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錦晏抬眸望著空中圓月,眸底涌起的思緒繁雜。</br> 蒼玄說的那些,他都知道。</br> 也知道了,原來她過得并不好……</br> 可知道又有什么用?</br> 嫁給他,她就會過的好嗎?</br> “云央喜歡你。”蒼玄還是怕他不明白,也怕他刻意去躲,將這話說出來,提醒他。</br> 姜錦晏的目光垂落在他的手臂上,想起蕭云央為他包扎傷口時對他說的那些話。</br> 喜歡他,不因他的身份,而因,只是他,姜錦晏……</br> 哪怕他只是一介平民,她也喜歡……</br> “喜歡又如何,我給不了她想要的,也護不住她。”姜錦晏沒有再否認什么,黑沉的眸中多了幾分苦澀。</br> 他還有要做的事,要護好皇姐。</br> 若父皇交代的那件事沒有發生,皇姐嫁給蒼玄,蒼玄能護好她,那他也就沒用了……</br> 皇姐走了,他是要留在天啟的,到時皇姐不在,那些曾和他有恩怨的人,也該找他算賬了。</br> 那個時候,他孤身一人才好,何必拖累蕭云央。</br> “你怎知給不了?怎知會護不住她?”蒼玄眉心微皺,他不認同姜錦晏的話:“你可有問過她,她想要的是什么?”</br> “……”姜錦晏默著,他確實不知蕭云央想要什么,只知她喜歡他……</br> 知道,他護不住她。</br> “我……”</br> “你是擔心待殿下與我成婚后,沒有殿下,你在天啟便沒有容身之地?怕那些人會害你,所以你護不住云央?”蒼玄一語說出了他的憂慮。</br> 看他默然不語,蒼玄更是確定了他心中所想,殿下猜的果然不錯。</br> 他就是因此才刻意疏遠云央,不是因他真的不在意。</br> 反而是因為在意,才選擇用另一種他以為會對她好的辦法來保護她。</br> 姜錦晏眸光深諳,淡聲道:“她可以有更好的選擇。”</br> 圣上寵愛她,如今又有蒼玄,有她的皇兄,他們定是不會虧待她,一生無憂做她嬌嬌貴貴的公主不好嗎?</br> 他什么都沒有,喜歡他有什么好?</br> “你又怎知,你不是她最好的選擇?”蒼玄聲音中透著幾分無奈,沒想到他在這件事上這么固執。</br> “你真以為將云央推開是為她好?”</br> 蒼玄握著酒壺,想飲酒卻又忍下,看向姜錦晏:“云央今后,不和親便是要在這朝中選位駙馬。”</br> “云央的心思早就在你身上,她定是不會選,可即便她不選,圣上也會為她選,讓她嫁給不愛的人,郁郁一生,這便是你以為她更好的選擇?”</br> “可若那人……”</br> “你莫說什么那人會愛護她,朝中的人是什么心思,你還不明白?”</br> “……”姜錦晏頓了頓。</br> 明白。</br> 他自是最明白那些人向來看重利益,權勢,又有幾人真心……</br> 這于她而言,真的是更好的選擇嗎?</br> 看姜錦晏似是動搖了,蒼玄又道:“你若是因怕殿下嫁給我后,你一人在天啟無立足之地,怕到那時讓云央同你受委屈,所以你才推開云央。”</br> “那你還真是蠢。”</br> “……”</br> 被他說蠢,姜錦晏也未反駁,眸色復雜的看向他,薄唇微張,想說什么,卻又沒能說出口。</br> “你為何會以為待殿下離開天啟,你便會無法立足?你以為,殿下離開后便不會再管你的死活?”</br> 蒼玄很認真,也有些氣,他氣姜錦晏竟會以為殿下離開后會不管他。</br> “我沒有……”姜錦晏想要辯解,卻又不知怎么解釋。</br> 他不覺得皇姐會丟下他不管,只是到時他在天啟,皇姐遠在圣京。</br> 即便他出了事皇姐想要幫他,相隔甚遠,又該怎么幫?</br> “沒有?”蒼玄眸色深深的看向他:“沒有這么想,那你為何要說護不住云央?”</br> “……”姜錦晏語塞,眉眼微蹙,心煩意亂的躺下,望著空中繁星閃爍。</br> 為何?</br> 因為他當真什么都沒有。</br> 皇姐能安然無恙,得償所愿,他會怎樣都無所謂了,也不想連累誰……</br> 他越是不答,蒼玄便越是確定他是如何想的。</br> 蒼玄知道姜錦晏的顧慮是對的,但他低估了姜憐對他的在意。</br> 蒼玄沒忍下,還是飲了口酒,烈酒入喉,回味濃香,寧靜的夜色下,他的聲音也格外平靜。</br> “錦晏,先帝到底要你做什么?”</br> 姜錦晏猛然一怔,看向蒼玄眸色驚愕,他說什么?他怎會知道?</br> 看姜錦晏眼底驚訝的神色,蒼玄知道,他猜對了。</br> 先帝果然給姜錦晏留下了什么遺令。</br> “是要你護好殿下嗎?”蒼玄問著,這亦是他的猜測。</br> 以前他未曾仔細想過這件事,可后來,自先帝逝世后,蒼玄越發覺得,姜錦晏好似是為姜憐而存在,為她而活……</br> 無論是姜憐犯了什么錯,遇到什么危險,或是有人說她的不是。</br> 姜錦晏都會為她攬下過錯,替她擋下危險,去以勢壓人讓那些人閉嘴,為姜憐擋下所有對她不利的事。</br> 久而久之,天啟人人都說小王爺囂張跋扈,仗勢欺人,惹人厭……</br> 沒人知道,他是為了姜憐。</br> 現在,蒼玄知道了。</br> 姜錦晏看向蒼玄,眸光相對,他遲了一瞬,躲開了蒼玄的目光:“與你無關。”</br> 他的躲閃和那瞬間的慌亂,和沒有反駁,更是讓蒼玄確信,但他既不愿說,蒼玄也不會追問。</br> 蒼玄將酒壺中的酒飲盡,呼出濃濃的酒氣,嗓音沉穩:“錦晏,該護好殿下的人不是你,是我。”</br> “殿下也不會想讓你因她,放棄你原本想做的事。”蒼玄看向他道:“殿下很在意你,即便她將來會嫁給我,會來圣京,也從未想過要拋下你。”</br> “……”姜錦晏握著的手緊了緊,鼻尖酸泛酸,心中說不出的沉悶。</br> 蒼玄呼出淡淡酒氣,抬眸望月:“你若是在意云央,當初說的不是玩笑話,那今后就不要再做些讓云央傷心的事了。”</br> “也不必憂心會護不住她。”</br> 蒼玄垂眸看向他:“去做你想做的事,相信我和殿下,即便今后殿下會離開天啟,她不在,也絕不會讓你被任何人欺辱。”</br> “你永遠都會是天啟最尊貴的錦王爺。”</br> “……”姜錦晏不語,偏過頭,看似是不想理蒼玄。</br> 蒼玄微勾唇角,淡聲道:“錦晏,你已經做的很好,今后,放下那些不屬于你的責任,相信我,我會護好殿下,護好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