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殺我的，究竟是皇上，還是殿下？”</br> 蒼玄不信姜憐要殺他。</br> 若是姜憐想要殺他，根本無需多此一舉，他時時刻刻將弱點暴露在她眼中，她要殺他，易如反掌。</br> 那日她也不必放過他。</br> 何必這么大費周章？</br> 息影調整內息，但越是調息，氣息越亂，持劍撐著，看了眼蒼玄：“暗閣只聽命殿下，你莫不是連這個都忘了？”</br> “你背叛暗閣，背叛殿下，你究竟是不是奸細，你應當清楚。”</br> 息影暗自調理紊亂的氣息，意識也開始漸漸模糊，但他仍舊沉著：“你識相些，我留你全尸。”</br> 蒼玄默了片刻，面色陰晴不定。</br> 天空中一道悶雷炸響，細細的雨絲垂落，原本就潮濕泥濘的林中，現下又迎來一場大雨。</br> 他們在雨中，任由雨水砸落在身上。</br> 被細雨淋濕，息影的意識卻是越發模糊，也不知蒼玄究竟給他下了什么藥，竟能封了他的內力，越是動用內力越是無力。</br> “不勞息影大人動手，我若是奸細，即便是死，我也只想死在殿下手中。”蒼玄嗓音暗啞，語氣冷然。</br> “你……”</br> 息影話未說完，后脖頸處猛然一痛，一個細小的銀針刺入他的穴位，他徹底失去了意識。</br> 從樹上落下一個人影，查看了已經昏過去的息影，而后迅速趕到蒼玄身旁，跪下恭敬道：“主子，他昏了過去，藥效還有十二個時辰，請主子隨我離開此處。”</br> 蒼玄望著跪在地上的扶白，默了許久。</br> “扶白，你暴露了。”</br> 扶白一怔，立刻答道：“回主子，扶白未曾暴露過身份，小王爺不曾懷疑過我，長公主殿下也不曾。”</br> “那你告訴我，殿下為何說我是奸細？”蒼玄自始至終想不通此事。</br> 姜憐為何會說他是奸細？她知曉了他的身份？</br> 可若是知曉，為何不當面質問他？問問他是何處的奸細？</br> 只要她問，他必會答。</br> 何必大費周章引他出來，讓息影殺他？</br> “主子明察，扶白以性命擔保，絕沒有暴露身份！也不曾連累主子！”扶白聲音篤定，他若是暴露身份，現在怎還敢跟來。</br> 蒼玄半倚在樹干，望著手中匕首沉思。</br> 若扶白不曾暴露身份，就不會有人知曉他的身份</br> 那為何姜憐突然說他是奸細，還要讓息影殺他？</br> 他與息影實力相當，傷他倒是不難，若是要殺他，不易。</br> “與你同圣京聯系那人，可有疑？”蒼玄問道。</br> 扶白細想片刻，恭敬答道：“回主子，那人是圣上親信，圣上親自派來的，主子的身份只有屬下與那人知曉，我二人誓死也絕不會暴露殿下身份，不會讓殿下陷入險地！”</br> 在這一點上，扶白很是篤定。</br> 扶白所說，蒼玄并不懷疑，若是他的身份暴露了，姜憐不該會殺他，而姜天宸應當也不敢殺他。</br> 姜憐突然給他扣上一頂奸細的帽子，明知道殺不了他，還要殺他，究竟是為什么？</br> 細雨綿綿，雨勢不大卻將衣衫浸透，蒼玄怎的都想不通，姜憐此舉到底為何。</br> “主子……”扶白見蒼玄面色陰沉，但有句話他還是要說：“主子既已被殿下懷疑，還……勒令將您除去……”</br> “您何不趁此機會，擺脫現下的身份，回圣京……”</br> 扶白話未說完，就感到一陣刺骨寒意籠罩著他。</br> 他知道主子不喜歡聽這些話，也不想回圣京，可圣上的命令，他也不能違抗。</br> 即便會惹的主子不快，他也還是要說。</br> 更何況，現下是個可以讓主子名正言順擺脫身份，回到圣京的好時機。</br> “………”</br> 蒼玄垂著眉眼，望著手中的匕首出神，扶白的話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br> 這是個讓他脫身的好時機，還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br> 現在只要他走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影衛統領蒼玄，姜憐身旁就再也沒有他了。</br> 他會是自由的。</br> “真是個脫身的好時機。”</br> 蒼玄忽的嗤笑一聲，明明是笑著，可聽在扶白耳中卻是打了個寒顫。</br> 他小心翼翼的問道：“主子，您可是想好了要回圣京？”</br> “回去？”蒼玄嗓音沉冷：“你傳信告訴圣上，我會回去，但不是現在。”</br> 扶白一愣，但亦是驚喜，主子這次竟沒讓他滾，還答應了會回去！</br> 只要主子答應會回去，就已經是好事了，他總算能跟圣上交差了！</br> “是！主子！”</br> 扶白如釋重負，他的努力沒有白費，回圣京有望！</br> “只是，主子現下打算如何？”扶白道：“息影大人奉殿下的命令要除了您，殿下已經懷疑您的身份了，您現在恐怕也回不去了……”</br> 扶白的話不無道理。</br> 蒼玄卻是冷哼一聲，不以為然：“怎的就回不去？”</br> “殿下懷疑我是奸細，卻也不審不問，就這么將我引出城，她明知息影殺不了我，多至兩敗俱傷，如此，我亦是能從息影手中逃掉。”</br> 蒼玄嗓音微啞，在這雨中也顯得有些寒涼：“殿下那般聰明，怎會不知。”</br> “這……”</br> 扶白忽的有些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只是聽著，怎的好像，長公主殿下并不是真的想殺了主子？</br> “你且先回錦王府，近來行事小心些。”蒼玄將匕首收回腰間，面色沉沉。</br> “是。”扶白應著，問道：“那主子呢？”</br> 蒼玄眸光深諳，唇角勾起，淡道：“殿下既懷疑我是奸細，我自是要回去好好和她解釋一番。”</br> “主子不可！”扶白阻攔道：“若長公主殿下當真以為主子是奸細，不相信主子，仍是要除了您，豈不危險？”</br> 扶白不明白主子為何非要執著于回去，明明現下是最好脫身的機會。</br> 蒼玄勾勾唇角，眼底流露著似有似無的笑意，嗓音暗啞：“她若是要殺我，讓她殺就是。”</br> “主子！”扶白震驚。</br> 主子怎能說出這種話！他若是死了，圣上定會震怒，到時天下恐怕都要不太平！</br> “我自有分寸，你只管做好你的事。”蒼玄嚴聲道：“殿下要你保護小王爺，莫要讓殿下失望。”</br> “………”扶白默了片刻，終是恭敬答道：“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