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祿公公自是明白圣上的心思,太子殿下好不易回來了,又剛與圣上爭吵,自是不能再讓他不順心意。</br> 但他想了想又斗膽問道:“圣上,那皇后娘娘……”</br> 在這宮中最是不愿讓太子殿下回來的,除了三殿下,便是皇后娘娘了。</br> 三殿下即便想對太子殿下不利,有圣上在,他也不敢做什么,可這皇后娘娘就未必了。</br> 圣上眸光微凜,面色沉下,聲音泛著冷意:“傳孤旨意,孤壽辰將至,讓皇后去清安寺為孤吃齋祈福。”</br> “今日,便動身。”</br> 聽圣上此言,祿公公心中一喜,圣上高明,為圣上祈福一事,皇后娘娘自是不能抗旨,只能去京城之外的清安寺。</br> 如此一來,太子殿下也不必見到皇后娘娘,不會讓太子殿下煩心。</br> 只是,但愿皇后娘娘不在,太子殿下過了今日,能消消氣,再好好與圣上談談。</br> ………</br> 從御書房出來后,蒼玄也不開口,拉著姜憐走了許久。</br> 姜憐不認得這宮里的路,但她知道這不是回怡香殿的,也不知道蒼玄是要帶她去哪?</br> 途中蒼玄還帶著她躲開了宮人侍衛。</br> 在姜憐以為是蒼玄一路亂走,迷路了的時候,他終于帶她來到一個看似荒廢的院落。</br> 這里很隱蔽,也不大,院中有小湖,湖邊花草繁茂,林立著幾棵粗壯的大樹,小湖中心有座涼亭,院中寂靜,多是雜草,好似并無人打理,也沒有人會來這。</br> 宮中會有這樣一個地方,姜憐也有些意外。</br> 不等她問蒼玄為何來這,她便被蒼玄緊緊擁在懷里,耳畔是他低沉微啞的嗓音:“殿下,對不起,嚇到你了。”</br> 聽到他突然的道歉,看他情緒還算平穩,不似方才那般冷戾的嚇人,姜憐也松了口氣。</br> 她抬手回擁住他,輕聲道:“我沒事,你可還好?”</br> 姜憐方才確實被他嚇到了,但也絕非是怕他發怒的樣子,而是怕圣上被蒼玄惹怒,對他不利……</br>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蒼玄對圣上是那么的恨,那怒火中是燃不盡的恨意。</br> 蒼玄擁著她頓了頓,臉埋在她的頸窩,嗓音悶悶:“殿下,不要因我去跪他。”</br> 他不想看到他高傲矜貴的殿下,為了他求任何人,更不想讓她為了他跪在別人面前。</br> 聽他是在意這個,姜憐倒是不這么覺得,無論圣上是不是蒼玄的父王,按禮她都是要跪拜的。</br> 圣上不讓她跪,是因蒼玄。</br> 其實在姜憐看來,圣上很在意蒼玄,待蒼玄也是格外的容忍。</br> 雖然這可能是因圣上覺得虧欠了蒼玄,所以才待他如此。</br> 看他這會可能還在氣,姜憐想了想也且先不提這個了,問道:“這是哪?為何帶我來這?”</br> 她問起這個,蒼玄緩緩松開她,抬眼看向這院落,這里的樣子也沒變,還是和當初一樣。</br> “這是母妃最喜歡的地方。”母妃的性子其實并不適合待在這深宮,她更喜歡在外的無拘無束。</br> 她曾是馳騁沙場的將軍,沒有拘束自由自在,卻被困在這深宮……她怎會開心。</br> “母妃不喜宮中規矩繁多,尋到了這個地方,無事的時候最喜歡帶我來此處,只因這里沒那么多規矩。”</br> 能讓她得片刻自由……</br> 姜憐打量著院落,她自幼在宮中長大,雖是不必守那些繁多的規矩,但時間久了她亦是覺得宮中是座牢籠。</br> 她雖對元妃娘娘知之甚少,但她也能明白,對元妃娘娘那樣曾在戰場肆意的將軍,屈居深宮,定是不喜的吧。</br> 蒼玄似是冷靜下來了,與姜憐十指相扣,牽著她的手,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br> 眸色暗淡,聲音很輕:“殿下,明日我們去看看母妃可好?”</br> 姜憐亦是柔聲答應著他:“好。”</br> 微風徐徐吹過,溫暖的日光落在他們身上,拉長了他們的影子。</br> 蒼玄默了許久又道:“殿下,母妃還在的時候,最愛逼我習武,她總說,不習武,不夠強,就不能護好自己,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br> “那時,我不明白她為何總那么說,也不喜歡她總逼我習武。”</br> “可后來,我明白了,她也不在了……”</br> 在他被人抓起來丟下懸崖的時候,在他每次被打卻又無還手之力,又逃不掉的時候,在他眼睜睜看著母妃留給他唯一的那只兔子被活剝的時候。</br> 他就明白了。</br> “蒼玄……”姜憐握著他的手緊了緊,心中刺痛,沉悶。</br> 她也明白的,不夠強,就沒辦法保護想保護的人。</br> 可真正意義上的強,不單單是身手厲害,是權勢,是令人懼怕的能力……</br> 她,還差的遠……</br> 蒼玄回過頭,幽深的眸子看向姜憐,對她勾起一抹笑意,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嗓音溫柔:“殿下,母妃知道我現今這么厲害,一定會開心對不對。”</br> “明日去見母妃,我要告訴她,我可以保護心愛之人,母妃知道一定很欣慰。”</br> 看他笑了,并不苦澀的笑。</br> 姜憐也輕笑著,對他點點頭:“嗯,一定會。”</br> 他們在這院中待了許久,直到日落西山。</br> 蒼玄和她說了許多曾經的事,姜憐也是第一次聽蒼玄坦然的講起那些,雖是能感到他有時的失落,和那隱藏的悲痛。</br> 但有她在,她會陪著他。</br> 她不能回到曾經在那時陪伴在他身邊,但從今以后的將來,無論發生什么,她都一定會在他身邊,不離不棄……</br> 在離開這處院落時,姜憐想了想,還是對他道:“蒼玄,你和圣上……”</br> “殿下不必擔心。”蒼玄淡笑著,知道她在想什么。</br> 他拉過她抱在懷里,溫熱的薄唇靠在她耳畔低聲道:“我會和他好好談談。”</br> “我今日如此,就是要提醒他,他曾做了怎樣的錯事,讓他知道他愧對母妃,愧對舅舅,虧欠了我。”</br> 蒼玄不相信圣上,他要知道圣上是否是真心待他,要他回來,彌補他。</br> 只有確定了圣上不是想要利用他做什么。</br> 是真心要他回來。</br> 他才能留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