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遭到撞擊后,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封四郎立即回神,松開了沐芷兮的脖子,立馬出去察看情況,留下還未緩過神的沐芷兮,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方才,她真就差點死在封四郎手里了。
封四郎以為是官府的人追來了,往外一看,原來是虛驚一場。
船身不慎撞上了礁石,才會出現剛才那種情況。
但這也令他不由得緊張起來。
回到船內,他又給沐芷兮灌下了不少軟筋散。
“馬上就到岸邊了,你忍一忍,我們很快就能離開這兒。”
只要上了岸,官府那幫人就很難追蹤到他。
他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此時的冷靜鎮定,與之前的憤怒不可控判若兩人。
沐芷兮被灌了藥后,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而此時,蕭熠琰和墨衍正親自帶隊,駕著幾艘官船,一路沿著珀泱江追趕。
半個時辰后。
船靠岸。
封四郎早就安排了自己的人接應。
他將沐芷兮弄上馬車,并叮囑他們小心對待,,一行人驅使著馬車揚塵而去。
等到蕭熠琰他們的官船靠岸時,早已是人去船空。
他們上船察看,在對方貨物的船艙撿到一只耳墜。
經蕭熠琰辨認,那正是沐芷兮戴著的那只。
地板上,還有些許殘留的藥粉。
隨行醫官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捻了一點,放在鼻下嗅。
“啟稟皇上,據臣初步推測,這應該是軟筋散?!?br/>
大理寺幾人察看四周,并未發現血跡。
這才確認,皇后娘娘并未在這船上受傷。
事不宜遲,他們立刻到岸上搜查。
車轱轆的痕跡縱橫交錯,顯然不止一輛馬車。
“這是要混亂我們的追蹤方向?!蹦芏紫律?,親自用手觸碰地上的車轍印。
他抬眼看向遠處,眼底覆上了斑駁的陰影。
不遠處的樹葉沙沙作響。
他當機立斷,直接下達指令。
“分頭追!每條線索都不要放過!”
“是——”
車轍印有七條。
兩方人馬分成七撥,分別沿著車轍尋人。
蕭熠琰和墨衍自然就分開了。
兩人都心系沐芷兮的安危,神情緊繃,臉色冷若寒霜。
天將黑的時候,沐芷兮醒了。
這一路上十分顛簸,她又是一陣惡心想吐。
從早上到現在,她幾乎沒吃多少東西。
除了早膳那碗粥,就是強行被封四郎塞進嘴里的饅頭。
好餓。
但又沒什么胃口。
沐芷兮全身酸軟,睫毛輕顫。
馬車里的人留意到她即將蘇醒,立即警覺。
“師父,這女人動了……”
封四郎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聞言,他吩咐自己的小徒弟。
“你好好看著她,等過了半刻鐘,再給她喂藥。”
“知道了師父!”
那小徒弟年紀不大,聲音還透著股少年郎的天真稚嫩。
他見人要醒不醒的樣子,便舉著火折子,湊近打量。
早在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覺得此人甚美。
都說燈下看美人,在這微弱的火光映襯下,美人的皮膚更加細膩白皙,且泛著些許緋紅。
少年人看到美的東西,忍不住心動。
想到什么后,他立馬收起那點歡喜,搖頭惋惜。
長得再美,也不過是一副皮囊。
這皮相,很快就要移到師母身上了。
思及此,少年郎不禁對眼前的美人生出憐惜同情之情。
沐芷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只知道,有人在近距離地盯著她。
是以,她越發沒有動作。
等到眼前的火光消失,那人也坐正了后,她才在昏暗中睜開了眼。
天已經黑了。
馬車外面掛著火把照明,
除此之外,就是那銀白色的月光。
馬車夫駕車的速度很快,仿佛后面有追兵似的。
他們一路疾馳,連續幾個時辰,從未有過片刻停歇。
半刻鐘過后。
馬車終于停下暫歇。
一來,那少年郎要準備給沐芷兮喂藥。
二來,封四郎和那馬車夫要去小解。
他們不會走太遠,以確保馬車在視線范圍內。
但,馬車里就剩下沐芷兮和那少年郎。
少年郎將藥粉兌水,正要給沐芷兮灌下時,聽到一聲虛弱的美人呢喃。
“好苦……”
這輕柔似羽的聲音,聽得少年郎渾身一激靈。
他的手顫了一下,耳尖迅速躥紅。
美人竟然醒了!
月光照進馬車車廂。
他看到,那一路上都宛若沉睡公主的美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對上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少年郎越發緊張。
他就像是被人當場捉拿的小偷,怯怯地,不敢直視對方的雙眼。
“姑、姑娘,這藥不苦…?!辈恢獮楹?,他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生怕被外面的人聽見。
沐芷兮假裝虛弱凄慘,悄聲央求。
“可以不喝藥嗎,我好難受,什么都沒吃,又被喂了好多次藥,早就沒力氣了?!?br/>
說著,她一雙小鹿般澄澈的眸子,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少年仿佛被雷電擊中了似的,渾身不自在。
耳尖那抹紅,很快就竄到了他的脖子。
好在,他尚且存有一絲理智。
他梗著脖子,嚴詞拒絕。
“不行!師父說了,這藥必須得喂,否則你跑了怎、怎么辦?!?br/>
他一身正氣,聲音卻緊張得發顫。
眼看著封四郎和那馬車夫就要回來,沐芷兮手指并攏,攥成空拳。
“求你了,小先生。我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求你讓我死得舒坦些,可以嗎?”
少年郎頓覺腦袋暈乎乎的。
只是一聲“小先生”。
他方才的義正言辭被一盆熱水澆透,瞬間分不清東西南北。
“你真的沒力氣了?”
“真的,我從不騙人。”沐芷兮眸光若水,可憐極了。
少年郎頓時心軟不已。
他轉念一想。
他們三個大男人,難道還怕看不住一個弱女子?
而且,她看著確實沒什么力氣,一副快要死了的樣子。
這藥,還是算了吧。
忽然。
馬車外的腳步聲近了。
沐芷兮心急如焚,面上卻十分鎮定。
她怕這少年改變主意,又試探著喚了聲。
“小先生?”
少年整張臉都紅了。
就像那煮熟的蝦。
不同于那蝦的恐懼,他現在飄飄若仙,甘之如飴。
甚至這一刻,他荒唐地想,只要喚他一聲“小先生”,要他的命都成。
“好了沒有!”封四郎忽然掀開馬車簾子,不耐煩地催促。
少年郎當即嚇得一哆嗦。
而此時,沐芷兮還不肯定他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