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目瞪口呆地望著李懷瑾決然離去的背影,想伸手召喚,但怎么也開不了口,最后重重地坐在了石凳上。</br> 景筠瞬間淚流雨下。</br> 她都做了什么?</br> 李懷瑾一路疾奔出了皇宮,打馬就回了沐王府。</br> 到了海棠院,才緩緩地放慢了腳步,平復了內心的情緒,到了廂房換了一身衣裳,才輕聲進了內室。</br> 本以為沐云清和李南在睡覺。</br> 卻不想沐云清靠床頭坐著,在小炕桌上寫著什么,李南不在這里。</br> 陽光透過窗欞打在她潔凈瓷白的小臉上,安靜又恬淡,讓人紛擾的心境一下子都沉了下來。</br> 沐云清抬頭,就看到李懷瑾站在門口,她有些意外:“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不是要處理朝政嗎?”</br> 她這話剛說完,直覺一陣冷風刮過,下一刻她就被李懷瑾緊緊地抱在了懷里。</br> 沐云清蹙眉。</br> 這個男人是不是太得寸進尺了?</br> 他們只是達成了一致,自己可還沒完全釋懷呢!</br> 伸手要推人,卻被李懷瑾抱得更緊了,下一刻低低地道:“清清,我想跟你走!”</br> 這低沉的聲音受傷的話語,讓沐云清推人的手放下了,好笑道:“這是被你爹刁難了,還是被你娘給欺負了?”</br> 看這不到中午就跑回來的架勢大抵是在宮里被圍攻了。</br> 他這個人一向冷清,有話很少說出來,恐怕是應付不來永嘉帝和景筠的輪番轟炸的。</br> “他們一起刁難欺負我!”</br> 李懷瑾這委屈的語氣,讓沐云清無語。</br> 她發現似乎這兩天的功夫,李懷瑾跟變了一個人似的。</br> 學會撒嬌了!</br> 不過她可不吃這一套,毫不猶豫地推開了他:“他們刁難欺負你,你去找他們的爹娘告狀,跟我說不管用,我是小輩!”</br> 懷中陡然空了,李懷瑾心也跟著空落落的,不做聲了。</br> 沐云清又兀自忙碌了一陣子,見李懷瑾興致缺缺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br> 她又忍不住開口了:“朝政又撂挑子不管了?”</br> “有云風和顧斐他們在呢!”</br> 這話聽著沐云清有些無語。</br> 索性放下了毛筆,正色看著他。</br> 不過還沒開口,李懷瑾趕緊坐直了身體:“你放心,該我處理的都已經處理了,不會耽誤事兒的!”</br> 沐云清:……</br> 怎么覺得李懷瑾現在在自己跟前兒跟個兒子一般乖巧呢?</br> “既然如此,那你去看孩子去吧!”</br> 沐云清也知道,即便之前李懷瑾天天在沐王府的時候,該處理的事情他也沒放下,只不過都是趁夜深人靜她和孩子都睡著的時候做的。</br> 如今去朝堂也不過是因為在寧王一事上,永嘉帝的名聲有些不太好了,所以急需要他出面穩定局面而已。</br> “清清,我想跟你說說話!”</br> 李懷瑾可憐巴巴地看著沐云清。</br> 不料沐云清卻是伸手又把毛筆拿了起來,繼續寫字:“我沒空!”</br> 李懷瑾:……</br> 見沐云清不理他,李懷瑾靠床邊坐在了地上,自言自語開了:“以前我十分羨慕大哥,他有父皇母后的關注和疼愛,也羨慕三弟,他雖然不被父皇待見,但有全心全意待他的淑妃。</br> 輪到我就人見人嫌。</br> 很小的時候我以為一對父母只能愛一個孩子的,因為父皇愛了大哥就不能愛我和三弟了。</br> 母后也因為愛了大哥,就不能愛我了。</br> 淑妃因為只有三弟一個,所以三弟也有人愛。</br> 只有我是那個多頭。</br> 不過好在我有你祖父祖母,也有祖皇叔和祖皇嬸。</br> 也不算是孤單。</br> 但是即便是這樣,我還是渴望父皇母后能在愛大哥的空隙能看到我一點點。</br> 哪怕一點點我想我就能很滿足了。</br> 所以這二十年來,我一直在拼命,不為別的就想著有朝一日能讓們看到我。</br> 后來他們果然看到了我,但不是做為他們的兒子,而是看到我能成為大哥的助力。</br> 那我還是很高興。</br> 我想著只要我一直有用,他們就一直能夠看到我了……</br>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們發現我在能成為大哥助力的同時,還威脅到了大哥的地位,他們毫不猶豫地對我出手了。</br> 一個對我無理打壓,一個給我喂毒!</br> 我在牢里又想明白了,他們終究還是只能愛一個孩子的!</br> 我還是那個多頭。</br> 不過我已經不難過了。</br> 除了他們還有很多人愛我,我也有很多人要愛。</br> 再后來我突然知道我的親娘不是母后,而是皇貴妃。</br> 那種感覺很奇怪,不是期待不是欣喜,而是一種排斥,很排斥的那種。</br> 我知道這二十年的錯過不是她的錯,我不恨她,但我不想認她!</br> 同以前一樣,我只想當她是個陌生人,也希望她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br> 如此就好!</br> 可是他們顯然不這么想。</br> 各種威逼利誘的讓我認親,受他們的擺布,我就受不了。</br>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愛的話,我想我不需要!</br> 我不想跟他們相處,看到他們就煩!</br> 清清,我后悔了,我想逃避責任,我想跟你一起走……”</br> 本來在聽李懷瑾心路歷程的時候,沐云清已經放下了毛筆。</br> 細細地聽著他的傾訴,覺得他這是童年的缺愛給他留下了難以愈合的心理陰影,還是挺心疼他的。</br> 只是末了這句話,讓她之前的心疼一掃而空了。</br> 丫的,說半天就是來這找存在感來了。</br>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好的事情你要反悔還是不是男人了?”</br> 看著沐云清嗔怒的樣子。</br> 李懷瑾回頭,看著沐云清一本正經地道:“只要你歡喜,我是不是男人都無所謂!”</br> 沐云清:……</br> “你神經病啊,滾出去!”</br> 真是,以前的高冷冰山,怎么成了這副無賴相了?</br> 這話剛說完,趙氏虎著臉進來了:“清兒,你這是做什么,有話好好說,怎么還罵人呢?”</br> 在看到李懷瑾竟是在地上坐著時,更是對沐云清不滿了,“你這丫頭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就是坐月子也不能這么折騰謹小子啊!”</br> “祖母,是他不要臉!”</br> 沐云清這個委屈啊。</br> “你住口!”</br> 趙氏聽沐云清越說越不像話了,臉就沉了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