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顧家哭嚎的自然是蕭奶奶,蕭奶奶焦急忙慌的說道:“建軍他娘,你說這要是出了事可怎么辦呢!我的競越啊,就這么不見了!我那可憐的孫子啊!”</br> 顧老太從屋里走出來,微微皺眉:“到底怎么了,你說清楚?”</br> 她一個勁兒地在這里哭她孫子,哭得她實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br> 蕭奶奶見了顧老太,忙過來求她:“今天晌午家里出了點事,競越突然就不見了。競越他爹不在家,去鎮子上想辦法弄點精細面去了,就苦瓜娘在,可苦瓜娘還要看著苦瓜,根本沒法出去找,我真是沒辦法了,才來找你,建軍他娘,你幫我看看,這可怎么辦?”</br> 顧老太聽得皺眉,看看天,現在已經晃黑時候了,這會子孩子不見了,能去哪里?她本來正在屋里教幾個孩子寫字的,現在字也不寫了,招呼在各處忙活的幾個兒媳婦。</br> “先別忙了,你們趕緊出去,把他們兄弟幾個叫過來,連帶勝利也叫來,都幫著找找孩子!”</br> 當時童韻正在廚房做飯,陳秀云在壓機井壓水并洗一家人的衣服,馮菊花在喂雞打掃院子,妯娌幾個忙得不可開交,突然聽到這話,忙停下手中的活過來。</br> “這是什么時候走丟的?可找過了?”</br> “屋前屋后都找了,就是沒有!競越這孩子懂事,別看才七歲,已經會幫著家里干活了,洗衣服做飯都可以。平時他哪有時間到處跑著去玩,他也不是那愛玩的孩子,現在找不到,我也不知道該去哪里找!”</br> 大家伙一聽,不敢耽擱,陳秀云跑去叫人,顧老太馮菊花先陪著過去蕭家看看情況,童韻看這架勢,便把豬毛和蜜芽兒抱到了正屋讓幾個大孩子看著,自己也要跟著過去。</br> 蜜芽兒看這情景,哪里肯錯過這場熱鬧,坐在炕頭上,揮舞著小胖手,嘴里發出“娘,抱抱抱抱抱”的聲音,眼里更是滿懷期待。</br> 面對這裝滿了星辰大海一般的晶亮雙眸,看著那張開小手要抱抱的女兒,童韻怎么可能舍得不帶著她?</br> 童韻只能抱起蜜芽兒出門。</br> 蜜芽兒如今已經不是當初兩個月小娃兒了,她現在胖得像個小肉球,圓墩墩軟乎乎的小屁股坐在娘胳膊上,那叫一個舒坦。</br> 她乖巧地抬起手來,攬住了娘的脖子。</br> “娘,娘,娘……”一邊說著,她還對著娘吐泡泡。</br> 其實她是想親親,奈何表現出來的形式有點差異。</br> 童韻親昵地蹭了蹭女兒嫩滑的小臉蛋:“乖乖蜜芽兒,我們過去看看,別亂動。”</br> 說著間,她把女兒的小胖腿按住,免得她調皮。</br> 蜜芽兒想親下娘而未遂,只好乖乖地趴在肩膀上了。</br> 童韻快走幾步到了隔壁蕭家,只見自家婆婆等人站在院子里,苦瓜娘抱著個苦瓜一臉的氣哼哼,旁邊的淑蘭正抹著眼淚哭訴。</br> 蜜芽兒雖然看著是埋在娘肩膀上,其實小耳朵支棱著呢,仔細地聽著這位淑蘭姐姐在哭訴什么。</br> 那淑蘭雖然只有九歲,看著瘦弱單薄,誰知道對上她這后娘,竟然也能說出個一二三,就在她和后娘的爭吵中,蜜芽兒漸漸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br> 原來競越今年其實是六周歲半了(七歲是虛歲),按理說這個年紀也應該去小學上課了,可是苦瓜娘劉美娟卻不愿意。蕭競越雖然是個男孩子,也不大,卻比其他同齡男孩子懂事許多,知道幫著家里干活,大小零碎事都能干。</br> 劉美娟覺得,你如果去上學了,誰幫你弟弟洗戒子?小孩子熬過最初躺著的幾個月,也就不用土布袋子躺在那里了,開始用戒子了。那戒子一天不知道多少,可不得有人洗唄!</br> 到時候你去上學,我這里不但沒人洗戒子,還得白出一份書本錢。</br> 劉美娟不同意,蕭競越雖然嘴上不說,但顯然心里是不高興的。</br> 別看他小,可是做完了活,晚上在院子里,他偷偷地跟著他姐姐認字,已經認識不少字了。他也想上學,就像隔壁的糞堆糧倉他們一樣,每天背著書包去學校,這是他的向往。</br> 因為這個,蕭家這幾天總是吵架不斷,蕭老太太當然要讓自己乖孫子上學,就念叨自己兒子蕭國棟,蕭國棟受不了念叨,說不就是個上學嘛,想上就去上唄。</br> 劉美娟一下子火了,對著蕭國棟臭罵了一通。</br> 本來這也沒什么,吵架就吵架,上學可以,不上學也可以,蕭競越還不至于就離家出走的。</br> 偏生這一天晃黑時候,劉美娟娘家的嫂子帶著侄子過來這里走親戚,蕭家的大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就讓蕭競越照看著擱在炕上的小弟弟。</br> 誰知道就在大人們在隔壁屋說笑的功夫,突然里屋傳來了苦瓜尖銳的哭嚎聲,這哭嚎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過尖銳,以至于大家伙都趕緊起身去看。</br> 掀開里屋的門簾看過去,正好看到蕭競越的手伸向炕上哭嚎的苦瓜。</br> 這下子劉美娟氣得不行了,只說蕭競越擰了苦瓜,蕭競越自然說自己沒有,但劉美娟氣不過,罰蕭競越在大門口站著,不許進家門,也不許吃飯。</br> 誰知道過了一會兒,蕭奶奶過去看時,蕭競越就已經不見了。</br> “你賠我弟弟,我弟弟不見了,都是被你趕走的!”淑蘭抹著眼淚,抽噎著控訴:“你把他趕出家門,你餓著他不讓他吃飯!嗚嗚嗚,都是你,你還我弟弟!”</br> 劉美娟抱著苦瓜,擰著眉毛,沒好氣地罵:“你還有臉說,這一家子,沒一個好人!你說這可是你們親弟弟,我就讓他給看著點,他不應該看嗎?結果呢,他還偷偷地擰他親弟弟?他怎么就這么黑心驢肝肺?我不該罰他嗎?餓他一頓是輕的,走了活該,走了我這里正好省出一個人的干糧!”</br> 淑蘭聽了,氣得臉都白了,可她到底年紀小,也無法,跺著腳對她奶說:“奶,你得給競越做主,競越不是那樣的人,他每天都干活,還給苦瓜洗戒子,家里的事,只要我不在家,都是他干,他怎么可能去擰苦瓜,他是這樣的人嗎?”</br> 劉美娟拉著臉:“他不就是生氣我不讓他上學,這才暗地里對著弟弟使壞嗎?這不是報復是什么?我早就看透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們全家都不是什么好人!還有你,苦瓜不是你親孫子啊?蕭競越擰他,你不心疼啊?你就不知道心疼苦瓜啊?”</br> 這話說的蕭老太都要哭了:“劉美娟,你也不用在這里罵罵咧咧,苦瓜是我親孫子,競越也是我親孫子!競越現在都不見了,你至于還把屎盆子往他腦袋瓜子上扣嗎?”</br> 劉美娟一聽更來勁了:“什么叫屎盆子?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是冤枉他,聽聽,讓左鄰右舍都聽聽,這說得叫什么話?我苦瓜傻啊好好的突然哭得那么慘,還不是你那好孫子蕭競越給擰的,一群人都看到了,你孫子蕭競越沖著我苦瓜伸手,苦瓜哭得臉都憋紅了!”</br> 面對這一番爭吵,顧老太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br> “行了,都別吵了,誰是誰非,這是你們老蕭家的家事,回頭你們關起門來繼續吵,可是競越這孩子丟了,卻不是你們家事。競越也是咱生產大隊的一份子,生產大隊里的人丟了,咱們全生產大隊都有責任去找!”</br> 顧老太一番話實在是有水平有分量,直接把找蕭競越這個事歸結為公事。</br> 果然,那劉美娟頓時被鎮住了。</br> 劉美娟還是很忌憚顧老太的,當下趕緊賠笑:“嬸,喲,你過來了,你啥時候過來的,我怎么都沒看到……”</br> 顧老太懶得看她笑:“不用管這些,你就好好看著你苦瓜吧,等下勝利他們也都過來,看看組織大家伙一起找找,生產大隊里丟了一個娃,這是大事。”</br> 劉美娟聽說陳勝利要過來,越發被鎮唬住了。</br> “這這這,這不就丟個孩子嗎,怎么鬧這么大?”</br> 顧老太聽著這話,怎么這么膈應,當下皺眉,瞪了劉美娟一眼。</br> “老三家的,你和這美娟說說,什么叫丟個孩子不算啥?”</br> “老五家的,走,我們先出去幫著找找。”</br> 這話剛說完,就聽到門口處傳來聲音。</br> “嬸,怎么了,孩子不見了?”</br> 顧老太聽聞,扭頭見了陳勝利,笑了笑:“也沒啥事,就是競越不見了,人家美娟說了,丟個孩子不算啥!這孩子也是咱生產大隊的一份子啊,你說是不是?”</br> 丟個孩子不算啥?</br> 陳勝利一聽這話,頓時拉下那張大隊長的官威臉,不敢茍同地道:“美娟,這話可不能亂說,孩子雖然小,可是以后長大了也是建設社會主義的接班人,咋能說丟了沒啥呢?”</br> 劉美娟可以對著自己男人對著自家拖油瓶對著自己婆婆罵罵咧咧,可是對上生產大隊長陳勝利,卻只有賠笑臉的份兒了,她連忙說道:“是是是,是我的不是,隊長,你進屋坐,來,我給你倒點水喝,吃了沒?”</br> 陳勝利更加無語了,沒好氣地說:“孩子都丟了,得趕緊去找啊,吃什么吃,喝什么喝!”</br> 要說起來陳勝利平時也不是個愛擺官威的人,可是現在聽著劉美娟這話,怎么聽怎么不舒服,所以也不由得語氣差了起來。</br> “利民,趕緊去張羅幾個社員,組織大家伙到處找找,怎么也得先把孩子找到。”</br> 孫利民是大北子莊生產大隊的會計,今天正和陳勝利一起算今年生產大隊買種子的事,誰知道正好碰到陳秀蘭過去,也就隨著一起趕過來了。</br> 孫利民聽了,趕緊答應,忙出去叫人,轉眼間十幾個社員都過來了,其中自然也包括顧家的幾個兒郎。</br> 陳勝利讓大家分頭在生產大隊前后開始找,大家三兩個結伙,提著柴油燈籠,前前后后地到處找,找了一圈,大家伙一碰頭,發現都沒找到。</br> 這下子陳勝利急了,挽著袖子開始指揮:“把咱們大隊的社員全都叫過來,睡下的也都叫下,怎么也得把孩子找到,不行咱們只能進山找了。”</br> 這個時候知青們也被驚動了,童昭率領著一群小知青,手里那拿著幾個手電筒,也幫著一起來找。</br> 陳勝利一見,眼前亮了,手電筒這玩意兒好啊,比他們手里的汽油燈籠強多了,照出來老長一溜兒的光,可以照老遠,而且不怕風吹,也不容易熄滅。</br> “童昭,你們有手電筒,這個好,咱們分成幾個大方向,一部分得進山里去找,你看挑幾個有手電筒的,跟著咱們一起進山,行不?”</br> “勝利哥,沒問題,孩子丟了,咱怎么也得盡力找!我去說下,我們有手電筒的,統統跟著進山。”</br> “好,就喜歡你這個勁兒!”</br> 一時童昭和知青們說了下,女的留下,男的拿著手電筒統統跟著進山,一切聽從陳大生產隊長派遣,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了山。</br> 這山腳下有一片墳地,晚上時候偶爾會有熒綠色鬼火跳躍,生產大隊里的人害怕,有的都不敢出來的,現在人多勢眾的,就連那跳躍著的鬼火竟然都覺得沒啥了。</br> “咱們偉大的領袖說力量的來源就是人民群眾,果然是有道理,咱們今天一定要發揮人民群眾的力量,團結起來,不怕困難,一定要找到咱們的小社員蕭競越同學!”</br> “說得好,一定要找到!”</br> 雄壯的口號在山里響起,驚得剛睡著的夜鳥都飛走了。</br> 就在陳勝利把一伙人分頭行頭,打算更往山里走時,就聽到有人驚呼:“大隊長,這里有人,這里有人!”</br> 陳勝利聽得眼前一亮,趕緊跑過去。</br> 這山里路不好走,深一腳淺一腳的,差點被絆倒,等到走到跟前,才發現這是一個山溝子。這山溝子呢,就是說山里的山石泥土因為常年雨水或者其他緣故,在山里頭形成了一個深溝溝。</br> 知青手里的手電筒照到了山溝溝里,白亮的光束射在溝底,一個瘦弱的小男孩滿臉臟污,仰起臉來用那茫然的眼神望過來。</br> 他應該是沒見過手電筒的,不知道是什么可以發出這么亮的光束,照得他根本看不清楚,以至于他抿緊了嘴唇,繃起了瘦弱的小身子。</br> 陳勝利唯恐嚇壞了孩子,連忙出聲:“競越,別怕,我是你勝利叔,我們手里拿著的這是手電筒,你別怕,我們現在就拉你起來。”</br> 說著間,手電筒換了個方向,照向蕭競越身旁。</br> 童昭見了,自告奮勇地道;“這山溝太險了,單靠他自己爬上來可能不行,咱們手里也沒帶著繩子。這樣吧,我跳下去,把他舉上來,然后你們再把我拽上來就行了。”</br> 陳勝利本來想自己跳下去的,看童昭挺積極,也就應了。</br> “好,童昭,一切小心!”</br> 童昭其實是有心表現的。</br> 他今天才得到消息,他父母竟然又被人從貧困落后的山區召回了首都,聽說是有個領導病了,需要父親來看病。雖然說父親的醫術這樣可以派上了大用場,可是童昭心里依然不踏實。</br> 從幾年前的寫報告寫檢查,到幾個月前被調查,接著就是被判定無罪釋放,自請下方偏遠地區,最后又被召回去,童昭眼皮開始跳。</br> 首都的風云變幻無常,他還太年輕,才十八歲,看不清楚眼前局勢,但是他明白,低頭做人,高調做事,他沒法在首都幫著父母做什么,只能在這里低頭努力地為人民服務,爭取好好表現。</br> 一跳下那山溝里,泥土的腥味伴隨著腐朽的積葉味道傳來,讓童昭差點吐出來,他緩了緩神,抱起了那瘦弱的小家伙。</br> “別怕,叔叔是來抱你上去的,來,我舉著你的腿,你自己使勁往上爬,知道嗎?”</br> “嗯……”</br> 蕭競越是實在太難受了,又餓壞了,他就來到了這山里,是盼著能偷偷摘個野果子吃,或者摸個蟬蛹來,可是誰知道,野果子沒摘到,竟然一腳踩到了山溝溝里爬不出去了。</br> 他又冷又餓又疼,縱然是個堅強的男孩子,可終究只有六歲而已。</br> 他不知道以后他的人生會怎么樣,他也看不到未來這個世界會如何寬廣,他所看到的只是這大北子莊生產大隊,所接觸到的只有那懦弱沒有主見的奶奶,和那罵罵咧咧各種挑剔數落的后媽。</br>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指望了,就是這樣了。</br> 絕望的滋味在這個六歲小男孩的心中彌漫,他盯著那些腐朽落葉上爬著的一個臭蟲,甚至開始覺得,就連一個臭蟲都比他活得更為自在!</br>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束光亮射過來,射得他眼睛睜不開。</br>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么亮的光束,比家里的煤油燈還要亮,他恍惚中甚至覺得,這是不是閻王爺來接他了?</br> 誰知道緊接著,他就被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抱住,一個熱情友愛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br> 他感動地想仰起臉看他,卻被他抱著舉過頭頂。</br> 他連忙用手扒著山溝的邊緣往上爬,爬了兩三下,碎石和土疙瘩嘩啦啦往下掉,大隊長陳勝利也伸出手夠到了他的手,直接把他拽上來了。</br> 回頭看時,只見山溝里站著的那個人,有點眼熟,他認出是大隊里的知青,也是隔壁顧家五嬸嬸的弟弟。</br> “來,該我了!”童昭成功把蕭競越舉上去后,自己搓了搓手,直接一個跳躍,扒拉住山溝邊沿。</br> 上面的社員見了,趕緊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子,吭哧一個用力,也把他拽上來了。</br> “大功告成,走,回去!”</br> 能夠成功地解救被困的小社員,大家伙顯然都很激動,社員們在大隊長和童昭的帶領下,打著手電筒往前走。</br> 一勾月牙兒懸掛得老高老高的,山里的樹木在這月光下變得玄幻起來,讓人以為這是傳說中的仙境,山林里偶爾有老鴰呱呱呱的聲音,這山里的一切和白天都是完全不同的樣子。</br> 也有知青把手里的手電筒胡亂照向各處,于是便見那束光射向了不遠處的村莊,射向了山里的大樹,射向了遙遠的星空。</br> 和往日所看到的完全不同的景象和感官,讓他們更有了種集體探險的異樣感和振奮感,他們擁簇著小社員蕭競越往村里歡快地走著,嘴里也不由自主地唱起了歌。</br>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br> 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比鐵還硬,比鋼還強!</br> 向著法西斯帝開火,讓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br> 向著太陽,向著自由,向著新中國,發出萬丈光芒。”</br> 開始時只有一兩個人小聲哼哼,后來唱的人逐漸多了,最后這歌聲發展成雄渾的男低音集體合唱。</br> 最后村里的女人們都聽到了這聲音,墊著腳尖焦急地往這邊看。</br> “唱啥呢你們?孩子找到了沒?”</br> “找到了!競越好著呢,不用擔心!”</br> 女人們也都松了口氣,總算是找到了,沒出什么大事。</br> 很快大家來到了村口,陳勝利和大家說了幾句話,表揚了大家今晚的良好表現,最后還高舉拳頭喊道:“中國人民不屈不撓的努力,必將穩步地達到自己的目的。我們的目的一定要達到,我們的目的一定能夠達到!”</br> 生產大隊的男男女女高舉拳頭喊道:“達到,達到!”</br> 例行公事的握拳頭喊口號結束后,陳勝利讓大部分社員回家,他、村會計孫利民、顧家幾個人,還有知青童昭一起,把蕭競越送回蕭家去。</br> 誰知道走到了蕭家那胡同,來到了蕭家門前,就聽到院子里傳來了爭吵聲。</br> “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啥個意思?難道我錯了嗎?你那親兒子竟然害我的苦瓜,我不該說他?我說他還說錯了嗎?后娘難當啊,后娘難當,我怎么做都是錯的是不是?”</br> ——這是劉美娟勁兒啊勁兒的叫罵聲。</br> “你心里也應該清楚,競越啥活不給你干,他是老實聽話的孩子,怎么可能會干那壞事?”</br> ——老實巴交的蕭國棟無奈地這么說。</br> “他干活?他不該干的嗎?當初咱們相親,你咋說的來著?媒人咋說的來著?不是說家里有個男孩有個女孩都是現成的勞力,可以掙工分可以干家務嗎?結果呢,你那閨女去上學了,不但不掙工分還得花錢,你這兒子也要上學?上學,你以為這是窮人家該干的事?不好好在家干活,上什么學啊!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他就得干活,還得給我好好干,他敢掐我苦瓜我和他沒玩,別說隔壁老顧婆子,就是陳勝利來了,也沒用!”</br> ——劉美娟氣焰那叫一囂張。</br> 顧家的幾個男丁,聽到這“顧婆子”,眉頭皺了皺。</br> 陳勝利聽到自己的大名,鼻子聳了下。</br> 之后大家互看一眼,陳勝利提議說:“建國,你先把競越帶你家去吧,我看這孩子身上臟了,又餓,先麻煩你們照顧下。”</br> 顧建國點頭:“好。”</br> 之后陳勝利又說:“走吧,利民,咱們進去,好好做做社員的思想教育工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