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錦晏有一絲不安的看向蒼玄，見他慢悠悠扒著橘子，時不時抬頭看眼姜憐。</br> 他好似沒有發現什么，也沒有懷疑姜錦晏什么。</br> 可他方才那個奇怪的問題，仍是讓姜錦晏感到慌亂。</br> 可他轉念一想，姜天宸應當不會將他的身世……告訴蒼玄。</br> 即便他要說，應該也只會告訴姜憐才是……</br> 姜錦晏看向不遠處的姜憐，眸光暗淡下，蒼玄問他為何不喚姜天宸為皇兄？</br> 他不是氣，而是，不配……</br> 對，他不配。</br> 姜憐不會知道，在他和姜天宸獨處時，他對姜天宸不是稱皇兄，而是陛下。</br> 為了便是要他記清楚自己的身份，讓他不要忘了，他非先帝之子……</br> 這是姜錦晏一直深藏的秘密，是他唯一隱瞞姜憐，不敢讓她知曉的事。</br> 他自懂事起，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他的身世也是先帝親口告訴他的。</br> 他是母親與一位將軍私通所生……</br> 宮內森嚴，外臣不入內宮，他們是如何私通，姜錦晏不知。</br> 但他知道，那位他不曾見過的生父，還有母親都是被先帝暗中下令處死的。</br> 沒有殺他，是因姜憐，因姜憐喜愛他……</br> 先帝愛極了姜憐，只因她的一句喜歡，先帝便能忍下他的存在，還給了他許多他本不該擁有的東西。</br> 但同樣的，他所擁有這些，也是要付出代價的。</br> 姜憐知道暗閣是先帝為她所建，為她養出眾多忠心于她的死士和暗衛。</br> 但她不會知道，他也是先帝為她所選出的，對她最忠心不二的死士……</br> 先帝告訴了他，他的身世。</br> 告訴了他，不殺他是因姜憐喜愛他。</br> 他能活著是因姜憐。</br> 他所能擁有的一切是因姜憐……</br> 先帝還告訴他說，他的命是姜憐的，不是他的。</br> 先帝一次次的告訴他，一次次的要他記清楚，要他刻進骨子里一般，永不能忘。</br> 姜錦晏明白，他明白先帝為何這么做，明白他從出生那一刻起，他的命就注定不會是他的。</br> 先帝培養他，在姜憐看不到的地方對他苛刻至極。</br> 卻也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待他如對姜憐一樣的寵愛。</br> 讓他嬌縱跋扈，目中無人，讓他比姜憐更惹眼，更引人注意……</br> 他是先帝放在姜憐身邊最重要的棋子，是在她遇到危險時，會為她甘心赴死的人。</br> 他自幼便被先帝一遍遍的告訴他，提醒他，他要忠心姜憐，要不惜性命的去保護她。</br> 先帝臨死前都還曾囑咐過他。</br> 姜錦晏覺得可笑，先帝為何會覺得他會不忠姜憐呢？</br> 即便先帝不告訴他那些，不一遍遍的提醒他，他也會甘愿拿命去護姜憐。</br> 因為，那是他的皇姐，他唯一的親人啊……</br> 只有她愿意待他好，會給他吃蜜餞，會保護他，會在他被人欺負時，替他出氣。</br> 會在他要凍死在那個寒冬時，冒著風雪去尋他，把冷得像冰的他，毫不猶豫的抱在懷里。</br> 只有她，在意他的生死，在意他開不開心，會不會笑。</br> 只有她，會因他落淚，會因她覺得沒有保護好他難過自責……</br> 他沒有母妃，沒有父皇，更沒有皇兄。</br> 他有的，只有皇姐。</br> 他愿意為她做任何事，愿意為她去死，愿意做她最忠心的死士……</br> 可他不愿被她知道這些事。</br> 不愿讓她知道，他是一個見不得光的……</br> “錦晏。”</br> 姜憐溫柔含笑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姜錦晏的思緒。</br> 姜錦晏怔了一瞬，回過神，望著姜憐也一如既往的笑著：“皇姐，怎么了？”</br> 姜憐走到他們身旁，接過蒼玄遞給她那剝好的橘子，問道：“云央說，你想將阿怒送回府里？”</br> “……”姜錦晏看了眼還在陪阿怒玩耍的蕭云央，點點頭道：“阿怒這家伙太黏人了，老是纏著央央。”</br> 蕭云央本就養了阿喜，自然也喜歡阿怒，更何況他曾在圣京時還常常跟蕭云央夸阿怒怎樣怎樣。</br> 所以蕭云央對阿怒很好奇，也很喜歡，這一人一狼在一起，把他給忽略了。</br> 他不喜歡。</br> 蕭云央本就不會在天啟待很久，他們成婚遙遙無期，所以他想要在這個時候能和她多待些時日。</br> 想能和她多說說話，哪怕靜靜坐著也好。</br> 因為他怕，怕萬一有一日，他真的要去死，該怎么辦？</br> 以前他不怕，不怕他或許有朝一日會死。</br> 可現在，他怕。</br> 怕他若真的不在了，央央該怎么辦……</br> 皇姐有蒼玄，可央央呢？</br> “那明日我讓人將阿怒養在后院如何？”姜憐聽出了他的意思，覺得阿怒確實太黏人了些。</br> 她說罷，卻沒有聽到姜錦晏的回答，看向他時發現他正望著蕭云央，有些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br> “錦……”</br> 姜憐剛想要再喚姜錦晏，口中就被喂進一瓣橘子，蒼玄對她笑著，還又給她倒了茶水。</br> “殿下再嘗嘗這個。”蒼玄又拿了一個果子給她，姜憐接了過去，口中吃著果子，也就沒有再去問姜錦晏。</br> 但她不知怎的，覺得姜錦晏有些奇怪，這會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br> 是因為阿怒總黏著蕭云央，他不開心嗎？</br> 那看來她應該待會就讓扶白去把阿怒關后院里去。</br> 姜憐不知姜錦晏在想什么，他也沒有讓姜憐有機會看出他的心思。</br> 很快他就恢復了往日那般沒心沒肺的樣子。</br> 他偽裝的很好，不想被他們看出什么，可他的一舉一動，都被蒼玄看在眼中。</br> 他看到了姜錦晏想要隱藏的情緒，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在極力的隱瞞什么……</br> 而蒼玄也在想，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姜憐。</br> 這個午后，蒼玄和姜錦晏都各有心思，而姜憐和蕭云央卻一無所知。</br> 夜色落幕。</br> 在姜憐用過晚膳后，影一便將影三送來的信交給了她，她也知道了穆景州三日后就會回皇城。</br> 而蒼玄今晚也收到了一封信，是圣京來的信。</br> 看到信后，蒼玄面色一沉，冷的可怕。</br> “怎么了？”姜憐看他臉色不對，問道：“是出了什么事？”</br> 蒼玄握著信的手收緊，眉宇緊蹙，面色凝重看向姜憐：“殿下，不歸逃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