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令主的生死，這個問題姜天宸確實不曾問過三月。</br> 雖不知蒼玄為何要問這個，但只要蒼玄想要知道這件事，三月就可以以此當做籌碼和蒼玄談條件……</br> 蒼玄不信三月，三月同樣不信蒼玄。</br> 他充斥著血絲的眼眸轉了轉，盯著蒼玄，嗓音干啞，已無氣力：“我若……說了，你，食言……咳……”</br> 他話沒說完，就干咳起來，破爛的衣衫下是殘破的軀體，便是他咳的嘔血，也坐不起身，那副只剩白骨的手臂，也做不了任何事。</br> 濃稠暗紅的鮮血從他口中吐出，染在臉龐，和他那被剝了臉皮的血肉融合，便是有雜亂的頭發遮蓋，也遮不住他那可怖的樣子。</br> 看三月現在這樣，蒼玄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心。</br> 即便不殺三月，他這樣子，也活不過幾日了。</br> “先……給我……”咳了一會停下來的三月，費力粗喘著，他猩紅的眼眸緊盯著蒼玄手中的那把短匕。</br> 姜天宸不讓他死，讓他失了雙臂，斷了雙腿，就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br> 他被折磨成這幅樣子，早該死了，可姜天宸派人給他灌了不知什么藥，吊著他一口氣。</br> 三月已經不能忍受這樣生不如死，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br> 那就是，死！</br> “……”看三月這個時候還沒有看清局勢，還想要和他談條件，蒼玄眸色微動，黑沉的眼眸看向了身旁的侍衛。</br> 那侍衛在看到蒼玄看向他時，只那一個眼神，他立刻會意。</br> “太子殿下若有想問的事，不如一并問了。”帶領蒼玄來地牢的侍衛，恭敬說道：“還請太子殿下問過后在外等候片刻，屬下會讓他開口。”</br> “嗯。”蒼玄神色淡漠。</br> 三月現在沒有和蒼玄談條件的資格，蒼玄給過他一次機會了。</br> 他既不明白，也就只好換個法子問了。</br> 侍衛話落，蒼玄還未將手中的短匕還了，就聽牢內三月驚恐的聲音：“不要！”</br> “不……”三月死死盯著蒼玄，聽到那侍衛又要動刑，他死也不愿！</br> “我說！”三月嘶啞的嗓音充斥著懼意：“我……說！”</br> 他就死也不想再受刑了！</br> 看三月這么快改口，那極為驚懼害怕的樣子，蒼玄也是有些沒想到。</br> 看來這地牢里的刑罰，當真是非常人能忍，連三月這殺人無數，見慣了血腥的殺手，都怕成這樣……</br> 倒也不怪他怕，蒼玄看到他現在這副樣子，也是有些心驚。</br> 三月松口了，那侍衛接過蒼玄還他的短匕，站在一旁也不再開口。</br> “前風雨樓令主，可還活著？”蒼玄又問了一次。</br> 三月這次再看向蒼玄的眼神黯淡下，又漸漸猶如一潭死水，不再想有任何掙扎，聲音也更是無力“不知……”</br> 他這一句不知，讓蒼玄眉心微蹙，也不知三月說的是否是真。</br> 還是在騙他？</br> “太子殿下不如先移步在外稍等片刻？”一旁侍衛又突然開口。</br> 蒼玄還未有反應，便聽三月又急又懼的聲音：“不知……死活！”</br> 他已是半死不活了，說一句話都要喘上好一會，他們看不出他只剩半條命了！</br> 看不出他說不出完整的話嗎！</br> “……”侍衛頓了頓才反應過來，退在一旁沒再開口。</br> 三月方才敢談條件，他自然以為三月是不愿說，倒是忘了三月已經半死不活了，說句話也是有些費力。</br> 蒼玄也反應過來，三月不是不愿說，是說起來有心無力。</br> 雖是慢了些，但蒼玄倒是有的是時間聽他說完。</br> “為何不知死活？”蒼玄問道。</br> 三月又喘了口氣，才說道：“自新令主…掌管風雨樓，令主…便，不見了……”</br> “我只是，聽命行事的……下屬，閣中之事……還輪不到，我知曉……”</br> 風雨樓本就消息嚴密，他們這些賣命的殺手，隨時都有喪命或被抓的風險，怎么可能會知道那么多事。</br> 他只是皿閣中有些能排的上名號的殺手，沒有坐到更高的位子，自然也就沒有資格知道太多。</br> 聽三月這話，蒼玄以為他沒有撒謊。</br> 三月在皿閣的地位不高，能知道的，也許就只有這些了。</br> 蒼玄想了想，又問道：“風雨樓可有找到星野的行蹤？”</br> 交手時三月說星野生死未卜，也不知風雨樓有沒有他的下落。</br> 三月不知其他事，也該知道風雨樓有沒有星野下落，因為他們既然要殺星野，也應當是由三月他們去尋他。</br> 三月緩了緩，才又說道：“有……”</br> “此次刺殺前……傳回消息，在……南赤，發現他的行蹤……”</br> “新令主，已……派人，前去……”</br> 三月此刻已不想掙扎，他也知道他沒資格不答，他知道的這些事算不得機密，都告訴了蒼玄也沒什么。</br> 告訴蒼玄，也能免得他再受刑……</br> “你們何時來的皇城？殺星野的人，又是何時動身？”聽三月所言，蒼玄眉宇緊蹙，他猜的不錯，星野果然在南赤。</br> 但這個消息，并不妙。</br> 殺星野的人已動身前往南赤，他讓穆晟貼告示尋星野，可穆晟今日才離開皇城，回到南赤還需十幾日。</br> 這十幾日，那些殺手若尋到星野，許是早已殺了他……</br> “七日……前。”三月答著，閉上了雙眼：“他們許是，還未到……”</br> 他們一同出身皿閣，能幾日內趕到南赤，三月自然清楚。</br> 聽三月這話，蒼玄暗暗松了口氣。</br> 七日的時間，那些殺手還未趕到南赤，星野也就還不會有危險，或許在這幾日里，星野又換了地方躲起來。</br> 現在看來，星野只要不被皿閣找到，也就不會有危險，讓穆晟早日趕回去，興許還來得及在皿閣之前讓星野知道他們已知他的困境。</br> 讓星野想法子來找姜憐。</br> 得知星野的消息后，蒼玄遲了片刻，又問道：“風雨樓易主一事，有誰知其內情？”</br> 這件事，三月不知，風雨樓中，總會有人知道。</br> 恐怕風雨樓里，還有人是這位新任令主的心腹，不然，他怎么可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悄無聲息的成為風雨樓的令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