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殤趕到落仙居碧云間的時候，李懷瑾和顧斐已經在里面了。</br> 李懷瑾一身黑色繡金錢的錦袍端坐著閉目養神，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禁欲氣息。</br> 依舊是一身大紅張揚錦袍的顧斐，翹著二郎腿懶懶散散地躺在窗臺上，抱著一個茶葉罐子，正在百無聊賴地往外扔茶葉玩。</br> 看到秦殤推門進來，李懷瑾面無表情地睜開了眼睛，顧斐則把茶葉罐子一扔，拿起手邊的滴漏就砸了過去，惡狠狠地叫道：“秦大公子，睜大你的眼睛看看現在都什么時候了？</br> 咱們約好的是戌時一刻，你看看這都過了多久了？我也就罷了，阿霽可是帶著傷餓肚子等著你呢！”</br> 秦殤穩穩地把滴漏接住又放回了原位，這才一臉歉意地對李懷瑾一抱拳：“對不住，臨出門前王妃突然讓我去給二夫人看傷，來不及通知你們，耽誤了！”</br> 李懷瑾沉聲說了句：“無妨，坐吧！”</br> 顧斐一聽就從窗臺上挑了下來：“還讓你給錢氏那個壞娘們兒看傷？王妃是怎么想的？就那娘們兒，一肚子壞水，幾次三番地找小丫頭的茬兒，不趁機弄死她就是便宜她了，還給她看傷？</br> 王妃是不是老糊涂了？”</br> “胡說什么？”</br> 李懷瑾一個不悅的眼神掃過去，顧斐乖乖閉了嘴。</br> 但隨后他又很不甘心，憤憤地道：“我哪有胡說？</br> 就沐王府西院的那兩個娘們兒，孫氏和錢氏一個蠢一個壞，留著只能是禍害！</br> 指不定什么時候逮著機會就會咬小丫頭一口，百日祭和昨晚的事，還不能讓王妃想明白嗎？</br> 非要等小丫頭出事了，她才能醒悟嗎？”</br> 這顧斐越說越生氣了。</br> 簡直恨不得沖到沐王府，朝著趙氏吼一通吼醒她！</br> “你說西院的那些我也同意，不過你誤解王妃了！據我所知，王妃和四小姐已經準備要把西院分出去了！</br> 讓我去給二夫人看病，應該是另有打算的！”</br> 若是平常，秦殤定會以為顧斐這是在夸大其詞。</br> 但他在沐王府呆了這幾個月，西院的人是什么德性，他也算是摸了個七八成。</br> 別的不說，就是那錢氏已經被關到祠堂了，還不忘算計沐云清，這一點，他就同意顧斐的看法。</br> 對西院那些人是半點不能有心軟的。</br> “真的，你怎么知道的？”</br> 顧斐一臉驚訝，隨后又一拍腦袋：“我真是被那壞娘們兒給氣傻了，你在沐王府能時時刻刻見到小丫頭，她又經常去你那里探討藥方，肯定是小丫頭告訴你的！”</br> 秦殤燦然一笑，算是默認。</br> 顧斐的話，聽的李懷瑾一挑眉。</br> 再看到秦殤臉上再明顯不過的笑意，莫名心里不舒服。</br> 他放下手里的茶碗，冷寂的視線朝著秦殤掃了過去：“她經常去你那里？”</br> 秦殤面上的笑容驟然一凝：“沒有的事，只不過那一兩次都恰巧被小侯爺撞見而已！”</br> 他剛才不言語默認顧斐的說辭，只是不想讓這兩個人知道自己是從上官復那里聽到的。</br> 因為他并沒有把自己把飛云山莊的大管事弄到沐王府當管事的事跟他們兩個說。</br> 沒想到倒是引起燕王的誤會了。</br> 生怕他對沐云清留下不好的印象，又補充了一句：“在下跟殿下提過，四小姐精通醫術，有意將古方整理出來發揚光大，正好我那陣子得到了兩個古方，就一起探討了一下！”</br> 秦殤不是話多的人，他越是這么解釋，李懷瑾眸色越深。</br> 他想起昨夜，沐云清把錢氏是來抓她和秦殤的奸的那句話說的那么淡然。</br> 心頭有種說不來的煩躁，稍后看向秦殤冷聲開口：“等沐王府分家后，你就離開王府，你欠的人情就還完了！”</br> 秦殤心頭一沉，面上卻是露出了一個輕松的笑容：“就是今兒個殿下不說，過幾日后我也想打算跟殿下說這個呢！”</br> “只是殿下可有想過，若日后四小姐知道了我的身份，若是問起來，該如何解釋？”</br> “飛云山莊離京城遙遠，而且你常年在外跑很少來京城，本王想以后你和她見面的機會不多！”</br> 李懷瑾的意思很明顯。</br> 秦殤和沐云清以后都沒見面的機會，談什么知道他的身份呢？</br> 不過秦殤舒朗一笑：“殿下錯了，四小姐有意和飛云山莊開采沐王府在北境和南境的兩座礦山，她已經讓人聯系飛云山莊的莊主，要詳談此事！”</br> 秦殤看到李懷瑾一向疏離冷清的目光中的詫異，心頭竟是有種暢快的感覺。</br> “什么？小丫頭要和你談采礦？”</br> 顧斐驚訝的眼珠子要瞪出來了。</br> “是啊！”</br> 秦殤點了點頭。</br> 李懷瑾周身涼了許多，他盯著秦殤看了一陣，看秦殤一點心虛的樣子都沒有才開口：“她為何突然要采礦？”</br> 秦殤抿唇一笑：“四小姐的說法，家里有礦放著不用，暴殄天物！”</br> 顧斐也跟著樂了：“這倒是小丫頭的說話風格，一向與眾不同！你們合作采礦，帶上小爺我！”</br> 秦殤瞥了他一眼：“沐王府出礦，飛云山莊出采礦人，小侯爺能出什么？”</br> 顧斐語竭片刻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爺我替你們保駕護航！”</br> “要是說保駕護航，我直接找燕王殿下不是更好？”</br> 秦殤很是不給顧斐面子。</br> 顧斐一聽，瞬間耷拉下來了腦袋。</br> “到時候，她問你就跟她直說就是！”</br> 李懷瑾突然沒頭腦地丟下這句話，就起身了，“本王還有事，你們吃吧！”</br> 手拉開門，就聽到一個女子的冷喝聲：“再警告你一次，把你的臟手拿開！”</br> 這聲音有點耳熟……</br> 李懷瑾愣神的瞬間，顧斐眼睛一下子亮了：“嘿，是小丫頭的聲音！有人找小丫頭的麻煩，讓我去揍死他！”</br> 就在人要躥出去的時候，被秦殤給攔下來了。</br> 秦殤有深意地看了李懷瑾一眼，才對顧斐說：“稍安勿躁，你看四小姐哪次吃過虧？”</br> 顧斐剛才還不滿秦殤阻礙他英雄救美呢，這會一拍手：“對哦！”</br> 隨后一臉興奮地對李懷瑾道：“阿霽，你還沒見過小丫頭懟人吧？那叫一個驚天地涕鬼神，特別暢快特別過癮……”</br> “這就是你們對她的保護？”</br> 李懷瑾低沉不悅的聲音響起，周邊如一陣陰風刮過，寒意入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