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時,英國皇家號郵輪鳴著汽笛終于抵達天津英租界碼頭。
看到郵輪遠遠地駛來,原本站在碼頭上迎接的人們,立即開始騷動,將目光投向越來越近的郵輪的同時,也開始向碼頭邊靠近。
柳天舒坐在一邊的茶樓上,眼光掃著碼頭上的人群,同時看到陳勇與那個戴眼鏡的中年人,也跟著接船的人向碼頭靠近。
至于蘇小鵬和胡千石,則分別站在碼頭邊的人群里,眼光似若無意的掃過人群。
就在這時,柳天舒現(xiàn)碼頭上又增加了許多人,其中有幾個身穿西裝的男子,眼睛在人群里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什么人的樣子。
柳天舒不由心里一動,一邊舉著茶杯品茶,一邊仔細觀察碼頭上的情景,這一觀察,他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碼頭上竟然多出了十二個行蹤可疑的人來。
好在他選擇的位置比較高,可以將整個碼頭盡收眼底。
一時之間不知道這些人的來頭,也不知道其真正目的是什么,不過,他還是巧妙地向蘇小鵬和胡千石了個小心的信號。
胡千石看到柳天舒的示警,就抱著那個香煙架子,用地道的天津話吆喝著慢慢向陳勇靠近,到了他的身邊,手肘輕微地觸了陳勇兩下,然后不動聲色吆喝著走開。
胡千石原本就是天津人氏,只是他家里再也沒有親人,柳天舒選他擔任警衛(wèi)員,原本是看中他的機警和一身功夫了得,沒想到這次到天津,卻給了自己不少幫助。
陳勇接到胡千石示警,心里微微一驚,不過臉上不動聲色,與那位戴眼鏡的中年人低語兩句后,兩人開始悄悄離開碼頭。
這個時候,郵輪正在靠近碼頭。
柳天舒看到陳勇倆人開始撤退,也慢慢準備離開。
反正他們今天到碼頭,只是確定龐先生是否到了天津,而正式接頭,卻是在英國租界內(nèi)的那家公司辦事處旁邊的酒吧里。
情況有異立即撤退,這是地下工作的要原則。
柳天舒剛一站起,突然看到一個穿著西裝戴著禮帽的男子轉(zhuǎn)過身來,頓時不由一怔。
這個轉(zhuǎn)過身對站在身邊兩個黑衣人說話的人,竟然是一個俊俏的女子,雖然女扮男裝,但柳天舒還是一眼認出,而且立即認出她就是昨天向自己出售情報的女子。
雖然昨天自己化了裝,但柳天舒還是不敢大意,立即將頭別過,然后迅下樓。
小田櫻子帶著人趕到碼頭,立即開始布控。
地下黨的那個聶先生,今天會到英租界碼頭,這可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情報。這個聶先生向來神龍見不見尾,行動處只有一個叫稻田野男的特工認識他。
小田櫻子這時就在讓稻田野男在人群中尋找聶先生。
兩個特務帶著稻田野男在人群中開始尋找后,小田櫻子的眼睛才開始掃視周圍,當她的眼睛掃過對面的茶樓時,正好看到一個身影一閃而過,她頓時眼睛一亮,立即帶著兩個手下,向茶樓跑來。
那張年輕的臉雖然一閃而過,但小田櫻子還是現(xiàn)了異樣,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涌上心頭。
柳天舒在奔向后門的時候,瞟見那女子帶著人向茶樓沖來,立即知道自己已被人盯上,當下步子加快,幾下跑到后門,沖進一邊的小巷,消失在七彎八拐的小巷中。
就在這時,郵輪靠岸。
英國公司的負責人派頭十足的走上碼頭,早等在那里的公司駐天津辦事處主任,屁顛屁顛的跑上去迎接,那負責人與辦事處主任說了兩句后,一行人就走上了等在碼頭上的三輛小汽車。
在負責人的隨從人員中,有一個五十左右的男子,眼光在碼頭上掃視一圈后,若無其事地跟著上了汽車。
小田櫻子帶著人沖進茶樓,現(xiàn)里面只有幾個茶客在悠然品茶,而那個神秘人物,卻是再也不見。
小田櫻子不由跺了跺腳,帶著手下返身回到碼頭,卻見稻田野男向她搖了搖頭。
顯然在人群中,沒有現(xiàn)那位聶先生。
待到碼頭上人群漸漸稀少,小田櫻子只得帶著手下垂頭喪氣的離開碼頭,不過,在離開碼頭時,小田櫻子還是拿到了郵輪上的乘客名單。
森木加藤聽到小田櫻子在碼頭上一無所獲,不由皺起了眉頭。情報是機關(guān)長轉(zhuǎn)過來的,那是絕對沒錯,但為什么沒有現(xiàn)聶先生的蹤影?
“處長,我到碼頭的時候,茶樓上有一個人給我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惜屬下帶著人沖過去,那人已經(jīng)不見了?!毙√餀炎油炯犹俚?。
“似曾相識?那是什么人?”森木加藤疑惑地問道。
要知道,在整個天津情報界,小田櫻子那身過目不忘的認人本領(lǐng),堪稱是一種絕技。
小田櫻子在腦海里苦苦搜尋那張臉在什么地方見過,突然,她靈光一閃,望著森木加藤道:“處長,我想起那人是誰了?”
看到小田櫻子有些激動,森木加藤連忙問道:“是誰?”
“柳天舒,山東八路軍那個團長柳天舒。對,是他,絕對是他?!毙√餀炎邮挚隙ǖ卣f道。
柳天舒這個八路軍團長引起天津日軍情報機關(guān)的注意,是他長途奔襲長樂,隨后又在葫蘆山重創(chuàng)了酒井旅團之后。
從那時起,華北日軍情報部門就將柳天舒列入了重點目標。
天津情報機關(guān)在北平燕京大學找到了柳天舒上大學時的一張照片,這張照片小田櫻子曾看見過。
“什么?你說那人是柳天舒?你肯定?”森木加藤頓時感覺內(nèi)心緊張,瞳孔放大。
柳天舒這個人給他的傷害就是用慘絕人寰來形容也是毫不過份,自己堂堂帝國送到德軍專門培訓的特戰(zhàn)精英,竟然在他那個小小團部遭到重創(chuàng),最終讓他不得不離開最心愛的特種作戰(zhàn),到情報機關(guān)來擔任這個寡然無味的行動處長。
就在前不久,自己奉命到冀西南去攔截八路軍小分隊,也是因為這個柳天舒,最終讓自己無功而返。
只是按照自己得知的情報,這柳天舒目前不是應該在前往延安的路上嗎?他怎么會到天津來了?
“處長,雖然他只是一閃即逝,但我確定那人就是柳天舒?!毙√餀炎訉ψ约赫J人的本領(lǐng),還是十分自負。
“哈哈哈,這真是上天有眼,上天有眼啊?!鄙炯犹俨挥蓛?nèi)心狂喜,有點喜極而泣的味道。
狂笑過后,他望著小田櫻子道:“立即通知憲兵隊,封鎖租界的所有出入口,對所有進出人員進行仔細盤查,同時讓租界巡捕房配合,全城抓捕柳天舒?!?br/>
他做夢也沒想到,柳天舒竟然會到天津來,這可真是自投羅網(wǎng)啊。
這下,我看你往哪里逃。
隨著森木加藤一聲令下,天津憲兵隊立即開始行動,同時,柳天舒的照片也迅下放,租界各巡邏房也收到了配合搜捕的通知。
柳天舒離開茶樓后,并沒有停留,就到了程天停在小巷的汽車邊。
不過,一種不詳?shù)念A感,卻纏繞在他心頭,他總覺得那個女子似乎現(xiàn)了自己。
可照理說,自己與她見面,是化了裝的,就算看到現(xiàn)在的自己,也不能確定自己就是向她購買情報的人啊。
一時之間,他真想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過了一會兒,胡千石和蘇小鵬也返了回來。
“小鵬,陳勇他們怎么樣了?”
“團長,他和聶先生已安全轉(zhuǎn)移,不過,我們過來的時候,看到很多便衣在周圍活動,似乎在尋找什么人?!碧K小鵬小聲說道。
“走,我們先離開這里?!绷焓嬉宦犼愑潞吐櫹壬艳D(zhuǎn)移,立即吩咐程天開車。
回到住處,柳天舒看到陳勇與聶先生都已回來,連忙走了過去。
“來,天舒,這是老聶,老聶,這就是我給你提過的柳天舒同志?!笨匆娏焓?,陳勇連忙進行介紹。
“你好,天舒同志。”老聶的語氣平和,透出真誠。
互相握手致意后,陳勇臉上帶著擔憂之色說道:“天舒同志,剛才得知情報,鬼子可能已得到消息,今天出現(xiàn)在碼頭,是沖著老聶同志去的,現(xiàn)在鬼子已把整個租界給封鎖了,你說我們接下來應該怎么辦?”
回來不久,地下黨的同志就送來情報,說鬼子已出動憲兵隊,將整個租界封鎖起來,所有進出人員一律進行嚴查,而且據(jù)內(nèi)線報告,鬼子已得知老聶今天會出現(xiàn)在碼頭。
如果陳勇不是提前得到胡千石的示警,與老聶迅撤離,恐怕今天在英租界碼頭,就會落到鬼子特務手中。
雖然一般情況下,日本特務并不會在租界為所欲為,但一旦他們證據(jù)確鑿,還是會進入租界抓人的。
而遇到這種情況,租界巡捕房一般都是睜只眼的閉只眼。
“老聶,你對今天的事怎么看?”柳天舒聽到陳勇的話,眼睛投向老聶。
這里的情況老聶最熟悉,他應該對此最有言權(quán)。
再說,柳天舒心里那種不祥之感越來越強烈,他覺得鬼子突然封鎖租界,會不會與自己一行人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