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一生中殺了許多人,鐵鉉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后一個。殺了鐵鉉，除為出一口惡氣,也為向世人證明,他將掃除前進路上的所有絆腳石，無論那塊石頭有多硬。
    王帳前的血跡未干,燕軍已在號角聲中陸續(xù)拔營,整隊集結(jié)，開始向下一個目標挺進。
    騎在馬上，風(fēng)拂過臉頰,孟回首遙望，大營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很快隱去。
    求仁得仁,鐵公值得敬佩，終將青史留名。
    無論背負何種名聲，自己的路仍要繼續(xù)走下去。
    三月中，燕軍大破蕭縣，知縣陳恕自殺殉國，城內(nèi)指揮及縣丞等均投降燕王。
    燕王下令厚葬陳恕，開倉放糧，并在城內(nèi)四處張貼告示安撫鄉(xiāng)民。
    收攏人心，博取仁義之名，燕王已是駕輕就熟。
    不出三日，城內(nèi)無人再以“逆臣”辱罵燕王，反而大贊燕王仁義。即便有頑固不化的，也只能躲在犄角旮旯自言自語，自娛自樂。
    蕭縣已下，徐州門戶大開。
    燕王兵臨徐州城下，沒有急著攻城，先派騎兵斷徐州糧道，再派麾下將領(lǐng)帶兵包圍徐州，不許城內(nèi)百姓外出樵采。遇上偷偷出城的，百姓護送回城，士兵一概抓起。敢反抗？那就用刀子說話。
    此計看似粗陋，燕軍卻是屢試不爽。
    徐州守軍糧食有限，糧道被絕，派出求援的騎兵也接連被殺，不愿困死城中，只能出城迎敵。
    打不過也要打。
    繼續(xù)這樣下去，守軍的士氣和體力都是每況愈下，不戰(zhàn)死也會被餓死。
    雙方在徐州城外二十里展開激戰(zhàn)，守軍不敵，被燕軍大敗，紛紛向城內(nèi)潰逃，燕軍一直追殺到城下，才因城頭落下的箭雨退去。
    城門落下，守將清點人數(shù)，騎兵和步卒加起來至少減員一半。丟棄的軍械更是無數(shù)。
    戰(zhàn)報送上，徐州知州和駐守于此的都指揮接連倒吸一口涼氣，是守軍無用還是燕軍過于兇猛？
    一次交鋒便敗落至此，難道徐州衛(wèi)軍都沒反抗，排成隊給燕軍砍嗎？
    打出河北之后，朱棣大部分時間都在山東境內(nèi)轉(zhuǎn)悠。徐州上下風(fēng)聞燕軍戰(zhàn)斗力強悍，到底沒有親眼見過。
    真正和燕軍打過一場才能明白，同朱棣打了三年仗的盛庸有多堅強。
    都指揮眉頭緊擰，當(dāng)即下令關(guān)緊城門，士卒日夜在城頭巡邏，不必理會燕軍挑釁，更不許再出城迎敵。
    “徐州乃四戰(zhàn)之地，徐州有失，京城和中都門戶均將不保。”都指揮沉聲道，“燕逆雖強勢，然徐州城高池深，令將士固守，待援軍抵達，可里外夾擊，大破之！”
    知州點點頭，這的確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但他仍有些擔(dān)憂，“如今糧道被燕逆斷絕，城中糧餉不足，軍械也損失泰半，該當(dāng)如何？”
    “庫倉中尚有軍械可以補充，至于糧餉。”都指揮頓了頓，“可向庶人征糧。”
    “向庶人征糧？”
    知州愕然。
    朝廷并未下令徐州守軍就食當(dāng)?shù)兀m說事急從權(quán)，但無令而行可是大忌。哪怕皇帝不追究，科道御史也不會善罷甘休。
    “不若再想想其他辦法，沒有朝廷下令，擅自向民間征糧恐不妥……”
    “不必再言。”都指揮臉上閃過一絲不滿，厲聲道，“不向民間征糧，難道等著餓死？燕逆一旦攻城，將士餓著肚子怎么打仗？！若朝廷怪罪，老夫一力承擔(dān)！”
    話說到這個份上，雖有不甘，知州還是閉上了嘴，不再多言。
    若是布政使在此，定會同都指揮據(jù)理力爭，可知州到底同都指揮差了太大品級，提出意見尚可，勉強爭論絕沒有好果子吃。
    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是正二品與從五品的天壤之別。
    現(xiàn)在不是明末，芝麻綠豆大個文官就敢對武將指手畫腳，無理也要唾罵一聲“莽夫”。
    知州也不是言官，沒有諷諫檢察之權(quán)。都指揮決定征糧，再不同意也不能明著反對，還要主動承擔(dān)一部分責(zé)任。
    都指揮發(fā)威了，知州妥協(xié)了，徐州的百姓開始遭殃了。
    春暖花開，正是萬物復(fù)蘇，耕田播種之機，徐州守軍突然征糧，數(shù)目不足，竟將百姓家中的糧種也額一起扛走，一粒不留。
    百姓怨聲不休，若無軍隊威懾，怕是會揭竿而起，和燕王一起造反了。就算沒反，在守軍到處征糧時，遇到的麻煩也不少，被問候幾聲祖宗都是客氣的。
    徐州守軍征集到了足夠的糧食，做好了守城的準備。
    城外的燕軍卻出乎預(yù)料的沒有攻城，天明時分拔營列隊，繞過了徐州城，朝宿州方向進發(fā)。臨行不忘朝城頭揮手，兄弟們，回頭見啊。
    看著遠去的燕軍大部隊，城內(nèi)的守軍傻眼了，這就走了？
    都指揮很是怨念，若知燕軍不會攻城，他何必下令征糧？白擔(dān)了罪名！
    燕王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不攻城呢？哪怕只是試探一下，做做樣子，朝廷怪罪下來也有借口辯解一二，如今可怎生是好。
    之前被壓得抬不起頭的知州冷笑，繼續(xù)威風(fēng)啊？
    無令擅自征糧，罪名往大了說，可以同造反直接掛鉤。
    回去后，他必定向朝廷遞送奏疏，狠參這老匹夫一本，不死也要讓他脫層皮，方可徹底出了這口怨氣。
    大敵當(dāng)前，朝廷內(nèi)外仍在勾心斗角。武將玩不過文官，除了出身顯赫的勛貴和皇帝的親戚，紛紛落馬。如此境況，建文帝能保住皇位才怪。
    建文四年，夏四月，燕軍攻攻下淮北，奪取濉溪，前鋒直抵淮水。
    燕軍斥候發(fā)現(xiàn)朝廷的運糧船，沈瑄親自率兵伏擊押送糧餉的軍隊，生擒江蘇參政。奪下糧草之后，餉舟盡皆燒毀。
    孟想勸沈瑄留下這些船，可以運兵，或許還能做戰(zhàn)船。
    “戰(zhàn)船？”沈瑄搖頭，“十二郎久在北地，未曾見過樓船，此等舟楫不堪用，燒了也就燒了，不值得什么。”
    孟：“……”
    好歹是二十一世紀新鮮人，竟然被個明朝土著當(dāng)做了土包子？
    孟十二郎很不服氣。
    日后，當(dāng)他看到真正的戰(zhàn)船在江海之上乘風(fēng)破浪，炮口張開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果真是個土包子。
    沈瑄在淮水放火，孟奉命繼續(xù)探路。
    見孟同知有些悶悶不樂，高福拽住韁繩，安慰道：“同知不必如此，卑下也沒見過樓船。北方的漢子不識大船，不是什么大事，一點不丟人。同知不用介懷。”
    “……高百戶。”
    “卑下在。”
    “能讓我打一拳嗎？”
    “為何？”
    “不要問理由。”
    “哦。”
    砰的一聲，孟十二郎一拳好似打在石頭上，頓時呲牙咧嘴。
    高福咧咧嘴，拍拍肩膀，笑道：“同知力氣特小了點，還得練。”
    孟仰頭望天，迎風(fēng)淚流，這還有天理嗎？
    四月丙寅，燕王大軍同沈瑄率領(lǐng)的前鋒匯合，在小河遇上了重整旗鼓的平安軍。
    燕軍在北岸扎營，平安軍營于南岸。
    燕王令部將伐木，在河上建橋，先渡步卒輜重過河，扎下營盤，提防平安軍突然襲擊，騎兵留在最后。
    平安派出斥候探查燕軍渡河情況，卻沒有貿(mào)然發(fā)動襲擊，他同樣在等，等總兵何福率領(lǐng)的部隊到達，合并之后對燕軍發(fā)起總攻。
    整整一夜，小河兩岸的火光一直沒有熄滅。
    天明時分，燕軍齊結(jié)，何福也率軍趕到。
    兩軍列陣于小河南岸，綿延十余里。
    陣中旗幟鮮明，刀戟之聲不絕。
    號角聲驟響，燕騎在滾雷聲中沖向了何福軍的左-翼。
    炮聲隆隆，騎兵沖陣時，燕軍火炮發(fā)射的大鐵球砸進了平安軍的右-翼。
    沈瑄與朱能分率中軍與左軍護衛(wèi)兩翼，燕王親自率領(lǐng)蒙古鐵騎向平安軍與何福軍交接處發(fā)起沖鋒。
    燕軍的作戰(zhàn)意圖很清楚，不求殲滅敵軍，只為突破敵軍戰(zhàn)陣。繞到敵軍身后，再來一記回馬槍。
    仗打了三年，如平安盛庸等南軍將領(lǐng)多已熟悉燕軍的戰(zhàn)術(shù)。朱棣不得不改變了習(xí)慣的戰(zhàn)法，一切都是為了取得勝利，盡早打進京城。
    平安與何福反應(yīng)都很迅速，同時向薄弱處增兵，并效仿盛庸以弩箭和火銃包圍騎兵。
    燕王帶頭沖了三次，硬是沒沖過去，反而損失了陳文、陳暉兩員大將。
    進攻何福軍的沈瑄見勢不妙，立刻掉頭沖進陣中，長槍橫掃，將燕王救了出來。
    陷于陣中的燕山中衛(wèi)同知王真等人被徹底包圍，身披數(shù)創(chuàng)，不慎落于馬下。
    王真不愿被生擒，拔-劍自刎而死。
    孟沒有跟隨沈瑄沖陣，而是帶領(lǐng)高福等人退到戰(zhàn)圈邊沿，指著立在何福陣中的帥旗問道：“有沒有問題？”
    高福目測一下距離，自信答道：“回同知，沒有問題！”
    孟點頭，“很好，動手！”
    眾人立刻將高福同其他兩名弓兵護衛(wèi)起來，孟手持長刀，暗暗咬牙，射旗這一招，還是從南軍身上學(xué)的。
    南軍只將燕軍大纛射成刺猬，取得精神上的安慰，他下手可就沒那么客氣了，無論如何也要來點實際的才行。
    高福三人從馬背上取出特制的火箭，張工搭箭，瞄準了何福的帥旗。
    根據(jù)孟同知的要求，匠戶們在火藥的配比中加了重料。孟有信心，射不斷何福的帥旗，也能把它變成一支火炬。
    破空聲中，高福三人連射九劍，只有兩箭落空。
    整面帥旗瞬間燃起了大火。
    帥旗周圍的士卒接連發(fā)出驚叫，只要沾上火星，迎風(fēng)便燃，騰起火焰足有兩米。在地上翻滾也無濟于事。
    交戰(zhàn)雙方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何福麾下將士更是雙股戰(zhàn)戰(zhàn)，面帶惶然。
    帥旗竟然著火了？！
    莫不是上天示警，此戰(zhàn)必敗？
    軍心不穩(wěn)，心生怯意，是臨戰(zhàn)大忌。
    何福軍隨時可能崩潰。
    當(dāng)此時，又是一陣破空聲，平安軍中的幾桿軍旗也燃起了大火。
    南軍頓時一片嘩然。
    燕王是個純粹的戰(zhàn)爭狂人，對戰(zhàn)機的把握無人能敵。見南軍大亂，立刻不跑了，調(diào)轉(zhuǎn)馬頭，下令全軍進攻，直接殺了回去。
    沈瑄緊跟在燕王身后，被攆了兩次仍堅定不移。
    高陽郡王沒往燕王身邊湊，有沈瑄跟著，父王安全無虞。想多撈點戰(zhàn)功，還是跟著朱能沖吧。
    孟很是興奮，指著平安的帥旗，“射那個！”
    高福三人面帶愧色，“同知，箭沒了。”
    手藝還是不過關(guān)啊，數(shù)一數(shù)，有五六支箭沒能命中目標。即使射傷了敵人，也是嚴重的浪費。
    “沒箭了？”
    “沒了。”
    “沒就沒了。”
    何福軍與平安軍已露敗相，平安的帥旗除為逃跑指明方向，起不到更多作用。
    孟舉起長刀，腳跟一踢馬腹，“有便宜不占非好漢，跟我一起沖！”
    高福等人：“……”孟同知是漢子不假，只是這腦袋……果然是讀書人的關(guān)系？
    燕王與沈瑄在陣中拼殺，孟同知在陣外發(fā)起了進攻，趁機撿漏。可惜運氣沒上次的好，不只如鐵侍郎一般的大人物沒撿到，沿途連個百戶都沒遇上。
    拉住韁繩，孟無奈搖頭，看來，想多占點便宜也不是容易事啊。
    夜幕降臨，喊殺聲終于停了。
    何福與平安的軍隊退回大營，燕王狀似退兵，卻在中途繞道，跑到了南軍的大營后，打算趁夜玩偷襲。
    手段不太光彩，只要能贏，朱棣壓根不在乎。
    燕軍上下仿效淝河伏擊，全身上下包裹著樹葉草桿，慢慢靠近南軍大營。借助夜-色和偽裝，巡營的南軍士兵壓根沒發(fā)現(xiàn)隱藏在暗處的偷襲者。
    朱高煦帶著朱高燧，領(lǐng)五百步卒充當(dāng)先鋒。為了討這個差事，高陽郡王差點坐地上蹬腿打滾。
    燕王捂臉，這是老子的兒子？
    掀開幾根手指，朱高煦隨時準備打滾，朱高燧已經(jīng)滾上了，反正他年紀小，不在乎！
    燕王默然，好吧，這兩個真是他兒子。
    兩個熊孩子如愿以償，老爹的心靈卻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坐在帳中，看著嘴角咧到耳根的朱高煦和朱高燧，再看看始終裝背景的朱能沈瑄等人，燕王到底沒繃住，樂了。
    這就是老子的兒子，怎么著吧！
    孟嘴角抖了抖，馬上低頭。
    能看到漢王耍賴，趙王打滾，何其不易。
    彪悍的人生果然不需要解釋。
    丑時末，正是人最困倦的時候。
    伴隨著十?dāng)?shù)射入營內(nèi)的火箭，潛伏在營外的燕軍一躍而起，高喊著發(fā)起了進攻。
    距離太近，南軍反應(yīng)過來時，營前的拒馬和柵欄已被步卒推開，燕軍騎兵很快沖進了大營。
    朱高煦發(fā)現(xiàn)孟同軍中匠戶鼓搗出的火箭很好用，這次夜襲帶了不少，取下背上硬弓，搭上箭，拉到滿弦，火光映紅了他的側(cè)臉，剛毅，英俊，青澀的輪廓已漸漸褪去，戰(zhàn)場上的高陽郡王恰似二十年前的朱棣。
    他天生屬于戰(zhàn)場，就和他的父親一樣。
    喊殺聲，慘叫聲，兵戈撞擊聲，火藥爆裂聲連成一片。
    孟沒有參與偷襲，奉命留在大營，警惕可能出現(xiàn)的意外。
    沈瑄隨燕王一同出擊，不到半個時辰，南軍的大營盤已成一片火海。
    無論是出擊還是留守的燕軍，都相信勝利屬于自己。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孟蹙眉，帶著高福走到營門前，舉起火把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
    “同知，方向不對！”
    聽到高福的話，孟心頭一陣狂跳，大聲喝道：“來人，快去報告王爺！其他人隨我嚴守大營！”
    “遵令！”
    “營中還有多少火箭？弓弩和火銃兵全都過來！”
    “是！”
    燕王和麾下大將傾巢而出，五軍主將副將一個沒留，孟成為了留守軍官中級別和地位最高的。前軍倒有一員大將在營，卻身受重傷，根本無法移動，更不用提布防指揮。
    隨著馬蹄聲越來越近，孟的神色也越發(fā)焦急。
    高福趴在地上，告訴孟，聽這蹄聲，來者不下萬余，且只多不少。
    “高百戶，你親自帶人去報告王爺，馬上就走！”
    “同知，卑下奉命保護……”
    “這是命令！若是被敵人攻破大營，誰的命都保不住！”
    “遵令！”
    與高福一同離開的，還有一名百戶，五名總旗。
    孟用最快的速度將火銃和弓弩手集結(jié)，火箭也全部運來。
    甭管是騎兵步卒還是火頭軍，都必須拿起武器。
    傷兵營中能動的也主動出戰(zhàn)。
    現(xiàn)在不是講“人道”的時候，如果大營被破，大家都要去閻王殿里報道。
    “諸位，只要撐到大軍回援，就有希望！”
    孟親自拿起一柄弓弩，仿佛回到了邊塞歲月。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勇氣，但在敵軍來時，他主動站在了防守陣型的最前方。
    激動？興奮？恐懼？
    死亡似乎離他很近，心情卻突然變得格外平靜。
    眼前的一切景物都變得十分清晰，耳邊卻似蒙上了一層薄膜。
    黑暗中，只有敵人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投火把！”
    無數(shù)的火把匯集成劃破黑暗的光點，落在營外，組成了一道并不嚴密的火墻。
    借著火光，孟終于看清了敵人的樣子。
    不一樣的袢襖，打著的，是魏國公的旗幟。
    黑色瞳孔緊縮，如果是徐輝祖，自己的小命恐怕真要保不住了。
    念頭剛一升起，孟便咬緊嘴唇，疼痛讓他瞬間清醒。
    一把擦掉嘴角沁出的血珠，到了這個地步，害怕沒有一點用處，死還是活，全看他自己！
    “放箭！”
    箭矢從營中飛出，火光陡然在敵軍中騰起。
    戰(zhàn)馬嘶鳴，沖鋒的隊形一滯。
    孟豁出去了，老子連蒙古騎兵都不懼，誰怕誰！
    “繼續(xù)放箭，火銃手準備！”
    于此同時，夜襲何福平安軍大營的燕王聞聽后方被襲，暗道不好，營中囤有大量糧草，若被南軍奪取燒毀，他還南下個X！
    “前軍斷后，其他人隨我回營！”
    何福平安營中已是一片火海，士卒死傷無數(shù)，有心追擊，卻是空想無力。
    如果不是徐輝祖突然出現(xiàn)，襲擊燕軍大營，何福同平安都要落到朱棣手里。
    沈瑄一馬當(dāng)先，心急如焚。
    高陽郡王幾乎同沈瑄并駕齊驅(qū)，燕王朱能等人都落后一截。
    看著前方的義子和次子，若非情況不允許，朱棣當(dāng)真很想撫須大笑，得子如此，上天果然厚待于孤！
    徐輝祖不愧是徐達的兒子，用兵盡得其父真髓。
    派兵襲擊朱棣大營，不忘于半路設(shè)下伏兵，阻攔燕軍回師，打了燕王一個措手不及。
    幸好有沈瑄與朱能開路，對上這兩個猛人，設(shè)伏的南軍再驍勇也是無濟于事。
    連續(xù)打退兩支伏兵，沈瑄終于看到了大營。
    大營周圍一片火光，營中卻只有幾處起火，糧草應(yīng)是安然無恙。
    沈瑄握緊長槍，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容，也映紅了他的雙眼。
    “殺！”
    燕山后衛(wèi)同燕山左衛(wèi)沖殺在前，全力進攻營盤的南軍頓時一亂，營中的燕軍卻是精神一振。
    借著天邊初綻的的晨光，孟看到了策馬奔來的沈瑄。
    銀甲長槍，將軍如璧。
    當(dāng)真是，無敵的帥啊！
    不敢走神太久，用全身的力氣擋住了敵人砍來的一刀，好不容易扛到大軍回援，這個時候被砍死，未免太冤了。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在孟全力對付面前的敵人時，一個穿著燕軍袢襖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背后。
    一陣鈍痛，刀尖從腹側(cè)穿出。
    孟慢慢回頭，看到了一張算不上陌生的面容。
    沛縣主簿，唐子清。
    身邊有人大叫：“同知！”
    孟卻已力氣耗盡，漸漸感不到傷口的疼痛。
    意識的最后，只看到飛身而來的沈瑄。
    銀色的鎧甲，如玉的面容，黑色的雙眼一片血紅。
    黑暗降臨，孟傾倒在地，所有的一切都歸入了寂靜，再無聲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