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錦晏白皙的手臂上，那道長長的血痕鞭傷格外扎眼，皮肉發紫，暗紅的血珠緩緩滲出。</br> 只是看著便讓人感到鉆心的痛，可姜錦晏面色平淡，似乎并無痛感。</br> 蕭云央派人去拿了宮中最好的傷藥，動作很是小心輕柔的為他上藥。</br> 她很是認真，將藥一點點的涂在傷口上，姜錦晏不吭一聲，她更是不敢大意，怕弄疼了他，他也不說。</br> 看著蕭云央那副認真的神色，秀麗的眉眼間是掩藏不住的擔憂。</br> 看她對上藥極為熟練的姿態，姜錦晏遲疑片刻，緩緩開口問道：“他們待你不好？”</br> 蕭云央頓了一瞬，眉眼間的神色落寞，唇角微勾，自嘲般的笑了笑：“他們為何要待我好？”</br> 在這宮中他們不來招惹她便已是幸事，恨和厭都來不及，又怎會待她好。</br> “……”姜錦晏抿抿唇，自覺他是問了個愚蠢的問題。</br> 聽他不言語，蕭云央頓了頓又道：“父王待我很好，倒也無人敢欺我。”</br> 這點她倒是也沒有對姜錦晏撒謊，從冷宮出來這些年，父王待她很好，她犯了錯，也不怎么責罰。</br> 蕭蘭玥暗中欺負她，父王也都護著她，懲罰蕭蘭玥，這些年算是較為寵愛她了。</br> 若沒有父王這些年的看重，她和母妃早就被蕭煜和蕭蘭玥欺辱死了……</br> 聽她很是平淡的說出那些話，姜錦晏眉心不自覺的皺了皺。</br> 真的無人敢欺嗎？</br> 姜錦晏深思間手臂猛的一痛，他下意識的握緊了手，手臂一顫。</br> 蕭云央自是察覺到了，連忙有些慌亂道：“對不起阿晏，我，我再小心些。”</br> 她已經很小心了，可還是弄疼了他，蕭云央知道其實他的傷口很痛，但他不說，強忍著是不想讓她太過愧疚……</br> 這一鞭該落在她身上的，看到這可怖的傷口，她寧可傷的是她，而不是姜錦晏。</br> 看她眼眶微微紅了，姜錦晏微蹙著眉眼忍住了痛，暗暗舒了口氣，嗓音輕柔幾分：“我沒事。”</br> 這點傷痛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他受得了，但若是蕭云央就未必了。</br> 蕭云央眸光微動，頓了頓，櫻粉的薄唇微張，想說什么卻又忍下，為他上藥的動作又更輕了幾分，也更慢了。</br> 外面天色漸晚，日落黃昏。</br> 房內靜默許久。</br> 在快要為姜錦晏上完藥時，蕭云央猶豫著開口道：“阿晏……”</br> “嗯？”姜錦晏的目光落在她小心為他上藥的傷口上，神色平淡。</br> 蕭云央遲了許久，才嗓音極輕，帶著些小心翼翼的問道：“阿晏不討厭我對不對？”</br> 姜錦晏眸光微頓，抬眼看向她，黝黑的眸中涌起一絲復雜的神情，卻又很快歸于平靜。</br> 他默了片刻，并未答她。</br> 等不到他的回答，蕭云央不但沒有沮喪，反而臉龐染上一絲極為淺淡的笑意。</br> 不回答，那她便當作是不討厭了……</br> 她眉眼的憂色淡去，目光未曾從他的傷口移開，聲音比方才少了些許壓抑：“阿晏，我知曉自己蠢笨了些，也，不夠厲害。”</br> “還總把一些玩笑話當真。”蕭云央嗓音很輕，聽不出情緒：“不過既然阿晏說不做數了，我也不會糾纏阿晏。”</br> 對……</br> 他不喜歡，她就不會糾纏。</br> 即便他不喜她，蕭云央也不想要姜錦晏厭煩她。</br> 姜錦晏神色微怔了一瞬，望著蕭云央，在聽到她說這句話時，心中沒有由來的感到沉悶。</br> 蕭云央為他上好了藥后，總算松了口氣，也總算敢抬眼望向他。</br> 在她抬眼看向姜錦晏的那刻，姜錦晏垂下眼眸看向包扎好的傷口，錯開了與她的相視。</br> 錯開的那刻，蕭云央還是察覺到了。</br> 知道了，原來他一直在看著她。</br> 蕭云央臉龐流露絲絲淺笑，她知道的，阿晏不厭她，對她并非完全不在意。</br> 不然就不會怕她著涼為她披上大氅，為她擦去唇角碎屑，為她擋下那鞭子。</br> 蕭云央站起身，將桌上那些傷藥全都留下了，還叮囑了姜錦晏要記得日日換藥才能好的快些。</br> 叮囑他過后，蕭云央也未想多留。</br> 她要離開，姜錦晏也未出口讓她留下來一起用晚膳，雖然姜憐讓他留蕭云央用晚膳，但他此刻開不了口。</br> 蕭云央和他道別，走到房門時突然停下，有些瘦弱的背影略顯單薄。</br> 她沒有回頭，清甜的嗓音輕輕開口：“阿晏，如果當初說過的話不作數，那，今后呢？”</br> 當初的話不作數了，那她努力一些，變得更強一些，變成阿晏喜歡的樣子，那她能不能再聽到阿晏親口說出曾經的那個承諾。</br> 她不想要輕易放棄，想要再試一試，試一試讓阿晏喜歡她……</br> 即便最后的結果不盡人意，即便失敗了，阿晏不喜歡她。</br> 那至少她曾努力過，努力過，今后便也不會有遺憾了。</br> 蕭云央很是緊張的等待著他的回答，心跳都快了幾分，等了許久，正當她有些失望，以為不會聽到姜錦晏回答的時候。</br> 他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也許蕭蘭玥說的不錯呢？”</br> 蕭云央一怔，神色微訝，猛然回頭看向姜錦晏。</br> 在雅間時蕭蘭玥和她說的那些，他都聽到了？</br> 姜錦晏垂著眼眸，看著拿在手中把玩的藥瓶，他自始至終沒有抬頭看向蕭云央。</br> 也不知她正在用怎樣的神情望著他。</br> 他握著手中的瓷瓶，指腹輕輕摩挲著，眸底神色復雜。</br> 蕭蘭玥說的不錯，他沒有權勢，不值得她托付……</br> “是真的又如何？”蕭云央的聲音認真而堅定：“我喜歡阿晏，無關阿晏的身份。”</br> “即便阿晏不是王爺，只是一介平民，我也喜歡！”</br> 她不在乎身份地位。</br> 她喜歡他，心悅他，從不是因為他的身份，不是因為他的權勢。</br> 只是因為是他，姜錦晏。</br> 她的話音緩緩在耳邊散去，可她那一字一句撞進他的心中，姜錦晏微愣著，聽著她不經意間的對他表明了心意……</br> 蕭云央說完后，才后知后覺說了什么，越發覺得臉頰發燙，白嫩的臉龐泛起紅暈。</br> 好在阿晏沒有抬眼看她，她想快些逃掉。</br> 但在逃之前，還是強裝鎮定的對姜錦晏道：“阿晏不說話，我便算阿晏應了。”</br> “以前說過的話不作數了，那今后說過的話一定要作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