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后顧斐看向了沐云清,故作輕松地笑著道:“看我沒事吧?你留的藥丸夠我用幾日了,這幾天我想好好歇歇,你就不用來回跑了!”</br> 沐云清皺著眉頭,很想說難過的時候就別笑了,很難看,但此時說不出口。</br> 知道顧斐不想把自己的家事擺在外人面前,便點了點頭:“好,要是有事,讓衛松去叫我!”</br> 說完就帶著慕夏離開了。</br> 看著沐云清離開后,顧斐溫和的眼眸頓時恢復了冰冷的樣子,再沒看那些人一眼,冷冷地說了一句:“衛松,我們走!”</br> “是,公子!”</br> 衛松這么多年以來,第一次覺得如此解氣。</br> 他家公子容貌無雙,文武雙全,才絕艷艷。</br> 卻被一個老娘們兒給折磨了這么多年。</br> 自己都替他委屈的不行。</br> 如今公子終于想通了,他真是高興的要瘋了。</br> 他可以肯定,公子離開鎮遠侯府后,定會做出一番大事業來的。</br> “斐兒,斐兒!”</br> 顧老夫人喊了幾聲顧斐,顧斐沒回頭,</br> 看著顧斐決然離開的背影,她的心一點點被抽空,雙目悲愴地倒在了婆子的身上,“斐兒啊,都是祖母的錯……”</br> 顧老夫人要強了一輩子,此時的她已經是個行動不便的垂暮老人了。</br> 顧朗第一次發現他娘也有這般脆弱的一面,心下一酸,忙過去要將人扶起來:“娘!”</br> “啪!”</br> 顧老夫人反手給了顧朗一個巴掌。</br> 力度大的把顧朗都給打了一個趔趄。</br> “侯爺!”</br> “爹!”</br> 閆氏趕緊帶著顧卓和顧翩翩趕緊過去,心疼地將人簇擁在身邊。</br> 他們三個比誰都明白,顧斐這次的孤注一擲,勢必會給這個家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br> 他們要立足,必須把顧朗緊緊抓住。</br> 顧老夫人回頭看著顧朗他們一家四口簇擁在一起的樣子,怒從中燒,掙扎著要起來去撕扯閆氏,可是起來后搖搖晃晃地要倒下去。</br> 顧朗一把將閆氏他們給扯開,將人給抱住了:“娘,您別生氣,是兒子不好……”</br> 這么多年來,他一直抵觸顧老夫人。</br> 可是如今看到顧斐決然的樣子,以及顧老夫人突然間弱了下來,他突然很心慌……</br> 顧老夫人慢慢地睜開眼,看到顧朗眼里對自己的擔心。</br> 曾經她全心全意為之籌劃的兒子臉上已然有了溝壑鬢間生了不少白發,一時間她一雙渾濁的老眼里,充滿了無力感。</br> 不管她承不承認,這一次她真的知道自己力不從心了。</br> “娘,兒子送您回去休息!”</br> 在他眼里,他娘從來都是強勢的,咄咄逼人的,曾幾何時,在他眼里她就是個母老虎,將自己收在她的利爪下并掌控著,讓他幾乎不能喘息。</br> 可是他現在抱起來才發現,他無比強大的母親已然是個骨瘦如柴的老太太了,如何能不心酸?</br> 顧朗這難得濡沫的樣子,讓顧老夫人再升不起動手的心思,只是盯著他看。</br> 看到顧朗都有些發毛的時候,才默默地開口,一臉愴然:“朗兒,我知道這么多年你總是覺得我強勢,會強迫你做很多不喜歡做的事情,很討厭我!</br> 可是你那個時候也不小了,應該知道當時的情形,若不是我強勢,我們娘兩個早就被趕出去了,估計被啃的骨頭渣都不剩了!”</br> “娘,兒子都知道,都是兒子的錯!”</br> 他猶記得當時他娘抱著他爹的牌位,拿著砍刀才把那些搬東西的人給趕走。</br> 那種刻在骨子里的情形,他怎么可能會忘記?</br> 若不是他娘強悍,估計他早就沒命了。</br> 顧老夫人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道,“我知道不喜歡我強勢的性子,就便尋京城的千金,最后才替你選中了才貌雙全又溫柔的張氏,為了能讓你娶到她,我制造了很多機會,并設計救了她。</br> 讓她對我心生好感。</br> 為了報答我,她愿意同家里抗爭嫁給你!”</br> 顧朗愣了。</br> 他從來不知道張氏嫁給他是他娘的設計!</br> 一直以為張氏是自己看中了他,討好顧老夫人才能嫁進來的。</br> “你真的以為你的爵位是跟著沐王府世子立的軍功嗎?</br> 那是張氏的功勞!</br> 你捫心自問,她從嫁到侯府,那件事情對不起你?</br> 又有那件事情虧待了閆氏?</br> 可是你卻不知道珍惜。</br> 你這個糊涂腦袋,有眼無珠,任由閆氏把張氏給害死了!</br> 又把斐兒這么好的孩子都活生生給逼成什么樣了?</br> 這個狐媚子天天哭哭啼啼時不時就裝暈裝病,又有哪一點比得上張氏?</br> 還有這兩個只會闖禍的崽子,又有哪一點比得上斐兒?</br> 怎么就在你眼里落不了一點好呢?</br> 你長的一雙眼睛是干什么用的?”</br> 一開始顧老夫人還憤憤的,到了后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以前我總覺得你是把對我的怨恨遷怒到張氏和斐兒身上,我想著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苦心,可是如今看來是等不到這一天了!</br> 我老了,再也干涉不了你了。</br> 這個家敗在你的手里,你自己到顧家列祖列宗面前交代!”</br> 顧老夫人失望的樣子,錐心的話語,讓顧朗驚慌:“娘,兒子……”</br> “老夫人,我去給大少爺賠罪,我自請下堂……”</br> 閆氏一開口就被顧老夫人打斷了。</br> “夠了!”</br> 對閆氏,顧老夫人可是一點都不會客氣,“若說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挨不住張氏的哀求,讓她把你接了回來,還有沒有在第一時間弄死你,讓你狐媚顧朗,禍害了整個鎮遠侯府!”</br> 當著兒女的面,被顧老夫人說這樣的話,閆氏有些受不住了,當即紅了眼圈看向了顧朗。</br> 出乎意料,顧朗目光里滿是痛苦地看著顧老夫人,對她的柔弱根本沒看到,閆氏心下頓時惶恐,立馬跪下了:“老夫人,我一直不知道您對姐姐的死如此介懷,都是我的錯,若是能解您和大少爺的心結,我愿意以死謝罪!”</br> 這一番話說完,顧朗終于把目光移到了她身上。</br> 不過還不等他再有什么觸動的時候,顧老夫人斜著看了她一眼:“閆氏,不要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就自己聰明!</br> 以前我不拆穿你,不過是出于不想讓朗兒怨恨我的私心。</br> 你真的以為這么多年,你做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嗎?</br> 就不說這些年你屢次要置斐兒于死地的事兒,就單說張氏的嫁妝你拿了多少去填補你娘家的窟窿?”</br> 顧老夫人這話一出,閆氏面色慘白。</br> 顧老夫人不再理會他,而是看向了顧朗:“斐兒這孩子我最了解,一旦他放棄了侯府,他的手段你敵不過,你還是想想怎么把他娘的嫁妝悉數還給他,讓他給你還留點顏面!”</br> 說完顧老夫人再沒停留,踉蹌著離開了。</br> “你真的容不下斐兒,還動了張氏的嫁妝?”</br> 顧朗看向了閆氏,目光里滿是受傷和失望。</br> 這次不同以往,就嫁妝這一樁,她就解釋不了。</br> 閆氏癱在了地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