競越在那里說話，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起蕭競越最近的學習情況，蕭競越都一五一十地作答。</br> “挺好的，都挺好。”童昭咳了聲，之后才正色說道：“不過呢，競越啊，有一件事，你自己得注意下。”</br> “什么？”蕭競越疑惑地望向童昭。</br> 童昭對他來說，是人生最重要的存在之一，可以說，是如父如兄如師的存在，對于童昭的話，他自然是洗耳恭聽。</br> “你現在才十四歲，還很小，這個年紀正是好好學習，為將來打下基礎的時候。”童昭微微抿唇，做出他爸爸以前教訓他時那種一本正經的樣子：“你現在啊，并不適合談戀愛，那只會耽誤你的前途。”</br> 談戀愛？</br> 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蜜芽兒頓時一怔，心說難道蕭競越談戀愛了？就是剛才看到的那個短頭發女生？</br> 原來那是他女朋友？？</br> 相對于蜜芽兒的震驚，蕭競越也是一臉懵：“談戀愛？”</br> 童昭咳了聲：“也沒什么，其實我就說說，隨口說說，談戀愛這種事，不宜過早，你看我都二十六歲了，我這還單身呢？為啥啊，祖國的四個現代化還沒有實現，我要投身于我們祖國的繁榮昌盛大業，不能懈怠啊！”</br> 這話說得，也就騙騙小孩罷了，連牙狗都未必能騙過——蜜芽兒在心里暗暗吐槽。</br> 不過……想起之前蕭競越和那個女生說話的情景，還有那個女生笑起來的樣子，那可真是青春年少羞澀動人，看來那個女生真得喜歡蕭競越了？</br> 蕭競越，他竟然要早戀談戀愛了？</br> “競越哥哥……”蜜芽兒好奇地望著蕭競越：“剛才那個女生是誰啊，就是那個和你說說笑笑長得挺好看的那個女生？”</br> 蕭競越聽到這話，猛地望向蜜芽兒，只見蜜芽兒清澈眸子里裝滿了好奇和猜測，他馬上沉聲道：“同學！”</br> 蜜芽兒眨眨眼睛，顯然是不太信的，他這否定來得過猛，不太真實啊。</br> “只是同學，我在今天之前，沒怎么和她說過話，她是其他班的，不知道為啥今天突然找我來借筆記。”蕭競越趕緊解釋說：“我連她名字都不知道！”</br> 然而他這一番解釋，只換來對面那一大一小更加疑惑的目光。</br> 聽起來還挺浪漫的，從未說過話，漂亮女生突然來借筆記，天才小少年很痛快地借給她了，這不就是由一個筆記本引發的美麗邂逅嗎？</br> 蕭競越解釋了一番，看對面兩位仿佛根本不相信自己似的，只好繼續說：“我現在哪有那心思！”</br> 他還是多操心下明天后天會不會餓肚子的問題吧。</br> “其實……就算是女朋友也沒事的，同學也沒事，不影響學習就行！”童昭趕緊這么說。</br> “可真得是同學。”蕭競越繼續辯解。</br> “好，我知道了，沒事沒事，這都是小事。”誰沒有年少的時候……</br> 蜜芽兒之前看著蕭競越竟然要談戀愛了，多少有點酸澀，說不來的感覺，或許這就是看到一個對自己很好的人竟然開始和別人好，心里不舒坦吧？</br> 不過現在看著自己舅舅和蕭競越這一番對話，再看蕭競越急得仿佛額頭都要冒汗的情景，不免想笑。</br> “舅，你不是說有重要的事和競越哥哥談嗎？”蜜芽兒好心給蕭競越解圍。</br> “是……挺重要的。”</br> 說話間，服務員已經把三碗熱氣騰騰的刀削面端上來了，童昭取過來辣椒末和醋，給自己添了，又問蜜芽兒：“蜜芽兒要辣嗎？”</br> 旁邊的蕭競越見了，隨口說：“不要了吧，她別吃辣。”</br> 他總覺得，她那么秀氣的小姑娘，應該是不吃辣的，再說吃多了辣上火。</br> 童昭有些意外，抬眼看了蕭競越一眼，沒說話。</br> 旁邊的蜜芽兒連忙為自己爭取權利，大聲道：“要，要辣椒！”</br> 辣椒啊辣椒，她的最愛。</br> 蕭競越聞言一噎，之后便看到這清清秀秀小姑娘取了辣子，使勁地往自己碗里倒，頓時那刀削面里一片紅……</br> 童昭看蕭競越那樣，忍不住笑了：“不要小看女人，哪怕是八歲的女人。”</br> 蕭競越聽這話，忍不住笑了。</br> 他是確實沒想到這么小的小人兒竟然這么嗜辣。</br> 當下他也加了少量的辣椒和醋吃起來，雖然加得不多，可是嘴里依然火辣辣的，抬頭看蜜芽兒，只見蜜芽兒吃得熱火朝天，看上去根本不覺得她的刀削面過辣，當下也是感慨，人不可貌相。</br> 吃著刀削面，童昭開始說起了中科院少年班的事。</br> “我已經給你寫好了推薦信，需要你再補充一些細節內容，之后我便請我們陳書記幫你推薦上去了。”</br> 他一說這事兒，別說蕭競越，就是蜜芽兒也微微意外。</br> 對于蕭競越后面的人生是怎么樣，她當然是知道的，應該是考上了全國最知名的那兩所大學之一，之后本科畢業進入了國企，開始成為IT方面的研發人才，之后公費出國留學，留學回來后工作幾年，因為國企幫派之斗，憤而下海自己創業，憑著自己在領域的專利，創造了屬于他自己的商業帝國。</br> 可是現在，她沒想到，蕭競越竟然有這么一個機會。</br> 中科大少年班，蜜芽兒對這件事自然是很熟悉的，知道在1978年中國第一次開始做少年班，進行“拔苗助長”，其實這也算大x進思想的傳遞了。</br> 蕭競越竟然在十四歲的時候就面對這個機會，是根本沒選上，從此后等待幾年的高考之后進入P大學，還是說現在的一切都已經和她所知道的那個世界不同了？</br> 某些事情變了，所以未來的發展變化也變了？</br> 蜜芽兒心里胡亂猜測著，那邊蕭競越和童昭已經談起了這次選拔的細節。因為事出匆忙，不可能進行全國式的考察，主要采取推薦制加實際考核，推薦的時候要寫推薦信，把推薦人以前的各種事跡都說一遍。</br> 最后那邊面條都要涼了，這兩個人還在說。</br> 好不容易吃完了面，童昭還是說要帶著蜜芽兒去旁邊百貨商場買東西。蜜芽兒無奈，只好再次強調：“小舅舅，我娘說了，讓你不要亂花錢，要攢著錢趕緊交女朋友！如果我讓你亂花錢，我娘一定會罵我的。”</br> 童昭聽聞，忍不住笑出聲，抬手捏了捏蜜芽兒的臉蛋：“你這小東西，到底是誰攛掇的你，是姥姥姥爺還是你娘？怎么一個勁盯著我交女朋友的事，再這么說我就怕了你了！”</br> 蜜芽兒把他的手拿開：“才沒人攛掇我，你一把年紀，再不結婚就老了！”</br> 童昭聽了，忍不住再次輕輕掐了一把蜜芽兒的小臉蛋：“你說誰老呢？你舅舅可是萬年不老，青春永駐！”</br> 這邊童昭和蜜芽兒笑笑鬧鬧的，準備騎著自行車要回大北莊去，蕭競越也該離開了。</br> 他告別后，往學校走去，走到了學校門口后，忍不住，往回看。</br> 只見不遠處，蜜芽兒坐在童昭的自行車后座上，也不知道說到了什么，她笑起來，笑得眉眼彎彎。</br> 這一刻，他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說不清道不明，反正心里有點淡淡的缺憾。</br> 他知道童昭一直十分疼愛這個小外甥女，什么都給她買，寵她疼她，對她好。而蜜芽兒也喜歡這個小舅舅。</br> 現在童昭回來了，蜜芽兒應該是最開心的，看她高興得一直歡快地笑。</br> 他也喜歡她被寵著疼著，被人逗得開心地轉圈圈。</br> 可是，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那個疼著她寵著她讓她一看到就彎了眉眼笑的人是自己，那該多好啊。</br> ~~~~~~~~~~~~~</br> 與此同時，坐在自行車后座上的蜜芽兒，卻不知道怎么想起了蕭競越的事。</br> “舅舅，這次中科大少年班的事，競越哥哥有把握能去嗎？”</br> “這我哪知道啊！”</br> “額……”</br> 過了一會兒，蜜芽兒又想了想。</br> “舅舅，你說和競越哥哥說話的那個大姐姐，該不會真得和競越哥哥在談朋友吧？”</br> “噗，你也知道談朋友！”</br> “我咋就不能知道呢!”</br> “哈，那我哪知道，他也沒告訴我啊，不過呢——”這個時候，前面坎坷的土路上出現了個挑擔子的，童昭趕緊按鈴鐺轉彎躲開，等到超過了那個挑擔子的，他才慢騰騰地說：“那個女學生，可能還真喜歡競越。看來競越在學校里還挺招女孩子喜歡的。”</br> 蜜芽兒一聽，愣了下，腦子里開始琢磨了。</br> 這到底是單邊暗戀還是郎有情妾有意？難道說蕭競越真得早戀了？記得當時在面館舅舅說他的時候，他好像很不自在，這是心虛？</br> 他才十四歲，現在談朋友的話妥妥的早戀，早戀的話會不會從此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不好好學習了？</br> 蜜芽兒想了想去，真是為了蕭競越感到憂慮，甚至想著，是不是應該哪天有機會，去試探下他，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談朋友。</br> 不過她才八歲，是個小孩兒，進縣城這種事也不是她說要去就能去的，總得尋個機會，這么耽擱來耽擱去的，轉眼間已經到了這一年的三月份。</br> 因為顧老太得了個感冒，發燒打噴嚏好幾天，顧建章和譚桂英特意回來看望。他回來看的時候，顧老太這邊也好得差不多了。</br> “你回來干嘛，沒事兒，就是個感冒，已經好了。再說家里頭童韻周末不用上班，菊花和秀云她們也都盡量抽空，咱蜜芽兒更是個貼心小棉襖，把我伺候得好，我舒坦得很，這不才幾天感冒就好了。”</br> 譚桂英卻說：“娘你不知道，聽說這個感冒是一撥子，好多人感冒了，也有人一直不好，可得小心著點，不行就去縣城里，咱在縣城里好好看，輸幾瓶子液！”</br> 顧老太一聽，不免有些擔心：“這還是傳染的啊，那可得小心著點，不能傳染了家里孩子！”</br> 譚桂英點頭：“可不是么，所以我們才匆忙趕回來，家里人多，不能交叉感染，不過現在已經好了，應該沒大事了，多喝水就是了。”</br> 顧老太想想，感慨：“這冬天哪，萬物復蘇，連感冒都開始流行了。”</br> 于是一家人商量了下，這幾天盡量分餐，顧老太單獨在里屋吃，家里幾個孩子也盡量別跑里屋，等熬過這幾天就能放心了。</br> 家里幾個小孩子平時可喜歡圍繞在顧老太身邊，聽她講講故事，順便看看畫本什么的，現在不能去里屋，倒是少了一大樂趣。童韻見了，便開始教幾個孩子口琴。</br> 她吹口琴，其實也未必多專業，不過是剛好會吹罷了，也就是教教小孩子。</br> 小孩子們覺得新鮮，也都跟著學，沒幾天功夫，蜜芽兒和豬毛都多少吹出個模樣，只有牙狗和黑蛋，那真是爛泥扶不上墻，怎么吹都白搭，最后也就不學了。</br> 而蜜芽兒在外面吹口琴吹得正順溜的時候，卻聽到自己奶和正和娘說話，提到了蕭競越。</br> “錄取了，據說全國只錄了二十二個！”</br> “這孩子可真是能耐，一下子全國聞名了。”</br> “是啊。童昭寫了推薦信，讓陳書記幫忙遞上去了，遞到了上頭，人家總理直接寫了批復，說是如果一切屬實，應該錄取。結果上面就派人來考察了，把他帶過去縣委，聽說人家中科大的教授出了七個題目讓他做，他都做出來了，人家很滿意，直接說要招他。”</br> 蜜芽兒聽著這個消息，這口琴就有些吹不下去了。</br> 關于這次中科大的少年班，她是知道的。</br> 大概在1978年的3月，來自全國范圍內的二十一名少年被選拔進入了位于安徽合肥的中國科技大學，成為了新中國第一批少年班大學生。這一批大學生中，最大的是十六歲，最小的僅僅十一歲。</br> 可問題是，這一波學生，應該只有二十一個，并不是二十二個，數目根本不對哪！</br> 蜜芽兒知道，歷史已經改變了，蕭競越的命運不知道為何也已經被改變了。</br> 蕭競越的人生軌跡應該是四年后考取了中國數一數二的北京大學，而不是現在的中國科技大學。</br> 為什么改變了？</br> 蜜芽兒首先想到了自己。</br> 她已經記不太清楚自己投胎到娘肚子里的情景了，只模糊記得，自己好像有一個認知，那就是自己爹娘原本是命中注定沒有孩子的。</br> 那個孩子，原本不會被生下來就流產的。</br> 是自己投胎進了娘的肚子里，才有了“爹娘的女兒”這么一個存在，也就是自己。</br> 所以說，自己的出現，本來就是多余的。</br> 這么多年來，她一直很小心謹慎，不敢有絲毫的動作，生怕產生什么蝴蝶效應，讓這個世界為之改變。</br> 可是任憑她再小心，目前看來還是不一樣了，至少一部分人的命運發生了改變了。</br> 蕭競越，成為了中科大少年班的第二十二個少年大學生。</br> 他的變化，是因為自己嗎？</br> 蜜芽兒這么想了一番后，也就釋然了，不去想了。</br> 不管到底是不是因為自己這世界才有了些許變化，她都會這么過下去。畢竟自己已經成為了娘的女兒，就是一個活在這個世界的生命。</br> 也許這個浩瀚的宇宙中存在無數的平行空間，自己以前所知道的那個，只是其中的一個罷了。</br> 而蕭競越被中科大少年班錄取的消息，很快傳開了。</br> 副總理親自關懷下才有的中科大少年班，專門收天才的地方，知識荒原上的少年突擊隊，全國只有二十二個，清水縣竟然輪到了一個，那是一件多么讓人震撼的事情。</br> 聽說省里都來人了，親自前來關懷慰問這位被副總理關懷過的天才少年，省里來人了，縣里領導自然也跟著振奮起來。</br> 這件事就成為了一個自上而下全體振奮的事情，他們把蕭競越的各種事跡發表在當地報紙上，各種大寫特寫，把蕭競越說成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少年。</br> 更有人走情懷路線，跑到了大北莊，采訪蕭競越的家人，問起天才小時候的故事。</br> 天才小時候的故事？劉美娟和蕭國邦面面相覷，都有些怔楞。</br> “他啊，小時候就喜歡上山撿野菜……”因為他們不給吃飽飯。</br> “他啊，小時候不愛說話！”因為他們天天打罵人家。</br> “他啊……”</br> 劉美娟和蕭國邦還想繼續說，誰知道人家記者直接打斷了他們。</br> “我們要聽的是天才少年小時候的天才事跡，同志，麻煩你說說，蕭競越同學小時候有什么過人的事跡？”</br> 劉美娟和蕭國邦一臉懵，最后想了又想，終于蹦出一句：</br> “他六歲上山就能背老大一捆柴下來，這個算不？”</br> 記者頓時差點暈在那里。</br> 這啥跟啥啊！</br> 可憐的天才少年，小時候過得這叫啥日子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