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馬和歐陽瓊的保駕下,兩位身強力壯的紅軍戰士抬著一副擔架快步走來。
擔架上側躺著昏迷的張華男,身上蓋著一床軍被,看不見他受傷的地方。
姚秀芝近似小跑地越過霍大姐,趕到擔架旁邊,不住聲地叫著:“華男!華男……”
霍大姐趕過來:“老馬同志!張副參謀長的傷……”老馬邊走邊說:“不輕,大姐……”
霍大姐:“快抬進院中搶救!”
還是那座庭院中外日
兩個紅軍戰士把擔架輕輕放在竹床旁邊。
老馬和歐陽瓊小心地把張華男從擔架上抬到竹床上。姚秀芝緊緊抓住張華男的一只手,迭聲呼喚:“華男!你醒醒,你醒醒……”
這時,身材頎長,戴著金絲眼鏡的紅軍大夫拿著醫療器械走到竹床旁邊。
霍大姐伸手接過醫療器械。
大夫撩開蓋在張華男身上的軍被,特寫:
張華男的臀部血肉模糊,鮮血染紅了軍裝和軍被。姚秀芝本能地驚呼:“華男!……”
張華男漸漸從昏迷中醒來,他微微地睜開雙眼,并看見了姚秀乏,無力地叫了一聲:“秀芝……”
姚秀芝驚喜地:“你……你可醒來了!”
霍大姐搖了搖頭:“秀芝,你快去給張副參謀長準備點吃的吧!打下手的事,由我來幫著做。”
姚秀芝很不情愿地說了聲“好,好……”,沖著張華男點了點頭,遂轉身踉蹌向廚房走去。
霍大姐拿起剪刀,把臀部的褲子小心地剪了一個圓圈,由于淤血粘得太緊,掲不下來。
大夫看了看:“端點鹽水來,浸泡一會兒再揭。”
張華男邊說:“不用了!”邊用手揭了下來。
霍大姐驚得“啊”了一聲。
特寫:張華男臀部的傷口滲出了殷紅的鮮血。
大夫:“決去端點鹽水來消毒!”
霍大姐:“是!是……”她余驚未消地向廚房走去。
廚房外屋內曰
姚秀芝心慌意亂地向碗中倒開水,竟然倒在了自己的手上,燙得險些把碗扔在地下。她急忙把水碗放在鍋臺上,又轉身取來些許鹽巴放入碗中,用筷子攪拌。
霍大姐走進屋來“秀芝!快弄些鹽水,”
姚秀芝雙手遞上那碗鹽水:“給,我已經弄好了。大姐,他……”
霍大姐邊接碗邊說:“是條漢子!放心吧,用鹽水洗傷,他頂得住。”說罷轉身走出屋去,遂又轉過身來叮囑:“秀芝,拿出我們留下的白米,紿他做碗熱乎乎的米粥。”姚秀芝:“是,我這就生火做飯接著,她惶恐不安地淘米、生火,不時地還側耳聽聽院中的談話。
霍大姐:“華男同志,要忍著點,鹽水洗傷口會很疼的。”
張華男:“沒事!你們洗傷的鹽水,決不會比國民黨的辣椒水更刺激吧?”
大夫:“當然沒有!可我還必須告訴你,我們沒有麻醉藥品,做手術將會是非常疼的!”
張華男:“大夫,你就放心大膽地動手術吧,我雖然不是關云長,可我的骨頭,也絕不比他軟!”
姚秀芝聽罷驚得—怔,她匆忙向火中添加一把柴禾,遂又禁不住地探出頭,窺視院中做手術的情況。
姚秀芝因距離較遠,只能看見大夫拿著剪刀的動作,以及霍大姐捧著醫療器械忙碌的樣子。她看不見張華男的表情,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柴火正旺,鍋中的水滾沸,溢到火苗上,發出刺刺啦啦的響聲。
姚秀芝急忙轉身救火,揭開鍋蓋,放上白米,加柴煮飯。
庭院中夕卜日
張華男靜靜地躺在床上,額頭上布滿豆粒大的汗珠,順著面頰滾下。
特寫:張華男頭部兩邊所謂的枕頭上濕了兩大片。
大夫終于做完了手術,看了看張華男的表情,敬佩地點了點頭。接著,他又命令地說道:“快拿塊毛巾來,給傷員擦擦這滿臉的汗水。”
霍大姐轉身取來毛巾,輕輕擦去張華男額頭上的汗水。大夫“秀芝!白米粥煮好了嗎?”
姚秀芝在屋內回答:“煮好了!”
大夫:“端過來,給傷員喂飯!”
姚秀芝:‘好!我這就來。”
有頃,姚秀芝端著一碗白米粥走出廂房,來到手術床旁邊關切地:“疼嗎?”
張華男微微地搖了搖頭。
姚秀芝盛了一勺白米粥,吹了吹,復又用舌試了試,小心地放人張華男的口中。
張華男無力地、卻十分香甜地吃著。
姚秀芝細心地給張華男喂米粥,突然一股異樣的情感撲人心頭,她淚水盈眶,痛苦地盛了一勺白米粥,未加處理,放入張華男的口中。
張華男因米粥太熱,燙得欲吐不行,欲吃不得,十分狼狽。
姚秀芝驚慌地,“對不起,吐了吧……”
張華男強作英雄地:“不!不熱……”忍燙咽了下去。霍大姐看著淚水滾動欲出的姚秀芝,不解地:“秀芝,你這是怎么啦?”
姚秀芝邊說“沒什么……”邊又盛了一勺白米粥,吹了吹,淚眼模糊地放人張華男的口中。
黎平城郊外日
朝霞染得碧空萬紫千紅,映得山川生氣盎然。
笛聲悠悠,“哎呀來”的旋律在晨空中自由飄游,顯得是那樣的清純、悅耳。
姚秀芝駐步一條小溪旁邊,循聲望遠方,悵然凝思。老馬沿著小溪大步走來,他望著癡迷于笛聲的姚秀芝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笛聲突然終止了,姚秀芝不無遺憾地自語:“彤兒,你怎么不吹了?”
老馬緊走兩步,愴然地:“她準是吹累了。”
姚秀芝聞聲轉過身來:“老馬,你……”
老馬很不自然地一笑:“和你一樣,聽彤兒吹笛子。”
姚秀芝:“我看,是有事吧?”
老馬“對,首長請你。”
姚秀芝淡然一笑:“請我?……”
老馬:“一點也不錯!”
姚秀芝:“新鮮!”
老馬:“我想,他也可能是聽到彤兒吹的笛子聲了吧?”
姚秀芝:“那……他是可以把彤兒叫來的啊!”
老馬:“可他……”
姚秀芝:“就因為我的原因,連可憐的彤兒都可以不見,是嗎?”
老馬:“我……不清楚。”
姚秀芝猝然變色:“告訴他,我不想見他!”
老馬:“那你……”
姚秀芝:“我留在這兒,等霍大姐回來。”
老馬:“是不是想從她那兒……聽聽黎平會議的精神啊?”
姚秀芝沉重地點了點頭。
祠堂廂房中內展
張華男臥在竹床上蹙著眉頭,不時地耳聽聽室外的動靜,復又嘆氣搖首。
有頃,他下意識地哼唱起了“哎呀來……”
小溪旁邊外展
霍大姐興奮地:“黎平會議結束了,中央接受了毛主席的意見:改變和紅二、紅六軍團會師的作戰計劃,西出貴州,擺脫國民黨軍的圍追堵截,重建革命根據地。”
姚秀芝沉吟有頃:“這能不能說,毛主席又開始指揮紅軍打仗了?”
霍大姐:“我的那一位對我說,起碼證明毛主席在軍事上有了發言權了!”
老馬:“這就好了!根據我的經驗,毛主席指揮打仗行。”
霍大姐:“就是肅反不行,對吧?”
老馬:“這……是兩碼子事嘛……”
姚秀芝:“我這個毛派骨干分子……”
霍大姐:“還是不能平反,對吧?”
老馬:“這……不知道。”
霍大姐:“我知道我們的老馬同志多的是原則性,少的嘛……是靈活性,對吧?”
老馬突然把頭一歪:“我看啊,這頂帽子給霍大姐戴上也正合適。”
霍大姐一怔:“一點也不合適!”
老馬激將地:“你敢不敢把彤兒叫來,讓他們一家三口團圓一下啊?”
霍大姐:“是你的主意,還是你們首長的意思?”
老馬:“這……你就不用問了。”
霍大姐笑了:“秀芝,你說呢?”
姚秀芝痛苦地低下了頭。
廂房祠堂中內日
張華男依然臥在竹床上,蹙著眉頭,微合著雙眼,完全陷人沉思中。
姚秀芝悄然走進,打量一下張華男的表情,有些冷漠地問:“你找我有事嗎?”
張華男驀地睜開雙眼,有些慌亂地:“沒、沒事……”姚秀芝生氣地:“沒事派人找我干什么?”說罷轉身就走。
張華男慌忙地:“秀芝,你……”
姚秀芝聞身又轉過身來:“有什么事嗎?”
張華男:“你能陪我坐一會兒嗎?”
姚秀芝:“你認為有這種必要嗎?”
張華男漲紅著臉:“有,有啊!……比方說。你有沒有心事和我說說呢?”
姚秀芝就要發怒了:“像我這樣的人,向你這種人述說心事有什么用呢?”
張華男:“有啊,有啊……不妨說說看。”
姚秀芝驀地摘下那頂沒有紅星的軍帽,雙手捧到張華男的面前,怒不可遏地:“我要你把收回的那顆紅星還給我!”張華男狼狽地:“這……”
姚秀芝:“辦不了!對吧?再見!”
張華男:“秀芝!秀芝……”
姚秀芝駐步原地,一動不動。
張華男哀求地:“我們談談彤兒好嗎?”
姚秀芝猝然又動了感情:“你還有什么資格和我談彤兒!離開中央蘇區兩個多月了,為什么不讓彤兒來看我一次?就說你負傷了,為什么也不想和彤兒見一面?你捫心自問一下,對得起我們的彤兒嗎?”
張華男:“我怕給彤兒的心靈造成創傷啊!”
“媽媽!”
姚秀芝和張華男聞聲同時循聲望去:
彤兒哭喊著跑進廂房一頭撲進了姚秀芝的懷抱中。姚秀芝雙手用力抱著彤兒,大顆大顆的淚水滴在了彤兒的身上。
張華男從驚愕中醒來,下意識地抬起頭來,雙手吃力地撐著病床,忘情地喊著:“彤兒!彤兒……”
這時,霍大姐走進廂房,走到姚秀芝身邊,動情地:“彤兒,爸爸叫你了彤兒仰起淚臉:“爸爸,你怎么了?”
張華男:“掛彩了。”
彤兒:“一定很疼吧?”
張華男:“擦破了點皮,不疼。”
彤兒:“你怎么不派老馬叔叔叫我去啊?”
張華男囁嚅地:“我……”
姚秀芝再次火起:“他怕影響自己當官!”
張華男:“你……”
姚秀芝:“我只不過說了句實話!”她說罷拉住彤兒的手:“媽媽什么都不怕,走!跟媽媽進屋說會知心話去。”張華男伸出雙手:“彤兒!彤兒……”
姚秀芝拉著彤兒快步走出了廂房。
張華男再次呼喚:“彤兒!……”十分痛苦地合上了雙眼。
院中傳來彤兒答話聲:“爸爸!……”
霍大姐嘆了口氣:“算啦,讓她母女先親熱親熱吧。”
張華男凄楚地:“那我……”
霍大姐:“我陪著你談談。好嗎?”
張華男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姚秀芝的住處內日
姚秀芝邊給彤兒剝橘子邊說:“劇團的同志們都好嗎?”彤兒邊吃橘子邊說:“好,大家可想你呢!”
姚秀芝:“排練什么新節目了嗎?”
彤兒:“沒有。”
姚秀芝:“為什么?”
彤兒:“大家說,沒有你這個團長編和排,只能演過去的一些老掉牙的節目;另外,長征以來,天天不是跑就是打敗仗,大家也沒有心思排練新節目。”
姚秀芝嘆了口氣:“苦妹子好嗎?”
彤兒:“不怎么好。”
姚秀芝:“為什么?”
彤兒:“她特別想你!還有,她對爸爸他們這樣對待你,怎么也想不通。”
姚秀芝:“還有別的原因嗎?”
彤兒神秘地:“聽說她肚子里有小孩了。”
姚秀芝愴然地嘆了口氣。
祠堂廂房內日
霍大姐嚴肅地:“華男同志,中央蘇區是怎樣搞起來的,工農紅軍又是如何發展起來的,你知道嗎?”
張華男:“當時,我在上海,不在蘇區,但作為黨員,我知道這一切都是黨的功勞。”
霍大姐:“請問我們的軍事家,丟掉中央蘇區,犧牲這么多的紅軍戰士,又是誰的功勞呢?”
張華男:“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們被迫撤出中央蘇區,是因為敵我力量懸殊的結果嘛!”
霍大姐:“不對!前四次反圍剿,我們為什么取得了勝利?”
張華男:“這……”
霍大姐:“這是因為敵人的兵力太弱,我們紅軍的力量太強的結果嗎?”
張華男:“你……這是什么意思?”
霍大姐:“很簡單:我——不僅僅是我,全體紅軍指戰員歷經血戰湘江的慘敗之后,都在尋求紅軍失敗的真正原因;同時還在思索你——還有你的那些從蘇聯留學回來的同學們,為什么一到蘇區就反對毛主席?”
張華男:“你這是在明目張膽地反對黨中央!”
霍大姐:“你的結論下得太早了!”
張華男愕然地:“你……”
霍大姐心平氣和地:“我只能這樣對你說:我敬重你,才這樣剖腹見心地和你談。”
張華男聽后蹙起了眉頭,似在思索著什么。
西行的山路外日
紅軍快步行進在坑洼不平的山路上。
張華男躺在擔架上,非常痛苦地合著雙眼。
霍大姐和姚秀芝邊行軍邊交談著什么。
突然,前方響起休息的軍號聲。
紅軍指戰員相繼停止行軍,就地休息。
老馬站在一棵大樹底下,大聲地:“把張副參謀長抬到這兒來!”
兩個抬擔架的紅軍戰士應聲走過來,小心地把擔架放在大樹下邊,一個用衣襟擦汗,一個捧著軍用水壺喝水。老馬趕過來,取出一個飯團:“首長,吃點東西吧?”張華男邊說,“不吃!”邊拿起身邊的拐杖用力站起來。老馬慌忙扶住張華男,“首長,你……”
張華男,“我要下地鍛煉走路。”
老馬邊扶著張華男一拐一瘸地走路邊交談。
張華男:“同志們的情緒怎么樣?”
老馬想了想:“是想聽真話嗎?”
張華男生氣地:“你怎么會發出這樣的提問?”
老馬:“我知道說真話會惹得你不高興的。”
張華男:“你要注意,不要跟著他們瞎議論,更不要把矛頭對準現任黨中央。”
老馬:“如果錯了呢?”
張華男:“你怎么知道對和錯?”
老馬不知如何回答。
不知何時。霍大姐趕到了他們的身后,不服氣地說:“華男同志,看來我們只能當阿斗了?”
張華男瞪了一眼,沒有說什么。
霍大姐話中有音地說:“不要不服氣!只有那些知錯就改,敢于向真理低頭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張華男有氣地哼了一聲。
霍大姐有些挖苦地:“共產黨人是從來不掩飾自己的觀點的,有話放在肚子里會發霉的。”
張華男近似自語地:“說就說,我就不相信山溝里能出馬克思主義,我更不信山大王式的游擊專家能打敗敵人……”
霍大姐笑了笑:“華男同志,我勸你還是認輸的好。”
張華男:“輸?誰輸?……”
霍大姐:“那你我就騎驢看賬本——走著瞧!”
定格疊印字慕:第二集終
在男女聲畫外音中,疊印出相應的畫面:
男聲畫外音:“霍大姐和張華男的爭論只是紅軍中的一個縮影,因為廣大的紅軍指戰員面對失敗的危局,都不能不問一個為什么?中央紅軍在突破敵人在烏江設的防線之后,又出其不意地智取遵義。中央決定在此召開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解決軍事路線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