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還冷,外面下了一場薄雪,霍云深把大衣披在言卿身上,攬著她離開錄音棚,林苑和助理們在后面跟著,俱是表情精彩。</br> 片方那群來看熱鬧的工作人員個個瞪著眼,之前她們嘴上議論的歡,腦補出了一場言卿仗著臉蛋兒心機上位的精彩大戲,料定了她是繡花枕頭,霍總必定也是一時貪戀,不會對她有多在乎。</br> 然而事實迎頭砸下。</br> 言卿的唱功在《巔峰少女》的那些唱跳歌里根本沒體現出來,制作好的網絡原創曲也遠不如現場來得震撼,一首歌下來,連有意挑刺的制作人都被她收服。</br> 比起這個,她們更想不到霍總會親自到場。</br> 等一行人背影走遠,才有膽大的掏出手機拍了個模糊的影像,驚魂未定說:“霍總從我面前過去我連氣都沒敢喘,這么一位居然屈尊過來接言卿?!”</br> “臥槽替身能當成這樣也算爽爆了吧!”</br> “被霍總承認,公開場合不避嫌,做著霍氏的太太,圈里搶破頭的資源手到擒來,我靠選秀節目算個啥,全網罵算個啥,替身又怎么樣啊,換誰誰能拒絕得了!體驗一天我也樂意!”</br> “別做夢了,你有人家舊愛那張臉么?”</br> 霍云深換了輛加長商務,車停在錄音棚大樓的側門外,既不過度高調,也不至于藏著,就那么坦坦蕩蕩。</br> 他抬手遮在言卿頭上,給她擋著飄落的碎雪,陪她坐上車,助理們很有眼力見兒地退后,林苑糾結了一下,看霍總沒反對,于是跟了上去,坐在副駕駛。</br> 她還保持著一點理性提醒:“霍總,可能會被拍到。”</br> 意思是要不要提前處理掉。</br> 霍云深抬了抬眸,不感興趣問:“所以?”</br> 所以?</br> 林苑在圈里叱咤風云多年,頭一次覺得自己是個傻的,人家霍總來都來了,就是不介意被拍,心甘情愿讓這種新聞上頭條。</br> 帶一個老公情感濃烈的已婚少女,她還真是沒經驗。</br> 言卿胸口起伏,故意跟霍云深隔開了一點,貼到車門邊上,鼻尖微微發酸。</br> “卿卿……”</br> 霍云深去攬她,皺眉注視著她的神色。</br> 言卿不給攬,幅度很小地掙了一下,悶聲問:“你這么明目張膽的,網上又要議論你了,讓她們說我就好了啊,你別往里蹚渾水不行嗎。”</br> 昨天還想夸他沒要求一起住,免得被拍。</br> 今天就來了一波大的。</br> 她現在風評不好,即使夫妻關系已經公開,她也不想把霍云深牽扯太多進來。</br> 他身后是整個霍氏,那么大的集團要他掌控,婚事的重要性,她一個不懂生意的都知道,換成別家掌權人估計早就考慮強強聯姻了,選秀小明星哪能上得了臺面。</br> 可她不但是個選秀小明星,還負評纏身。</br> 本想借著替身的誤會,讓霍云深的檔次別掉那么多,免得董事會里萬一有誰以后拿這個做文章對他不利,結果倒好……</br> 他擅自來接她,生怕誰不知道他多在乎。</br> 霍云深不顧她抗拒,攥牢她的手:“你的事是渾水?”</br> 結婚證都開誠布公了,她卻要和他保持距離。</br> 那些笑她是替身的,她暫時不讓反駁,行,他答應。</br> 但他容忍不了卿卿被冷嘲熱諷,說她心機上位,連幾個打雜的都能把她瞧不起。</br> 何況他好不容易等到感情公開,能光明正大陪在她身邊,憑什么收斂,昨天是心里鬧別扭才順了林苑的鬼話,今天想都別想。</br> 言卿氣他明知故問:“你知道我是為你好。”</br> 霍云深硬是把她拉到懷里:“不需要。”</br> 不需要她保護他。</br> 只要允許他跟著,纏著,就足夠了。</br> 林苑努力降低存在感,后悔上了霍總的車。</br> 她本來是被言卿的水平驚到,心潮澎湃想商討一下她的事業規劃,然而誤入了恩愛現場。</br> 中年老姐姐的心臟不太好了,低頭開始刷微博。</br> 今天一早,《巔峰少女》官博那邊澄清了言卿會參加節目的原因和始末,還放出當時她嘗試拒絕,又被安瀾求情才答應幫忙的視頻片段,并對言卿的能力和業務水平狂飆了一大串的真誠彩虹屁。</br> 當時的乘風視頻面臨衰落,全靠言卿來救場,才奶活了全公司。</br> 林苑順勢發出言卿本人的公開說明,正式對大眾承認婚姻狀況。</br> 她沒做太多無謂的解釋,只是柔聲對粉絲說了抱歉,最后坦誠而堅定地說:“我唯一能承諾的就是,跟霍云深結婚,是我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傷害你們的事。”</br> 大事落定,林苑是打算上線看看輿論風向,然而迎接她的是滿屏震怒。</br> “《青絲》居然給言卿唱了?開什么玩笑!”</br> “營銷號說我女神已經試音了啊,怎么讓她搶了!她一個偶像水平她配嗎!”</br> “這邊發著聲明,也不說低調一段時間,直接搶資源?肯定是扒著霍總給她弄來的吧?要不要點臉。”</br> “當替身還不學著見好就收?就不怕霍總哪天把她掃地出門——”</br> 這么一會兒,林苑見到又有了百條以上的新微博。</br> 她再一刷,好嘞,該來的絕對不會缺席,霍總駕臨片方錄音棚,接言卿下班的照片被人發了上去,只是拍得遠,影像模糊,不足以辨認身份。</br> 對于文字里描述的所謂實錘,霍總如何重視如何珍愛,吃瓜網友絕不相信。</br> 霍云深那種大魔王,平常一般八卦都不敢隨便提他名字,他能對一小明星多上心。</br> 又不是找了多年的那個真愛。</br> 底下評論被刷屏:“照片都不清楚就敢叫實錘?我看這條是言卿買來充門面的吧。”</br> 林苑嘴角抽了抽,猶豫著該怎么處理。</br> 霍云深突然在后排開口:“什么事。”</br> 林苑恭敬把手機屏給他看。</br> 言卿湊過去也想知道,霍云深一眼掠過已經看完,眼睫一抬示意林苑拿走,接著拾起自己手機,對著他跟言卿相扣的手拍了張照,熟練點開微博,用認證的大號發了上去。</br> 配字簡潔利落:“接老婆回家。”</br> 發完,不管會引起什么轟動,直接把手機熄屏丟一邊。</br> 言卿目睹他一系列動作,根本來不及阻止,見他發完了,又急又擔心,干脆掙開他,趴去車窗邊。</br> 他多顧全一下自己不行嗎。</br> 她真的無所謂被質疑,干嘛要把她庇護得這么一絲不茍。</br> 言卿把額頭貼在冰涼的玻璃上,明知不該不理他,可抵不住蔓延上來的難過,想緩一緩。</br> 自從聽霍云深講過他從小到大那些事,他每一點付出都讓她心疼。</br> 車開過轉角,路過一個小公園,臨路的欄桿里面是架動物造型的滑梯,幾個四五歲的小孩子正在排隊玩,嘻嘻哈哈地笑鬧。</br> 言卿的目光不由自主定格。</br> 她眼前閃過一點細碎的片段,好像她很喜歡……很喜歡這樣的滑梯,曾經拉著高高瘦瘦的少年去學校附近的小公園里,趁著沒人搶的傍晚,獨自霸占。</br> 少年嘴上嫌這東西幼稚,實際卻蹲在滑梯的末端,張開手臂接她。</br> 她風一樣滑下來,笑著撞進他懷里。</br> 言卿一直盯著窗外看,直到滑梯的影子消失才嘆了口氣,她現在走哪都會被拍,是再也不可能和他玩這個了。</br> 不能自由,沒有記憶,還要連累他被全網關注。</br> 她做了霍云深的老婆,什么好的都給不了他……</br> 霍云深凝視言卿垂落的睫毛,有些念頭漸漸難忍。</br> 昨晚在車上艱難中止了那場親密,他一夜煎熬,現在她又生著氣,不理他,不愿意看他一眼了。</br> 越是這樣,越想壓著她肆意妄為,讓她說動聽的話,填滿他經受星點冷落也會皺縮的心。</br> 林苑還在兢兢業業刷微博,腦子里飛速盤算言卿適合的路線。</br> 霍總一張照片發出去,激了千層浪。</br> 不是要實錘嗎?很好,霍總不用別人,親自出面,自己錘自己。</br> 林苑已經在首頁刷到無數個“替身當成這樣超值了”。</br> 她沒阻止,順勢叫人把相關熱度持續頂上去,成了話題掛上熱搜。</br> 林苑驚覺之前的思路全是錯的。</br> 娛樂圈本來就是個名利場,為什么非要比誰是無辜軟糯小白花,這種人設的女星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圖什么。</br> 她家言卿,顏值身材標準的絕美小狐貍精,唱功能震場,自帶話題流量,老公都算得上手握乾坤了,在這兒當無攻擊性小可憐?</br> 何必呢。</br> 這種條件,明明是幾年翻不出來一個的極品,管她恃美恃才還是恃老公,就應該隨便行兇。</br> 林苑火速定了新路線,激動得深呼吸,團隊群里有人在時時監控網評,跟她匯報:“苑姐,許茉涵發微博了,內涵言卿搶她歌。”</br> 許茉涵摘過兩個歌后獎項,在言卿之前也參加了《青絲》的試音,聲線并不合適,但因為跟制作人有私交,非要弄到手,制作人想踢掉言卿選的人,就是她。</br> 如今被棄,肯定憤憤不平。</br> “苑姐,她又在評論里給粉絲回復,說只靠資本運作的人就會躲在后面,哪敢像她一樣錄音直播。”</br> 林苑呵了聲,宣布:“卿寶,解鎖新任務了。”</br> 她往后看一眼,馬上明智地閉嘴。</br> 卿寶正默默趴在窗邊,大魔王拽著她衣擺,唇繃成線,這暗潮涌動的,她跟司機要是不存在,估計就干起來了。</br> 對,沒錯,干起來了。</br> 飛機抵達海城后,霍云深自己開車,言卿瞄了瞄副駕駛的位置,還是選擇爬進后排。</br> 她暗自撓座椅,一路上沒怎么和他說話,他整個人繃著,側臉鋒利陰沉。</br> 她悄悄怪自己,明明是感動,干嘛非要冷落他讓他難受,現在好了吧,不敢出聲……</br> 霍云深在不斷提速,車徑直駛入自家車庫里,戛然停下。</br> 沒了外人打擾,是絕對安全的環境。</br> 車庫燈光不算亮,昏昏黃黃透入封閉車廂里,把空氣攪得軟膩濃稠。</br> 言卿手指攥著,呼吸略微加快,她輕聲:“深深……”</br> 霍云深緩緩回眸,伸出手:“過來。”</br> 言卿血液在升溫,咽了咽,老實前傾,向他靠過去。</br> 到了他可以觸及的范圍,他驀的扣住她后腦,把她帶到近前,冰涼的唇重重壓上來,長驅直入。</br> 言卿“唔”了一聲,迅速失守,舌尖被他掠取,糾纏出沸騰的熱意。</br> 但有車座在阻隔,無法貼得更近。</br> 言卿眼尾胭紅,在輕喘的間隙里喊他名字。</br> 她想起山頂上的迷亂,他說了下次讓她主動……</br> 現,現在嗎?</br> 霍云深卻移開唇,指腹抹過她嘴角的濕潤,他開門下車,到后排把她抱出來,沒讓她腳落地,手臂托著她帶到樓上。</br> 言卿忐忑想,內個……不車震了嗎。</br> 還是要去床上對不對。</br> 霍云深出乎她的意料,沒有繼續往上走去臥室,而是繞過客廳,徑直走向后面的副廳。</br> 言卿晃了晃腿:“深深,我們去干嘛?”</br> 幾秒種后,不用霍云深回答,言卿已然被放下,腳踩在柔軟地毯上,看見了讓她屏息的場景。</br> 副廳里原本很空,半閑置著,她很少過來,可現在……</br> 多了一架貓咪造型的滑梯,幾乎占據一半空間。</br> 不僅僅是滑梯,周圍也布置成了小公園的樣子,哪怕她唯有一段碎片的記憶,也能意識到,這就是她當初牽著少年一次次去過的角落。</br> 言卿呆呆望著,霍云深從身后俯下,摟住她的肩。</br> “那時候滑梯總被一群小孩兒占著,你不讓我去搶,每次都要等到天晚,人走光了,你才過去。”</br> 他低低的嗓音廝磨她的耳廓:“我還說,以后等我給卿卿買了大房子,要放一個在家里,你滑下來,我在下面接住你。”</br> 言卿眼眶不禁變紅。</br> 明明是不存在的記憶,可他一字一句都鉆在心里。</br> 過去很久了,久到她不記得,忘得干干凈凈,他還因為她在路邊多看了幾眼,就搬了一個回來。</br> 霍云深沙啞地笑:“你不在的幾年,沒人管著我了,我很不講理,總去公園的小滑梯上坐著,讓小孩兒不敢接近,幫你占位置。”</br> 從早占到晚,從年頭占到年尾,她也不會出現了。</br> 他揉著她的背:“我以為卿卿已經忘了,不喜歡了,但你路上在看……”</br> “喜歡,”她轉過身緊緊抱他,“和你有關的我都喜歡!”</br> 霍云深手上的力氣漸漸失控:“那卿卿不生我氣了好不好?別不理我了,我受不了。”</br> 言卿環住他脖頸:“我不是生氣,我是心疼你。”</br> 霍云深吐息漸重,壓抑著念頭,牽著她去滑梯后方的小梯子:“上去試試么?”</br> 言卿點頭,順著梯子爬到上面。</br> 滑梯上方是很大的貓咪頭形狀,相當于一個有兩個口的空間,后面的入口是梯子,走過一段,通向前面的出口滑出去。</br> 里面光線微弱,觸感很軟,特意鋪了一層毛茸茸的軟墊。</br> 言卿剛一進入,后方的入口就被男人的身影遮住。</br> 她一怔,熟悉的雙臂緊跟著擁上來,把她抵在墻壁上。</br> “深深……”</br> “在山頂答應我什么,”他嗓子里滾著砂礫,似是忍了許久的渴求終于打開閘門,“記得么?”</br> 言卿臉上一熱,在昏暗中看他燃起的黑眸:“……當然記得。”</br> 主動,把專屬于他的禮物拆開。</br> 言卿口干舌燥,一呼一吸里泛起甜膩的潮涌,她抓著他的手,顫巍巍放在自己裙擺上。</br> 童真滑梯的小小空間里,是男人不再隱忍的灼熱呼吸。</br> 她瓷白發著光,紅唇親吻他滾動的喉結:“霍先生,禮物幫你拆好了——”</br> 不用等說完,霍云深滾燙的手指掐過她的腰。</br> 他低沉字句撩過她皮膚,帶著炙烤般的熱度:“卿卿乖,坐上來。”,,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