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聽到李懷瑾的請求,一向鎮定自若的臉上少許驚訝過后,銳利的眸子盯著他冷峻無波的臉。</br> 李懷瑾任由他打量著,沒有絲毫的慌亂和不安。</br> 半晌過后永嘉帝低聲開口:“戶部的消息是你送的?”</br> “是!昨晚兒臣偶遇兩個從南郡過來的人,才得知那里鬧了饑荒,所以兒臣就讓人去查了!”</br> 李懷瑾也沒想瞞著,只是覺得經由戶部再報給永嘉帝更合乎流程。</br> 聽到李懷瑾的坦承,永嘉帝才收回了審視的目光。</br> 可是下一刻又一臉擔憂:“南郡離京城路途遙遠,你又傷勢未愈,朕如何放心?”</br> 永嘉帝剛才也正為此事煩惱。</br> 這南郡靠近南境,南境邊境又不穩,南郡出了問題,那影響不是一般的大。</br> 按理來說,南郡那里遭了旱災蝗災,這么大的事情,不至于這京城一點消息都收不到。</br> 這里面,只要稍微一想,永嘉帝就頭大了。</br> 如此這派去的人選可就得慎重了。</br> 要能鎮得住場子,還要有能力,有魄力……</br> 剛才他就在上愁人選的問題。</br> 他也知道李懷瑾是最合適的。</br> 但隨后一想又給否了。</br> 李懷瑾常年在北境打仗,幾乎從未接觸過朝政,根本沒有賑災方面的經驗。</br> 而且還有更致命的一點,就是他身上的舊傷復發,這才休息了沒多久……</br> “兒臣的傷已經沒大礙了,去南郡又不是打仗不妨事的。</br> 南郡茲事體大,若是不盡早解決恐會危及到南境,請父皇盡快定奪!”</br> 他之前最大的傷就在肩膀下面那塊,被沐云清治療過,已經愈合的差不多了。</br> “你若是去南境,北齊的二皇子那邊……”</br> 永嘉帝還頭疼在京城放著個齊佑寒呢,那家伙也就李懷瑾能鎮得住。</br> “父皇,兒臣以為可交給鎮遠侯!”</br> 聽李懷瑾這么一說,永嘉帝意識到了他是有備而來的:“你執意要去南郡可還有其他原因?”</br> 李懷瑾抿唇沉默了一陣,似乎有些猶豫。</br> 永嘉帝也不催促他。</br> 只是在心里暗暗猜測究竟是什么事,能讓他難言。</br> 在永嘉帝猜測的同時,李懷瑾抬起了頭,眸子里滿是凝重:“兒臣得到消息,云風可能在南境附近!”</br> “當真?”</br> 永嘉帝嚯地一下站了起來,一臉激動。</br> 看到永嘉帝的失態,李懷瑾眼眸緩和了些:“有人看到過跟他長相類似的人,但不太確定是不是,所以兒臣必須親自去看看!”</br> “好,朕準了你的請求!這幾日就好好在府里休息,朕安排一下,會派幾人協助你去南郡賑災,中秋之后你就啟程!”</br> 事關沐云風,永嘉帝自然不會猶豫。</br> “謝父皇成全,兒臣告退!”</br> “懷瑾,云清丫頭現在怎么樣了?”</br> 李懷瑾剛轉身走了兩步,就被永嘉帝給喊住了。</br> 李懷瑾回頭,面色平靜地開口:“很虛弱,需要好好休養一陣!”</br> 永嘉帝面上的表情變幻了一陣,最后嘆息了一聲:“她在怪朕吧?”</br> “沒有,她說她理解父皇的做法!”</br> “這丫頭……”</br> 永嘉帝一時間愧疚的眼圈有些泛紅。</br> 他又做了一件對不住沐王府的事情。</br> 為何每次想償還,可偏偏越欠越多?</br> 李懷瑾心頭有一股沖動,想要問永嘉帝如此做有沒有想過這樣的一道圣旨下去,對沐云清會產生什么后果?</br> 但看著永嘉帝一副極為內疚的樣子,最終還是忍住了:“父皇,兒臣記得清清說過,您的身體不再適合喝濃茶……”</br> 他很想說您的命是她用半條命換來的,請您珍惜,不過還是咽下了。</br> 永嘉帝點了點頭:“朕知道了!你下去歇著吧!”</br> 李懷瑾離開后,永嘉帝在空蕩蕩的屋子里喊了一聲:“烏金!”</br> 一團模模糊糊的云霧立馬出現了,聲音如同從地底下冒出來一般:“陛下!”</br> “去南安寺請主持進宮一趟!”</br> “是!”</br> 云霧消散后,永嘉帝望著那杯濃茶愣怔了好久……</br> 李懷瑾出了御書房,望著一眼陰云密布的天空,便往出宮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br> 在穿過御花園時,聽到幾個太監宮女圍在假山后面嘰嘰咕咕……</br> “聽說陛下下旨取消了太子殿下和沐王府四小姐的婚約了?”</br> “真的假的?”</br> “當然是真的,小德子可是隨著福公公去沐王府宣旨了!”</br> “陛下那么偏愛沐王府,怎么會突然就下旨取消婚約?”</br> “說是欽天監算出太子殿下和四小姐八字不合!”</br> “這話你也信?從沐王爺走了之后,四小姐就接連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聽說外面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了……”</br> “這八字可是賜婚前就算過的,怎么可能現在才算出來不合?這就是陛下顧念著沐王爺的情誼,才給那四小姐留了面子的!”</br> “幾天前,皇后娘娘宣她進宮,不是都被她氣暈了嗎?”</br> “還有她還惡人先告狀,去陛下那里告狀,陛下偏袒她,還把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先后給禁足了……”</br> ……</br> “照你這么說,陛下都對那四小姐偏袒到這份上了,怎么又突然下旨給取消了呢?”</br> “我估計肯定是那四小姐做了什么讓陛下都無法容忍的事情,等我再去找小德子打聽打聽……”</br> “快去,快去,我們都等著你的消息!”</br> 這話剛說完,他們就感覺到一股子寒意朝著他們襲來,詫異回頭,竟是看到一身冰寒氣息的李懷瑾站在那里。</br> 剎那間一身冷汗下來,噗通跪在帶上渾身篩糠:“燕,燕王殿下!”</br> 聽說這燕王殿下殺人不眨眼,而且是眾所周知地護著沐王府,他們恐怕活不過今天了……</br> 李懷瑾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沒想到居然有人大膽到在宮里公開地談論此事。</br> 只是他答應了沐云清……</br> 他握了握拳頭,陰冷地對魏英說了一句:“轉告福公公,管好他手下人的嘴,否則本王不介意替他管教!”</br> 說完就快步離開了。</br> 那些太監宮女紛紛癱在了地上,同時心里慶幸今天李懷瑾沒動殺機。</br> 李懷瑾剛走了幾步,又被慈云給攔住了:“殿下,皇后娘娘有請!”</br> 他站住了腳,看著趾高氣昂的慈云,冷著臉沒有溫度地道:“若是母后想問大哥和四小姐的事,恭喜她如愿了!”</br> 說完之后,就沒再停留,大步離開了。</br> 慈云一路小跑回到了怡和宮,進門就大聲嚷嚷:“皇后娘娘,是真的!燕王殿下親口承認了!”</br> 宮里藏不住事兒,張皇后雖然被禁足,但她宮里的人也是可以有事出去的,所以也在第一時間聽到了。</br> 只是以永嘉帝以往的做派,她不敢相信,所以才讓慈云去找李懷瑾。</br> 如今得到了證實,她欣喜如狂,雙手合十一直念叨:“真是上天有眼,陛下終于看清了那死丫頭的真面目了!</br> 燕王可有說陛下為何收回圣旨嗎?”</br> 張皇后自然也能知道那什么八字不合不過是給人看的。</br> 其中必有內情。</br> 慈云臉一滯,打了一下自己的臉:“老奴該死,竟是忘了問殿下了!”</br> “無妨,本宮很快就能知道的!”</br> 她跟那些太監和宮女的想法是一樣的。</br> 覺得永嘉帝既然能收回圣旨,那沐云清肯定是做了他不能容忍的事。</br> 那么她和李玄成就是無辜的了,如此很快就能被解除禁足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