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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日行事雷厲風行,說干就干。
將幾個背后議論皇后的宮女發賣后,還讓人大肆聲張。
是以,在此之后,后宮中再無人敢亂嚼舌根。
畢竟,誰也不想在如花似玉的年紀,去跟農莊的老男人過苦日子,也不想自毀身子,做生孩子的工具。
沐芷兮得聞此事后,反應格外平淡。
“娘娘,那些宮人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在背后如此編排您。
“太后有頭疾是不錯,但宮中這么多太醫圍著她一個,還非得要您也過去?
“您這傷都還沒養好,走幾步都得疼半天,同樣是女人,她們也太沒心沒肺了。都是一幫站著說話不腰疼的。
“還好有元日在,一招殺雞儆猴,斷了那些謠言。”
沐芷兮喝完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最壞的不是她們的嘴,而是她們的心。
“謠言都在人心里,哪有那么容易斷的。
“頂多是叫她們只敢在心里編排。”
翠柳也覺得這話有道理,突然又心疼起自家娘娘。
本以為太后回宮,就多了個人疼愛娘娘。
沒想到,這才幾天功夫,就鬧得不上不下的。
若是換作其他人,皇上的心肯定完全偏向娘娘。
可那人是皇上的生母,皇上多少得分些心思給她,如此,難免就會冷落了娘娘吧。
翠柳暗自嘆了口氣。
“娘娘,奴婢可算是知道,您為什么非得要出宮住了。”
沐芷兮沒有搭話,而是抬起頭,看向窗外的夜景。
風吹亂她的青絲,卻撫平了她心中的激蕩。
她看著夜空,翠柳則看著她。
她還是頭一回看到娘娘如此孤寂落寞的模樣。
……
“知道我為什么沒有親自處置那些宮人嗎。”
冷不防聽到自家娘娘的問話,翠柳反應不及。
仔細一想,娘娘明明早就知曉那些宮人在背后亂嚼舌根,卻始終無動于衷,這要換作是以前,早就讓人去處理了。
思及此,翠柳也覺得奇怪。
沐芷兮收回目光,低頭看了眼腕上的玉鐲子。
這還是太后回宮那日送她的。
“宮里的人,果然最會審時度勢。”她幽幽地說了這么一句,弄得翠柳越發不知所以然。
難不成,娘娘是在說自己大勢已去?
旋即,沐芷兮調整情緒,淡笑著詢問。
“明日出宮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娘娘,除了您平日里要用的這些,還要帶什么嗎?”
翠柳說著,將列好的行李冊呈給她。
沐芷兮并未翻開來看,而是一臉溫柔地說了聲。
“別的都不重要,把嫣嫣帶上。”
女兒還那么小,她不放心留她在宮中。
而且,她也會想念。
翠柳恭敬地請示,“娘娘,此事是否要同皇上商量?”
畢竟,帶公主出宮,就得安排更多人手。
沐芷兮目光微涼,“你去說吧,本宮乏了。”
“奴婢先伺候娘娘就寢。”
……
夜深。
沐芷兮睡著后,蕭熠琰偷偷過來看她,幫她掖了掖被角。
翠柳在外面守了好一會兒,才見他出來。
蕭熠琰壓低聲音,一臉嚴肅地叮囑翠柳。
“在宮外,務必要保護好皇后。”
說完這話,他就要離開。
翠柳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最終,她還是追了過去。
“皇上,您真的要安排娘娘出宮嗎?為什么不挽留娘娘呢?皇宮這么大,太后和娘娘只要互不打擾,肯定會相安無事的。
“娘娘不是任性蠻橫的人,您哄哄她……”
她還要接著往下說,卻瞥見男人的目光冷厲得可怕。
“無需多問,只需保護好你家主子。”
翠柳咬了咬牙,直言不諱。
“可是娘娘這幾日很不開心,宮中還有人造謠生事,污蔑娘娘……”
“此事,元日已經處理了。讓她不要多想。”
“皇上,元日處理了,您就能無動于衷地袖手旁觀嗎!”見他如此淡漠,翠柳一個激動,語氣便有些重。
說完,她立即拱手行禮。
“奴婢僭越,皇上恕罪!”
蕭熠琰并未惱怒,而是意味深長地說了句。
“你該多學學元日。”
翠柳心中憤懣不平。
“奴婢不如元日武功高強,但奴婢知道,娘娘需要皇上的陪伴。
“若是皇上能像以前一樣,心里只有娘娘一人……”
她正說話時,被突然冒出來的岳如煙打斷。
“照你的意思,是要皇上拋棄生母,撇棄正事,全心全意守著一個女人?”
翠柳一聽這話,立馬否認。
“不是的,奴婢……”
“既然自稱‘奴婢’,就該管好自己的嘴。”岳如煙清冷傲然,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蕭熠琰冷下臉來,沉聲呵責岳如煙。
“你來此處作甚。”
“去太醫院拿藥材,路過此地。很意外,皇后娘娘要出宮……”
蕭熠琰眸色一凜,轉頭命令翠柳。
“你回去守著皇后,記住,寸步不離地守著。”
“是!”
翠柳快步離開后,岳如煙也并未多留。
只是,離開前,她對蕭熠琰說了句。
“蕭師弟,離真相越近,就越患得患失,對嗎,既然如此,又何苦讓元日去查呢。”
蕭熠琰站在黑暗中——連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
他眼皮覆著疲憊,緊抿的唇角微微泛白,瞳色淺薄,銳利無所遁形。
漆黑的雙眸中晦暗不明,像是探不到底的深淵。
旋即,一道黑影閃過,穩穩地落在他身后。
“看樣子,師姐知道得也挺多。”元日雙手環抱在身前,懶洋洋地靠在樹干上,眼中也透著股疲憊。
沒得到對方的回應,他又接著喟嘆了聲。
“早知如此,我就該直接綁了她,嚴刑逼供。也省得我來回跑這么多趟了。話說,現在還來得及嗎?”
蕭熠琰背對著他,嘴角揚起一道譏誚的弧度。
“她的性子,你還不了解么。”
“了解。吃軟不吃硬。”元日一身輕松地調侃。
他說完,忍不住問。
“真的要讓皇后娘娘去宮外?”
蕭熠琰淡淡地回了句。
“她執意如此。正好,也方便鳳玨為她診治。”
“說到底,娘娘和太后八字不合。”元日半開玩笑地調侃。
……
這一夜,蕭熠琰歇息在琉璃殿內。
看著沐芷兮熟睡的臉龐,得到了片刻安寧。
他將她擁入懷中,卻一夜未眠。
次日。
天剛亮,沐芷兮就醒了。
看到身邊躺著的男人,她眉頭微擰。
見他睡得很沉的樣子,她便試圖掰開他禁錮她腰的手。
然而,他卻將她抱得更緊。
“兮兒……”他喉嚨喑啞,貼著她的身子十分滾燙。
她掙扎了幾下,“松開,我要起來收拾了。”
他一宿未眠,現在自然也是清醒的。
“再陪我躺會兒,我親自送你出宮。”
“不……”
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
“我舍不得你,讓我多抱抱。”
感覺到她的配合后,他便稍微松了點力。
貼著她的耳畔,輕語。
“不會讓你在宮外待太久的,等鳳玨治好你,等我這邊的事解決完……”
沐芷兮皺著眉頭,“別說話,很吵。”
蕭熠琰寵溺地輕笑了聲。
“好,我不吵你。”
……
行李早已收拾好,一大早,蕭熠琰親自送沐芷兮到宮門。
煊兒昨天得知母后要出宮休養的消息,還鬧著要跟她一塊兒走。
今天過來送行,他舍不得母后,哭得眼睛都腫了。
他抽泣著道:“母,母后,等我,等我把課業學完,我就去,去找你!”
沐芷兮溫柔地輕撫他臉龐。
“乖乖聽父皇和太傅的話,母后身子好些了就回來。”
說完,她轉而看向蕭熠琰,一臉平靜道。
“我走后,照顧好煊兒。”
她轉身上馬車時,蕭熠琰突然從后抱住她。
“你會回來的,對么。”他眼中有不舍。
但眼下,將她安排在宮外,是最妥善的。
畢竟,她是他的軟肋。
他替她攏了攏披風,語氣溫柔。
“接下來,不管發生什么,都要相信我,好嗎?”
沐芷兮無聲地掙脫他的懷抱,沒有回他一個字,絕然地上了馬車。
他悵然若失地看著空空如也的懷抱,眼中光華瞬間四分五裂。
馬車漸漸消失在宮門外,父子倆一高一矮,影子被拉得斜長。
煊兒抬頭看了眼男人落寞的俊顏。
他雖年紀小,卻有非同常人的洞察力。
“父皇,母后離宮,是不想你在她和皇祖母之間左右為難吧?但我看得出,她這次很難哄好,對嗎?”
蕭熠琰將手搭在他頭頂,聲音壓得極輕。
“等你長大后有了妻子,在她和你母后之間,你要如何選?”
“我當然選母后!”煊兒回答得毫不猶豫。
但很快,他就轉過彎來。
“不對,我會讓她和母后好好相處,這樣我就不用選了。就是因為皇祖母不喜歡母后,父皇你才會為難。”
蕭熠琰看著遠處,目光有些犀利。
“連你都看得出太后不喜歡你母后啊。”他又豈會不知。
煊兒接得很快,“皇祖母總是去打擾母后,母后若是再待在宮里,肯定一天比一天煩心。所以,我也希望母后去宮外躲清靜。”
蕭熠琰不置可否地陷入沉思。
他得弄清楚,母后為何不喜兮兒。
母后這次回宮,身上貌似藏著許多秘密。
……
坤寧殿。
“太后,皇后娘娘已經出宮了。”
太后一臉憂心地吩咐。
“讓人跟著吧,哀家不放心她,萬一路上有個什么不測呢。”
聞言,婢女突覺一陣寒意襲來,卻轉身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