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錦夜觀察著蕭熠琰的臉色變化,接下去說道。
“其實,堂兄早就知道自己并非姬家血脈。
“多年來,他一直在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
“同時,他又不能讓叔父知道。
“叔父對他有養(yǎng)育之恩,不是生父,勝似生父。
“身世之謎擠壓在心里,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心結(jié)。
“我一直在外行商,大約在四年前,我收到堂兄的信,他說,他的親生父親找到了他。”
“不可能。”蕭熠琰冷聲打斷姬錦夜的講述。
沐芷兮側(cè)頭一看,此時,蕭熠琰眸中的殺意比之前更甚。
她知曉一切,深知,他早已將當年欺辱過母妃的人殺光了,所以現(xiàn)在才如此篤定,姬錦瀾不可能等到自己的生父。
即便被打斷了話,姬錦夜并未受多大影響。
“堂兄既然能寫信告知我此事,必然是已經(jīng)確定了那人的身份。”
蕭熠琰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一條漏網(wǎng)之魚。
而且,還是最重要的那條。
“他是誰!”
他不想嚇到沐芷兮,極力壓抑著憤怒。
姬錦夜的神情有些沉重。
“他是北燕皇宮里的侍衛(wèi)。”
蕭熠琰目光一怔。
當晚那些人,明明全都是別國的使臣。
沐芷兮心有不忍,卻還是不得不說。
“母妃不是在那晚懷上姬錦瀾的,而是在那晚之后。”
這些,她也是看了姬錦夜寫的信才知道的。
蕭熠琰緊握著拳頭,骨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此刻,他全身上下都寫滿了克制。
“那個男人,是誰。”他冷冷地抬眸,緊盯著姬錦夜。
事關皇家秘辛,之前那封信上,姬錦夜也只交代有這么個人,卻沒有說明具體是誰。
是以,沐芷兮同樣不知曉。
姬錦夜并沒有直接相告,他十分鎮(zhèn)定地反問蕭熠琰。
“我若是說了,燕皇會放我自由嗎。”
蕭熠琰本可以脫口而出,不會有任何猶豫。
但,一想到姬錦夜曾給沐芷兮下藥,他便不可能輕易放過此人。
姬錦夜看出他有所顧慮,立馬擺出自己的條件。
“給皇后娘娘下了紅花散后,我通過多方查探,才在兩天前得知,堂兄選擇自盡,是被他生父所逼。我恩怨分明,定不會將這筆賬算在別人身上。”
毫無疑問,他口里的別人,指的就是沐芷兮。
只要保證沐芷兮的安全,蕭熠琰才能無所顧忌。
“你若真的沒有理由傷害兮兒,朕可以放你走。”
“我相信燕皇是個言出必行的。既然如此,我也沒什么可隱瞞的。
“堂兄的親生父親,是你父皇的侍衛(wèi),名叫‘葉權’。”
沐芷兮神色一怔,立馬看向蕭熠琰。
蕭熠琰的表情十分平靜,但周遭的氣息卻十分壓抑。
“你說,是誰。”他的嗓音有些喑啞,完全是壓抑克制所致。
姬錦夜十分確定地回答他。
“葉權。”
嘭!
誰都沒有看清,蕭熠琰是如何出招的。
反應過來時,姬錦夜已經(jīng)倒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來。
沐芷兮擔憂不已地盯著蕭熠琰,生怕他一氣之下殺了姬錦夜。
母妃受辱一事,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噩夢。
每每想起,他都會恨自己當年弱小無知。
蕭熠琰起身朝殿外走,步子之快,迫不及待。
到了殿外,他才沖著侍衛(wèi)厲聲吩咐。
“立刻找到葉權,把人押過來!”
“是!”
沐芷兮聽到他的聲音,又看了眼倒地的姬錦夜,示意翠柳過去看看。
蕭熠琰方才出招太狠,姬錦夜當時就暈了過去。
翠柳使勁掐他的人中,他才緩緩睜開了眼。
即便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還是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暈倒的。
看他醒來,沐芷兮接著問。
“你所知道的這些,都是姬錦瀾告訴你的嗎。”
“我與堂兄無話不談,他知曉自己的身世后,就告知了我一人。”
沐芷兮冷聲追問,“那他知道自己是怎么來的么。”
當年的云妃娘娘,怎么會跟蕭懿宸……
這件事,絕對另有隱情。
“起初,葉權隱瞞了真相,堂兄便以為自己的親生爹娘十分相愛,一家人逃難,才會不小心弄丟了他。
“是以,能夠和生父相認,堂兄很高興。
“奇怪的是,葉權并不著急讓堂兄認祖歸宗,這才引起了堂兄的懷疑。
“到后來,在堂兄的追問下,葉權徹底翻臉。
“得知自己的身世那般骯臟不堪,堂兄十分受折磨。
“葉權逼著他將姬家山莊據(jù)為己有,擴展自己的勢力,堂兄拒絕了。”
沐芷兮沉默了片刻,甚是嚴肅地詢問。
“你既然知曉姬錦瀾是被葉權所逼,為何會找上我。”
那天晚上,她要是真的碰了摻藥的酒,后果不堪設想。
“換句話說,你兩天前查到的,又是什么?”
“什么都沒查到,我騙人的。”姬錦夜苦澀一笑,牽動了臉上的傷疤。
沐芷兮并不意外,“所以,你即便知道姬錦瀾自殺的真相,還是恨我?”
姬錦夜冷哼了聲。
“不然呢?你欺騙我堂兄的感情,給了他希望,又讓他懷著更大的絕望而死,難道還要我對你感恩戴德?”
沐芷兮十分冷靜地否認,“我和你堂兄,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姬錦夜的眼中流露一絲恨意。
“了解自己的身世后,堂兄就想和葉權斷絕關系。
“但葉權不愿意,他貪婪無度,想要姬家山莊,甚至還想要更多。
“他給堂兄的最后一條指令,就是要他殺了你。否則,他會將他的身世公之于眾。
“但堂兄不愿意,所以,他自盡,是以命換命,保全了你。”
聞言,沐芷兮想起姬錦瀾的死,多少有些動容。
“所以你認為,我辜負了姬錦瀾,替他不值,是么。”
“沒錯!我就是替他不值!”姬錦夜咬了咬牙,氣憤難當。
沐芷兮美目清冷,“葉權為何要姬錦瀾殺我。”
“我怎么知道!這事兒你應該問他,那個混蛋,他最該死!我只知道他曾在北燕出現(xiàn)過,但他狡猾得很,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提起葉權,姬錦夜的恨意更加強烈。
沐芷兮接著問了句。
“我想知道,當年,云妃娘娘是不是被強迫的。”
姬錦夜擦了擦嘴角的血,不假思索地回答。
“按照葉權的說法,云妃娘娘是自愿的。”
嘭!
他話音剛落,又是一道猛力襲來,將他掀翻在地。
蕭熠琰的影子籠罩門檻內(nèi)側(cè),一雙眸子更是冷得懾人。
姬錦夜連著被重傷兩回,疼痛不止,臉色咯白。
“我說的,都是我所知曉的。你們有何不滿,有氣也不該找我撒。”
他說得有道理,但,蕭熠琰偏偏不是講道理的人。
“把他押下去!”
“燕皇,你說過會放我自由的,不能出爾反爾!”
蕭熠琰的眼神十分冷酷,甚至還夾雜著幾分狠厲。
“除非找到葉權,否則,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
“葉權與我何干,我……”
不等他把話說完,侍衛(wèi)就堵住了他的嘴,把他拖了出去。
沐芷兮甚是關切地詢問蕭熠琰。
“那個葉權,你有印象嗎?如果有他的畫像,找起來會更加迅速。”
“我要去趟太廟。”蕭熠琰臉色嚴肅,沒什么多余的表情。
“你要去問太上皇?”
蕭熠琰緊握著拳頭,“除了他,還有誰。”
沐芷兮主動提議。
“我跟你一塊兒去。”
“不行,你身子重,奔波不得。”
“那就讓侍衛(wèi)把人偷偷押過來,省得你跑一趟了。有些事,我想當面問問他。”
她和蕭熠琰是夫妻,早已將云妃當作母親。
當年云妃所受的那些委屈和不公,不能就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