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憐這么快就要趕人了，陳淮書有些許不甘，但他也不敢太過迫切，否則恐會適得其反。</br> “還望殿下保重身體，淮書先行告退。”他彬彬有禮，進退有度。</br> 姜憐也不留他，冷眼看著他離去。</br> 待他走后，姜憐回眸看了眼方才打碎茶盞的婢女，婢女低低的垂著頭，跪在地上收拾著瓷盞碎片。</br> 看著那碎掉的白瓷茶盞，姜憐有些惋惜，那是她較為喜愛的一套茶盞之一。</br> 似是感覺到了姜憐的目光，婢女的動作更是慌亂，頭垂的更低了，一不小心被碎片鋒利的邊緣，割破了手指。</br> 碎片見血，婢女心中更是惶恐。</br> “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殿下恕罪。”婢女伏地跪著，聲音害怕的顫抖著，后背已是一層冷汗。</br> 打碎了殿下喜愛的東西，她怎擔待得起啊！</br> 姜憐皺眉，看婢女這般害怕她，嗓音輕柔些道：“本宮不怪你，將這些收拾了，去領些傷藥。”</br> 婢女一愣，心中驚喜，連忙謝罪：“是，奴婢謝殿下開恩！”</br> 姜憐離開正殿，走在長廊下，外面還飄著細細的雨絲，被風吹進長廊，落在身上。</br> 她原本想要回寢殿，可又感太悶，便走到池塘邊的亭下，喂起了魚兒。</br> 魚食落進水中，引得魚兒爭先恐后搶奪著吃食。</br> 姜憐望著雨滴落水面，驚起的片片漣漪，心中也甚是煩悶，那種若有若無，怪異的感覺更是強烈。</br> 她望著庭院四處，未見異常。</br> 屏退了侍候的婢女，喚來了影六。</br> “近日府中可有異常？”</br> 影六跪在亭下，恭敬答道：“回殿下，一切如常。”</br> 聽著他的回答，姜憐皺眉，似是不信：“當真？”</br> 影六聲音堅定：“屬下不敢欺瞞殿下，府內并無異常。”</br> 他這般肯定，姜憐不再懷疑影六話中的真偽。</br> 只是她仍是有著那種怪異的感覺。</br> 姜憐抬手揉了揉眉心，心道應當是近日事情繁雜，讓她太過疑心了。</br> 自蒼玄離開后，她就從未安心過。</br> “息影那邊有什么消息？”姜憐問道。</br> 她讓息影帶領死士聽從姜天宸調派，為的也是要讓姜天宸放下心。</br> 外面那些說她要謀逆的流言蜚語，最大的原因就是忌憚她手中的暗閣。</br> 姜憐早就料到會有人，用此事針對她，便先行向姜天宸示了弱。</br> “回殿下，息影大人傳來消息，說是要您小心孫尚書，朝堂上對殿下參政一事異議最大的，除卻丞相大人，便是孫尚書了。”</br> “哦？”姜憐細想了下，疑聲道：“本宮沒記錯的話，孫尚書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之爭里，是中立一派，他同本宮也并不相熟。”</br> “既不相熟，本宮又不記得曾罪過他，他為何對本宮這般敵對？”</br> 對孫盛海，姜憐并不熟悉，但也了解。</br> 孫盛海是禮部尚書，也是惠妃本家兄長，而惠妃膝下沒有皇子，只有兩位公主，在宮中算不得受寵，但也有些許地位。</br> 惠妃沒有皇子，自然也同奪位沾不上干系，孫盛海支持誰，都對孫府沒有好處，所以他也一直是中立的態度。</br> 姜憐沒有想到除了丞相，對她敵意最大的，竟會是孫盛海？</br> 影六也想了片刻道：“殿下，是不是要查查孫尚書？”</br> 姜憐垂眸望了眼池中魚兒，唇角勾起，淡聲道：“嗯，去查查，莫要打草驚蛇。”</br> “是。”影六領命離去。</br> 姜憐一邊喂食著魚兒，一邊細思這些事情其中的關聯。</br> 丞相對她有恨，想要找她麻煩，是有緣由的，可這孫尚書，姜憐當真不記得有過什么交集。</br> 她與惠妃也沒什么交情，也不曾得罪過他們，那這孫尚書為何像是對她甚是不滿？</br> 參她一事，孫尚書怕是用了不少心思。</br> 聯想近來的事情，雖沒有任何證據，但姜憐有一個猜測。</br> 會不會這孫尚書與穆景州有關聯？</br> 她正想著，婢女來報。</br> “殿下，方才丞相府二公子派人送了幅畫來，說是獻給殿下的，殿下可要看看？”</br> “嗯？”姜憐微微皺眉，抬眸看了眼婢女手中的畫卷，勾勾唇角，淡聲道：“打開瞧瞧。”</br> 兩名婢女各立一旁，動作小心的將畫卷展開。</br> 看到畫卷上是什么的時候，姜憐眸光驟冷，眼底閃過一絲諷刺。</br> 那畫上的人是她。</br> 一身白衣飄然若仙，眉眼清冷，手中持長劍起舞，有著不染塵埃般的絕美。</br> 畫卷上還有一句詞，那詞的意思姜憐看了一眼便覺得可笑，冷眼掃過，便不再去看，也不想懂他那句子中的意思。</br> “殿下，二公子說，這畫是他的一番心意，也是為殿下賠禮，還望殿下原諒他往日的愚鈍。”婢女傳達著陳淮書留下的話。</br> 姜憐望著那畫上的她，起身走至畫卷前，抬起蔥白玉手，指尖撫上畫卷，沿著筆墨輕撫。</br> 不得不說，陳淮書的畫技是為一絕，不愧對他的才子之名，這般倉促趕出的畫作也能畫的這般漂亮。</br> 姜憐記得起初與陳淮書相識，她便想讓他為自己做一幅畫，但他總是不愿，各種由頭推脫。</br> 如今，為了討好她，倒是下了一番功夫。</br> 這畫上的場景，是她第一次同他相約，為他跳的劍舞。</br> 看來，陳淮書當真還是沒有對她死心，亦或者說，是穆景州讓他繼續潛伏，讓他重獲她的喜愛。</br> 姜憐眸光冷黯，聲音漠然：“將畫掛去書房，沒本宮的命令，不許摘。”</br> “是，殿下。”婢女領命，帶著畫卷離開，去書房布置。</br> 姜憐喂著魚兒，許是沒了耐心，將魚食一并撒了下去。</br> 池中的魚兒更是聚在一起搶食了起來。</br> 喂好了魚兒，姜憐又在亭下待了片刻。</br> 她難得片刻安寧，靜下心來，總會想到一些令人難以忘懷的事，和人。</br> 她不知這么對蒼玄，他會不會恨她。</br> 他對她明明那么忠心，死也不會悔改的……忠心。</br> 卻被她扣上一頂奸細的帽子，要殺他。</br> 即便是被他恨，姜憐也不后悔這么做，能放他自由已是極好。</br> 恨與不恨都不重要了。</br> 唯愿他平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