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罵了一通,稍微解了點氣:“算了,你還是給她送床被子拿點點心,讓她老實在祠堂呆一晚上,這筆帳我會好好跟沐云清算的!”</br> 梅香趕緊應下去準備了。</br> 等房里只剩下孫氏一個人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萎了。</br> 沐云清的話是什么意思?</br> 她瞧出賬本有問題了?</br> 不應該啊!</br> 難道是詐自己?</br> 可是又不像。</br> 這幾日她屢次三番地收拾大房的人,很是理直氣壯,有恃無恐,一定是抓住了她的什么把柄。</br> 不行,明日一早她得去孫家一趟。</br> 鋪子的那些掌柜的也得都敲打一番。</br> 想好了對策,孫氏的心也就跟著定下來些了。</br> 這功夫梅香黑著臉進來了。</br> “怎么了?蝶兒還好嗎?”</br> 終歸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孫氏說不關心那也是假的。</br> “夫人,祠堂那邊守著四個媽媽,說四小姐罰二小姐在祠堂反思。</br> 不讓任何人靠近,也不準送被子和吃食!奴婢塞銀子,她們也不要還給奴婢丟在了地上!”</br> 身為孫氏大丫鬟的梅香還從未被這么掃過臉面,也是一肚子怨氣。</br> 都是因為大夫人被褫奪了管家權,她才這么別人踩。</br> 孫氏一聽連婆子都敢給她下臉子了,火上來抓起手邊的茶碗就砸向了地上,還有花瓶,古董擺件,無一幸免,劈里啪啦地在夜里聲音格外地清脆。</br> 孫氏歇斯底里地吼著:“沐云清,我跟你沒完!”</br> 到底這丫頭是怎么變成現在這么厲害的?</br> 她的三個兒女,個個被她禍害的不行。</br> 薇兒從海棠院回來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日日關著房門摳臉上的痘痘,眼看著臉都要爛了。</br> 福兒如今躺在榻上天天嚎叫。</br> 如今蝶兒又被關到了祠堂。</br> 她簡直要瘋了。</br> “老爺呢?他的孩子都被禍害成這個樣子了?他怎么也不出面?非要等著那賤人欺負到自己頭上才肯現身嗎?”</br> 發泄了一通,孫氏想起沐慶山來了。</br> 有一句話她是說錯了。</br> 就沐慶山那膿包樣,就算是被沐云清整到他自己頭上,他能縮也縮著。</br> 反正有他吃喝,有女人睡著他都無所謂。</br> 此時的沐慶山正沉浸在柳姨娘的溫柔鄉里不知東西……</br> 柳園的門被砸開了。</br> 孫氏帶著梅香菊香并兩個媽媽,沖到屋里,將柳媚從被子里拉出來就是一陣打。</br> 柳媚的頭發被抓散了,肚兜都被扯掉了,顧上顧不得下,只能嘴上哭喊:“老爺,救命啊~”</br> 沐慶山睡夢中來了陽剛之氣,沖上去竟然給了孫氏一個巴掌:“賤人,大晚上的你抽什么風?”</br> 又三兩腳把婆子丫頭給踹開了,看到溫婉柔媚的柳姨娘此刻披頭散發,雪白的肌膚被掐的青紫斑斑,臉上也被撓出了血道子,疼的他的心肝一顫一顫的。</br> “媚兒!”</br> 伸手將柳媚給摟在了懷里,用自己龐大的身體溫暖她。</br> “老爺~”</br> 柳媚梨花帶雨,聲音婉轉,惹的沐慶山又是陣陣心疼。</br> 孫氏這個黃臉婆,他要休了她,把媚兒扶正!</br> 被沐慶山一巴掌打蒙的孫氏,看到眼前這兩人神情相擁的一幕,眼中要噴出火來。m.</br> 怒氣在一瞬間爆發,抄起手邊的雞毛撣子就抽了過去:</br> “沐慶山,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為了這個賤女人打我,我為你生兒育女,日夜操勞,西院有今天,哪一樣不是我費心費神張羅來了?”</br> “自從你有了這個青樓女人,你就什么都不管,你婆娘兒子女兒都要被你的侄女給蹉跎死了,你還在這里裝烏龜王八蛋,你還是個男人嗎你?”</br> 孫氏潑上來絲毫不比她婆婆蔣金花差,而且更勝一籌,能一邊撒潑打人,一邊口齒利索地罵人!</br> 沐慶山被打得嗷嗷叫,哪里還顧得上柳媚了,于是柳媚被孫氏的婆子摁住第二次打……</br> 柳園的動靜太大,把已經睡著的蔣金花還有二房的人都鬧了起來了。</br> 就連閉在房里摳痘痘的沐云薇和躺在榻上的沐云福都捂著褲襠趕過來了。</br> 拉架的拉架,勸說的勸說,好歹把孫氏和沐慶山給勸到了富貴堂。</br> 至于狐媚子柳媚,哪里有人管她?</br> 在富貴堂,腫了半邊臉孫氏一番哭訴,大伙才知道是沐云蝶出了事。</br> 當然賬本的事兒,孫氏是半句也沒提。</br> 被孫氏抓的滿臉花的沐慶山也才知道孫氏并非是無理取鬧。</br> 看著孫氏少有地哭的稀里嘩啦的,他心里也有了內疚,弱弱地說了句:</br> “你上來就砸門打人,什么也別說,我怎么知道是蝶兒出事了?”</br> “你還有臉說,我讓人通報,都被柳媚那個賤人的婆子給擋回去了!</br>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辛辛苦苦為了西院,你倒好,天天在個窯姐兒那里逍遙,什么都不管……”</br> 沐慶山一句話又惹來孫氏連番炮轟。</br> 他縮了縮腦袋不說話了。</br> 蔣金花是一聽到靜思莊子,就被恐懼支配著,如今像是失去了牙的母老虎,已經不再張狂了。</br> 二房錢氏看著這么哭鬧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幫著孫氏順氣的功夫就開口了:“大嫂也消消氣,別哭壞了身子,當下之急還是蝶姐兒!”</br> “她要是真被送到莊子上,不管是什么緣由,傳出去都是不好聽的,她可是要說親的,不管是她,還有薇姐兒,都會被牽扯!”</br> 錢氏這么一說,孫氏就冷靜下來了。</br> 這兩個女兒的親事對孫氏來說她一早就打算好了,將來可是要為沐云福鋪路的,可是半天馬虎不得。</br> “為今之計,就是把這件事的影響將到最小,不管用什么法子,也不能讓蝶姐兒被送走!”</br> 錢氏自然還是為了自家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著想。</br> “芙蓉院那位如今不管事兒了,海棠院那個現在心性大變,我們不能再用原來的法子了……”</br> 不得不說,比起現在已經被賬本弄亂了章法的孫氏,錢氏就冷靜的多,私下里也琢磨了不少。</br> “那你說該怎么辦?”</br> 真是風水輪流轉,如今孫氏開始找錢氏尋求辦法了。</br> “明天一早,大嫂就去找海棠院那位求情,哪怕讓蝶姐兒多在祠堂呆幾天,也不能送到莊子上去!”</br> ……</br> “這管用嗎?”</br> 若是只是沐云蝶,孫氏才不會拉的下臉面,但是事關沐云福,她沒什么猶豫的。</br> 只是擔心如今的沐云清就像茅房的石頭,又臭又硬,她實在是沒有把握!</br> “到時候我陪大嫂一起去,娘也去,我想她要的是我們低頭,那我們就如她所愿!先把這一關過了再說!”</br> 錢氏這副舍身取義的樣子,讓孫氏還是有點感動的。</br> 平素里她就覺得自己的這個妯娌是個悶葫蘆,就會跟在自己后面撿點自己不要的東西,沒想到關鍵時候這頭腦還是個清晰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