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良接過話筒，并沒有立即聽，而是對焦順芝說，順芝同志，今天是不是
    就這樣?我個人的態(tài)度是明確的，是工作方法的錯誤，那就按黨內(nèi)紀律處理，有
    沒有經(jīng)濟問題，你自己要端正態(tài)度，積極配合調(diào)查，爭取早日把問題查清廷，得
    到一個公平公正的結(jié)論。
    焦順芝見趙德良這里有事，知道不能再坐下去，站起來，謙恭地說，我一定
    牢記趙書記的指示，深刻反省自己。趙書記這里有事，我先走了。
    唐小舟望著焦順芝走出去的背影，發(fā)現(xiàn)他的腰顯得有些弧度。再回想一下上
    次他和趙德良談話時，信誓旦旦之外透露出的其實是一種傲慢，唐小舟便在心里
    生出一種不屑和警醒。人在官場，真該時刻得提醒自己，前不能翹*，后不能翹
    尾巴，*翹高了，總有一天會被人捉住，尾巴翹高了，遇到猛人，肯定給你砍掉。何況焦順芝在趙德良面前表現(xiàn)據(jù)傲的時候，還是褲檔里沾滿了屎的時候?別說
    他面對的是省委書記，就算是一般民眾，只要人家有能力有辦法把你屁股下面的
    屎暴露給天下，你的官運也就到頭了。
    趙德良對彭清源指示說，清源同志，你到了哪里?不知彭清源怎么回答，趙
    德良說，我要強調(diào)兩個字，安全。要盡一切可能，保障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chǎn)完全
    ，這是第一要素。第一目標，是不能死一個人:第二目標，最好連一頭牛一只羊
    都不死。需要什么力量支持，及時和省委辦公廳或者我本人聯(lián)系。
    唐小舟沒有聽仔細趙德良后面說了些什么，他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征開了。
    趙德良同彭清源通電話的時候，唐小舟正在清理茶幾上的殘留物。他剛剛彎下腰
    來，發(fā)現(xiàn)沙發(fā)上有一個信封，第一想法，應該是焦順芝留下來的。
    這個焦順芝，之所以使眼色讓他離開，大概就是為了遞這個信封吧?既然自
    己已經(jīng)離開了，他為什么沒有當面遞給趙德良，而是選擇悄悄留在沙發(fā)上?認真
    琢磨一番，悄悄留在沙發(fā)上，確實比當面遞送要好一些。當面給，趙德良如果拒
    絕，就連一點轉(zhuǎn)寰的余地都沒了。悄悄留下，趙德良如果想收，那一切都在不言
    中，若是不收，結(jié)果和當面送沒有兩樣。可見，送出這個信封，焦順芝深思熟慮
    了，說不定，坐在這里的時候，還一直在評估，到底采取哪種方法更為有利。
    放下電話，趙德良問唐小舟，今天有沒有特別重要的文件，如果沒有，我們
    現(xiàn)在去迎賓館。
    去迎賓館是趙德良今天的另一個儀程，迎賓館里有好幾個北京工作組，他要
    去轉(zhuǎn)一轉(zhuǎn)。唐小舟清廷，他最為關(guān)心的，還不是巡視組，而是中組部的考干組。
    趙德良想用的幾個人，能不能用得上，就看這次考干的結(jié)果了。當然，考干組的
    工作安排是很緊湊的，他去了，也不一定能和相關(guān)領(lǐng)導說上幾句話，僅僅只是表
    示一下姿態(tài)而已。
    唐小舟說，公安廳有一份關(guān)于巖山礦難調(diào)查的報告。
    趙德良問，結(jié)果出來了?
    唐小舟說，那些人確實是死了，但是戶籍還在。
    趙德良說，這個我就不看了，你讓公安廳查清廷，這些人是怎么死的，什么
    時候死的，為什么戶籍沒有下?另外，你告訴開鴻同志，讓他抓一下這件事。我
    們?nèi)ビe館吧。
    唐小舟沒有動沙發(fā)上的信封，也沒有提醒趙德良。他想，這事，還是給趙德
    良處理吧。他說，我問一下馮彪到了沒有。便拿出手機，向外走。
    趙德良自己看到了信封，叫住他，指著沙發(fā)說，你看看，那是什么?
    唐小舟不好再裝了，停下來，轉(zhuǎn)身看了一眼，說，是一個信封。
    趙德良自然知道是信封，他說，你看看里面是什么。
    唐小舟只好踱回來，走近沙發(fā)，拿起那個未封口的白信封，遞給趙德良。
    趙德良命令說，打開看看。
    唐小舟用兩指伸進信唇，輕輕神了一下，再往下一倒，一張銀行卡從里面滑
    了出來，落在他的手掌上。
    趙德良問，焦順芝留下的?
    唐小舟說，不知道。
    趙德良再問，他來之前，你沒有看到這個信封?
    焦順芝之前是池仁綱，唐小舟隨池仁綱一起離開的時候，順手清理過，根本
    沒有這個信封。而且，池仁綱坐的也不是這個位笠，這個位笠當時是梅尚玲坐的。他不好說得太明白，只好說，我沒太注意。
    趙德良說，你給焦順芝打個電話，叫他來拿走。
    唐小舟撥通焦順芝的電話，一切正如他所料，焦順芝根本不承認自己留下了
    一個信封。焦順芝一定仔細想過，此事只有兩種結(jié)果，收或者不收。如果收下，
    趙德良自然清廷該做什么以及怎么做，萬事大吉了。如果不收，那就說明，趙德
    良要公事公辦。既然如此，他肯定不能留下一個行賄的直接證據(jù)，否認就是情理
    之中。
    趙德良不想糾纏此事，輕描淡寫地對唐小舟說，你抽個空，把這個交給紀委
    吧。現(xiàn)在我們?nèi)ビe館。
    網(wǎng)上出現(xiàn)官員日記的消息，是徐稚宮告訴唐小舟的。
    下午，徐稚宮給唐小舟打電話，說是想見一見。唐小舟也很想見一見她，畢
    竟，他們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在一起了。在唐小舟的關(guān)照下，徐稚宮當了記者部副主
    任，還別說，這個女人野心不小，她很快厭倦了日報那種八股新聞，主動要求調(diào)
    到都市報去。都市報是日報的二級單位，正處級。徐稚宮在日報當記者部副主任
    ，這個職位屬于副處。因為她到報社的時間太短，一步到位解決副處，難度相當
    大，因此，行政級別，仍然是正科。都市報的記者部主任也是正科，人家不可能
    把位置讓給她。為此，都市報特別成立了一個專題部，由她來擔任主任一職。徐
    稚宮新官上任，想干出大名堂，全副身心投在工作上，加上唐小舟又特別忙，你
    有時間的時候我沒時間，我有時間的時候你又沒空，見面自然就難了。
    徐稚宮打電話的時候，省委在聽取麻陽工作組的匯報。下午，趙德良參加了
    兩個會，一個是關(guān)于巖山礦難的，省里組織了一個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出發(fā)之前，按照
    趙德良的要求召開了這次會，趙德良到場并且作重要指示。另一個是麻陽工作組
    的情況匯報會。這個會開得很長，需要匯報的東西，實在太多了。這個會后，趙
    德良要在迎賓館參加一個晚宴，并且要在晚宴間隙和吉戎菲面談一次。吉戎菲是
    被北京考干組召來的，晚上將與考干組談話。趙德良顯然想在考干組之前，對吉
    戎菲面授機宜。趙德良的日程排得很滿，根本抽不出完整時間見吉戎菲，唐小舟
    只好將吉戎菲安排在迎賓館的另一個房間，由他陪她吃飯，再由趙德良抽點時間
    ，和她見上一面。飯后，吉戎菲要去接受考干組談話，趙德良要去主持常委會，
    討論的內(nèi)容，主要是處理眼下幾件大事。
    徐稚宮多少有些憂怨地說，我也知道，你可能沒時間。
    唐小舟說，要不，晚一點，我們再聯(lián)系?
    徐稚宮說，晚上不行，你知道，晚上我們要發(fā)稿。
    唐小舟正想說，那只好下次再約了，話還沒說出，徐稚宮扔出一句話，說，
    對了，我這里有個東西，你可能會感興趣。
    唐小舟問，什么東西?
    徐稚宮說，一組日記，官員日記。我們準備取名官員**日記，明天見報。
    唐小舟問，官員日記寧是什么東東寧他不自覺地用了一個網(wǎng)絡(luò)熱詞。
    徐稚宮說，我們一個記者偶然發(fā)現(xiàn)的。有人在博客上貼了一組日記，每天發(fā)
    幾篇，現(xiàn)在總共有六十多篇。主要內(nèi)容是說這個官員怎樣玩女人，怎樣升官，怎
    樣處理和各種官員的關(guān)系，怎樣把權(quán)力變成金錢。看上去像是小說，可是，有些
    地名又很像是真實的，像是發(fā)生在我們江南省。
    唐小舟心中某根神經(jīng)跳了一下。發(fā)生在江南省的所有事，都與趙德良有關(guān)，
    只要與趙德良有關(guān)的事，那就與他唐小舟有關(guān)了。江南省官員有人將自己的日記
    發(fā)在網(wǎng)上了?如果真的記錄了升遷、玩女人之類的細節(jié)，那就是一顆炸彈。唐小
    舟問，可能是江南省?涉及哪一級官員?
    徐稚宮說，級別很高，日記的主人公是秘書長，只是不知是哪一級秘書長。
    關(guān)于地名和人名，日記中用的是拼音字母，秘書長的拼音是丫，省的拼音是jn。我們記者部有人說，寫的是省委秘書長余開鴻。
    唐小舟立即想到了一個人，池仁綱。今晚的常委會，就要研究對池仁綱的處
    理，紀委的處理意見有兩條，一是降職，二是黨內(nèi)嚴重警告。只要趙德良不出面
    保他，這個處分，大概是逃不了。表面上看，與他現(xiàn)在的職位相比，這個處分并
    不重，基本在恰當?shù)姆秶？捎行r候，賬并不能這么算，如果不是這么件事，
    池仁綱很有可能當上省委常委秘書長，與那個未能得到的職位相比，這個處分，
    夠重了。
    官場沒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分分合合，完全看利益而定。最近
    ，唐小舟聽到一種新的說法，池仁綱和余開鴻，是一對官場狼和狽，你幫我一把
    ，我扶你一下，兩個人都算順風順水，彼此得利。不想世事說變就變，到了哀百
    鳴時代，形勢變了，哀百鳴想換掉余開鴻，便在辦公廳秘密布局。池仁綱感到這
    是一次機會，他身為正廳級干部，若想按照官場規(guī)則，升上副部非常之難。相反
    ，如果和哀百鳴合作，掀翻余開鴻由自己擔任秘書長，卻是一條捷徑。從那時開
    始，池仁綱明里和余開鴻過從甚密，暗中卻和哀百鳴曲徑相通。可惜的是，哀百
    鳴在江南省執(zhí)政的時間太短，而余開鴻和池仁綱之間，已經(jīng)貌合神離。
    聽到這個傳言之后，唐小舟有些明白池仁綱為什么積極靠攏趙德良了。他是
    要將未晉的事業(yè)，在趙德良身上實現(xiàn)。這段時間，有關(guān)池仁綱的傳言很多，他本
    人甚至發(fā)出暗示，上面已經(jīng)確定由他接任秘書長，辦公廳的那些人就像是股市里
    的散戶，迫切想找到一個莊家。若論玩手段，池仁綱顯然比余開鴻嫩得太多，就
    算余開鴻無法留在現(xiàn)職位上，大概也不想被池仁綱取而代之。余開鴻只是手腕輕
    輕一翻，便給了池仁綱一個下馬威。
    那天，池仁綱從趙德良的辦公室離開，唐小舟就有一種感覺，他肯定會對余
    開鴻做點什么。或者從另一角度說，趙德良也意識到池仁綱會做點什么吧。所以
    ，徐稚宮說網(wǎng)上出現(xiàn)了這樣一個東西，唐小舟立即想到了池仁綱。
    無論是池仁綱還是余開鴻，唐小舟都不喜歡，他們之間若是鬧出什么事態(tài)來
    ，與唐小舟無涉，哪怕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他也只是黃鶴樓上看翻船。然而
    ，事情鬧上了互聯(lián)網(wǎng)，可能危及江南省的政治生態(tài)，頓時復雜了，唐小舟不能不
    有所掌握。
    唐小舟對徐稚宮說，那這樣好了，你趕到迎賓館，登記一個房間，記得把你
    們的稿子帶來。我先去給趙書記打聲招呼，然后在迎賓館碰頭。
    掛斷電話，唐小舟立即進了會議室。這時正是陸海麟在匯報，趙德良一邊聽
    一邊做筆記。唐小舟走到趙德良身邊，彎下身，小聲地將事情說了。趙德良略略
    思考，然后說，好吧，你去吧。叫馮彪送你去然后再回來接我。
    唐小舟只告訴馮彪，自己要提前趕到迎賓館去，既沒有說明去干什么，也沒
    說明去見什么人。馮彪自然很醒事，什么都沒問，直接驅(qū)車而往。停下車后，唐
    小舟說，趙書記晚上在這里有個飯局，你恐怕還要辛苦一下，再跑一趟。馮彪答
    應一聲，扔下唐小舟便走了。
    唐小舟給徐稚宮掛電話，得知她已經(jīng)在房間里，便直接上樓。
    報社離迎賓館雖近，畢竟還要辦理登記手續(xù)等，徐稚宮進入房間的時間也不
    長，此時正在洗澡，聽到門鈴響，光著身子來到門前，問清是唐小舟，立即將門
    打開，自己躲到門后。唐小舟跨進去，見她關(guān)麗的胭體一展無遺地裸露在自己面
    前，連忙將門關(guān)上。徐稚宮竟然不顧身上水沒楷干，撲過來，將他抱在懷里。浴
    室里，水還在嘩嘩地響。
    他說，你都不問一問我?guī)讉€人就開門，如果還有別人怎么辦?
    徐稚宮說，如果還有別人，你就不會叫我到這里了。
    唐小舟說，腦子轉(zhuǎn)得蠻快嘛。唐小舟后面還有話，卻無法說了，他的嘴已經(jīng)
    被她堵上。唐小舟還在按部就班，徐稚宮已經(jīng)急不可耐，主動替他解開衣服。待
    他也像她一樣，渾身一絲不掛時，他便抱起她，走進了浴室。
    激戰(zhàn)過后，兩人躺在床上，唐小舟開始看徐稚宮帶來的清樣。
    這東西像筆記小說，記得很細致，很感性。整個文本，以丫秘書長的日記形
    式出現(xiàn)，主要有兩大線索，一是和yb酒店女經(jīng)理yl的關(guān)系，一是和商人m的
    關(guān)系。不了解余開鴻的人，肯定把這篇東西當小說讀，只要了解余開鴻，立即知
    道，這里面寫的，確實是余開鴻身邊的人身邊的事。丫自然就是余的首寫字母，
    yb酒店，應該就是迎賓館。江南省迎賓館的經(jīng)理名叫楊玲，辦公廳幾乎所有人
    都知道，楊玲和余開鴻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而此處所說的商人m叫毛天華，是余開
    鴻的內(nèi)弟，在江南省開超市，生意做得挺大。
    日記的首篇寫的是首日到省委上任，就任副秘書長時遇到楊玲的情形。文中
    寫道:
    終于從lq到了yz，省委辦公廳副秘書長雖然只是平級調(diào)動，畢竟到了省
    里，而且是省委，何況還有承諾，秘書長很快就要退了，那個位置是我的。
    晚上辦公廳開歡迎會，在yb酒店。五桌。辦公廳人太多，職務(wù)太低的輪不
    上。大家很熱情，輪番敬酒。yl也來敬酒。她是yb酒店餐飲部經(jīng)理，胸前兩
    團肉真大。幾次都想摸一摸，或者拿尺子量一量。
    這么好的兩團肉，不知便宜了哪個臭男人。
    太高興了，酒喝得有點多。秘書長叫yl扶我去隔壁休息，身子貼著她的肉。很想對她說，我想吃肉包子。
    二百來字的一篇日記，寫得活靈活現(xiàn)，色香味俱全。第二次見楊玲，還是在
    迎賓館，同樣喝多了酒，楊玲扶他到隔壁休息。楊玲說，省委領(lǐng)導在迎賓館都有
    房間，你是省委領(lǐng)導，你也應該要一間房，那就可以回自己房里休息了。接下來
    是余開鴻的一段心理活動。他也很想要一間房，這是待遇，可這種待遇并不是給
    他這種級別領(lǐng)導的，必須省委副書記或者省委常委才有。他暗暗發(fā)誓，一定要在
    這里弄一間房，然后和楊玲好好地玩一場。楊玲拿起面前的西瓜遞給他，他伸手
    去接，有意摸了一下她的手，她并沒有任何表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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