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欽兒…這些年，可還好？”柔妃聲音虛弱，她極輕的嘆了口氣，似是蒙上一層霧氣的瞳眸，看不清他的樣貌。</br> 雖是看不清，但想來他的眉眼定是與蒼姝有幾分相似。</br> 只是，太久了，她好像也快記不清阿姝的樣子了……</br> “柔妃娘娘……”蒼玄答不出，看到她現今的樣子，他心中有愧。</br> 若當初柔妃娘娘不為母妃求情，不因母妃違逆父王，不在母妃逝世后為了護他，也就不會被打入冷宮，不會被皇后下毒手……</br> 不會變成如今這副樣子。</br> 聽不到他的回答，柔妃似是感到了他在想什么，許是她這副樣子嚇到他了。</br> “欽兒此番回來，可會留下？”柔妃輕聲問著，她知道他為何會回來，也知道他未必會留下。</br> 蒼玄神色復雜，默了片刻，堅定道：“會。”</br> 他有必須要做的事，無論是為了他今后能有足夠的能力去護好姜憐，還是為蒼家，為舅舅，母妃平反，他都必須留下！</br> 得了他的答復，柔妃斂起了笑意，面色更為沉重幾分。</br> “欽兒可知，你留下，將會面對什么？”柔妃道：“你又能否坐穩這太子之位？”</br> 蒼玄默然不語，他怎會不知，但他別無選擇。</br> “皇后娘娘一直……咳……”柔妃輕咳一聲：“她一直想要扶持大殿下得太子之位，即便大殿下無心與你爭奪。”</br> “還有那三殿下呢？”</br> 柔妃最是清楚皇后有多想讓蕭衍之做太子，也知道她為了奪位能做出多么惡毒的事。</br> 蕭衍之自知對欽兒有愧，不去同欽兒搶這位子，可蕭煜不同，他最是想得那太子之位，也最是恨欽兒。</br> “欽兒，便是圣上護你，可也總有疏忽，如今，沒有蒼家，沒有……你母妃，這滿朝，又有誰能護你……”</br> 他若是回來，那便是一個無權無勢，只有圣上所護的太子。</br> 皇后背靠丞相，滿朝文武，他們若想對他做些什么，他背后沒有勢力，到時只會任人宰割。</br> “柔妃娘娘不必擔心，我既回來，便知道該怎么做。”她說的那些，蒼玄都知道，也明白。</br> 看他如此沉穩堅定，柔妃臉龐露出一抹欣慰的淺笑，沉沉嘆了口氣，似是感嘆：“欽兒果然長大了……”</br> 不再是那個頑皮愛鬧的孩子了。</br> 蒼玄眸色微動，遲疑了片刻，問了那件他一直想知道的事：“柔妃娘娘，當年害了母妃和舅舅的是不是皇后？”</br> 當年的事，他只知母妃和舅舅被陷害，知道圣上知曉了是誰害了他們卻不公諸于天下。</br> 可真正是誰陷害他們，蒼玄一直不曾得知。</br> 這件事，他不想去問圣上，柔妃娘娘定然是知道的。</br> 提起此事，柔妃面色漸漸沉下，她灰蒙的眼珠空茫，但卻隱隱浮現著一絲恨和厭。</br> 溫柔的嗓音也多了一絲冷意：“是皇后，亦是丞相……”</br> 皇后身在后宮，她一人怎能做出這種事，怎能陷害遠在邊疆的蒼南，自是還因她的丞相父親。</br> 也因丞相，皇后的位置坐的穩固。</br> 丞相是兩朝元老，根基深厚，圣上這些年一直試圖將丞相的勢力除去。</br> 但也不知是丞相過于勢大，還是圣上在等什么，丞相的位置一直穩固至今。</br> “欽兒當真要留下？為蒼家和你母妃平反？”柔妃渾盲的眼眸看向他，他開口問起這件事，她就知道他想做什么。</br> 也知道，因這件事，他一定會留下。</br> “是！”蒼玄的回答沒有分毫遲疑，異常堅定。</br> 皇后也好，丞相也罷，他要他們血債血償！</br> 看他如此堅定，柔妃遲了片刻，問道：“欽兒，你，可還怨恨圣上？”</br> “恨！”蒼玄不曾遲疑，壓低的嗓音中亦是不難聽出他那濃濃的恨意。</br> “……”柔妃望著他模糊的身影，雖是看不清他的面容，卻是能感到他確是恨極了。</br> 她默了許久，對他柔聲問道：“欽兒，若當年之事，是圣上不得已而為之，你可愿相信？”</br> 蒼玄一怔，眸中劃過一絲驚訝，柔妃娘娘是在為圣上辯解？</br> 為什么？</br> 不得已為之？</br> 蒼玄不信！如果他不曾疑心舅舅和母妃，又怎會輕易被他人言語左右！</br> “我不信！”蒼玄咬牙壓抑著怒意，他沒辦法相信！</br> 當初母妃是如何卑微求他相信的，他又是如何決絕的將母妃打入大牢的。</br> 舅舅又是如何被關在大牢受盡折磨的！</br> 他的一句不得已而為之，就能不分是非，殺了蒼家數百人嗎！</br> 那一幕幕他都不會忘！永遠不會！</br> 房內靜默片刻。</br> 柔妃深深嘆氣，神色悲痛，她不該問欽兒這事的，若非是圣上要她問，她也不會開口。</br> 這個結果，她早就知道的，圣上也知道。</br> 可圣上總還是希望欽兒能不恨他吧。</br> 他負了蒼姝，愧對蒼南。</br> 所有知錯后的悔恨都遲了，如今想要欽兒不恨他，又怎么可能……</br> “柔妃娘娘，我……”蒼玄冷靜過后便覺得他方才對她態度不敬，想要解釋，可又該解釋什么？</br> 他即便是騙，也沒辦法說出不恨二字。</br> “欽兒既決定留下，那日后，便讓弛兒伴你左右吧。”柔妃溫聲道：“弛兒這幾日，也該回來了。”</br> “……”蒼玄微微皺眉，讓蕭弛伴他左右？</br> 蕭弛是柔妃娘娘膝下，亦是圣京四殿下，年長他三歲，蕭云央告訴他，在柔妃娘娘被打入冷宮后的第三年。</br> 十二歲的蕭弛，便離宮去了邊疆……</br> 蕭云央說，蕭弛早早去了邊疆戰場，是柔妃娘娘讓他去的。</br> 他在邊疆四年后，立了一場戰功，一戰成名，但他卻不歸京，自請守在邊關鎮城殺敵，屢立戰功，更是得了戰神之名。</br> “柔妃娘娘當初為何讓他去邊疆？”蒼玄不解，心中隱隱有了猜測。</br> 知曉他有疑，柔妃也不瞞他：“欽兒可知，當初蒼南的部下現在何處？”</br> 聽她此言，蒼玄微怔，心中猜測愈漸清晰。</br> 未等他答，柔妃淡笑道：“如今都在弛兒麾下。”</br> 當初蒼南回京，但部下全留在了北部邊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