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憐目光落在桌案上,他這書房里所有的信件,書籍,藏品都太過干凈。</br> 太過符合他的身份。</br> 所有與人的來往信件,內容大多數是約酒,吃茶,賞花。</br> 他這景王府不奢靡,倒顯得太過冷清。</br> 姜憐細細想著,即便他是個世襲的閑散王爺,并無實權,也總會有人看上他的身份想要攀附。</br> 送他些錢財,名畫古玩,才是正常。</br> 他這也該有這些。</br> 但他沒有。</br> 越是沒有,便越是可疑,他這般做法,倒是此地無銀三百兩。</br> 這書房怕是他一早布置好,等人來查的。</br> 姜憐這般想著,將所有信件歸于原位。</br> 翻窗離開書房。</br> 景王府的護衛兵并不多,看上去也很是松懈。</br> 姜憐躲過護衛,準備離開。</br> 但剛要走,聽到遠處有人在交談,其中一人的聲音,有些熟悉。</br> 姜憐思索片刻,朝著傳出聲音的地方跟去。</br> 交談聲越來越近,姜憐也聽的更是清晰。</br> 果然是他。</br> “還請林管家轉告景王爺,讓景王爺安心,扶白定會好好看著小王爺。”</br> 老管家笑著道:“那就辛苦扶白大人了。”</br> “大人二字,扶白不敢當。”扶白淺笑:“還望今后景王爺多多提攜。”</br> “老奴會轉告王爺。”</br> 姜憐隱在暗處,眉心緊皺,面色陰沉,看著扶白與老管家相談甚歡,她未曾想到,扶白竟會與景王有勾結。</br> 聽他們的意思,像是要對姜錦晏不利!</br> 她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br> 剛想再聽聽他們到底想做什么,一聲貓叫打破了夜的寂靜。</br> 姜憐猛然回頭,那只白貓在她身后不遠處,黑暗中,它的瞳眸散著綠光,一動不動的盯著姜憐,異常詭異。</br> 老管家和扶白自然也聽到了貓叫聲。</br> 這一聲貓叫引得他們看向姜憐藏身的位置,這個位置離他們很近,姜憐躲不及了,定會被發現。</br> 老管家對這貓叫當然熟悉,只是奇怪這夜里,貓怎么跑這來了。</br> 老管家和扶白尋著聲音找到了慵懶的躲在樹叢下的貓兒。</br> “哎呦,這小東西,這么晚還跑出來。”老管家把貓抱了起來。</br> “許是餓了吧。”扶白望著白貓幽藍的瞳眸,笑著:“林管家還是先照看它吧,我也該回去,不然小王爺尋不到我,怕是會起疑。”</br> “那大人多加小心。”</br> 扶白離去,老管家懷中抱著貓兒,自語道:“你這小東西,再跑丟了王爺可是要生氣的。”</br> 老管家念叨著貓兒,離開了此處。</br> 樹后,姜憐被人擁進懷中,瞳眸震驚的望著眼前這人,隔著面巾,姜憐亦能感到他掌心的微涼。</br> 待到老管家走遠,府內護衛巡視過后,蒼玄才緩緩松開她。</br> 俯身在她耳畔,輕聲道:“殿下,該回府了。”</br> “你!”</br> 姜憐氣惱,原來蒼玄一直跟著她,而她絲毫沒有發覺。</br> “你何時醒的?”她的聲音顯得有些底氣不足。</br> 出來時,他明明還睡著,怎會知道她何時出府,除非他那時是醒著的。</br> 蒼玄默了一瞬,嗓音低啞,染著一絲笑意:“殿下回寢殿的時候……”</br> “………”</br> 姜憐推開他,頭也不回的先他一步越過院墻離開。</br> 所以她為他蓋好錦被,在床榻前看了他許久,他都知曉!</br> 也難怪,是她想的不周,堂堂暗閣影衛統領,即便睡著,又怎會毫無警惕之心。</br> 他根本沒睡!</br> 一路上姜憐都未曾理會蒼玄,回到府中,姜憐命他不許踏進寢殿半步。</br> 此番,著實是氣到了姜憐。</br> 她氣自己被蒼玄惑亂了心智,氣蒼玄在她面前愈發大膽!</br> 寢殿的床榻已被收拾妥當,絲毫不像是有人睡過的樣子。</br> 姜憐抬眸望去窗外的那道身影,在月光下顯得那般孤寂。</br> 眸心微動,意欲張口,可又不知喚他做何?</br> 她當真是被蒼玄亂了心智,竟會覺得他孤身立在殿外甚是……可憐。</br> 意識到自己的心思,姜憐當即不再去看他,躺在床榻,閉上眼睛。</br> 腦海中翻涌的思緒被她盡數壓下。</br> 往后的幾日里,姜憐對蒼玄的態度比以往厭他之時都要冷淡。</br> 不許他入寢殿,不許他跟著,即便跟在暗處也不許。</br> 在暗處常常跟著她,保護她安危的人,變成了影一和影六。</br> 影六蹲在樹枝上,隱在繁茂的枝葉中,對著一旁的影一道:“老大……我怎么覺得這兩天這么冷呢?”</br> 影一白了他一眼:“廢話,大人被殿下冷落了,咱們的天兒也得冷。”</br> “也對。”影六嘶了一聲道:“這兩天大人看我的眼神,我感覺他像是要吃了我一樣。”</br> 自從那日之后,蒼玄就像是被姜憐打入了冷宮,調來了他和影一來貼身保護殿下。</br> 蒼玄吩咐他們的時候,影六似乎能感覺到他那駭人的氣場,壓得人喘不過氣。</br> “老大,我就說殿下不可能不罰大人吧。”影六又開始了他暗戳戳的八卦:“只是,殿下就冷著大人,也不算罰吧,我覺得還挺清閑的。”</br> “能按時吃飯,睡覺,不用蹲樹杈。”</br> “閉嘴吧你!”影一一巴掌拍在影六的后腦殼上:“再私下議論主子,讓你沒飯吃。”</br> 影六揉了揉自己的后腦殼,面具下的那雙圓潤的雙眼甚是委屈的看了眼影一,聲音小小:“我早晨就沒吃……”</br> “………”</br> 影一翻了個白眼,捂面嘆氣,他為什么要攤上這個老六?</br> 每天除了任務,就是想吃飯,睡覺,八卦。</br> 要不是影二,影三他們都有任務,他真想換個安靜點的人。</br> “老大,我中午能不能多吃一碗飯?”影六滿眼惦記著他的那碗飯。</br> 影一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回你的樹杈蹲著去,殿下待會要去丞相府,機靈點。”</br> “遵命,老大!”影六得令但沒立刻離開,眼巴巴的望著影一:“那……老大我的飯……”</br> 影一無奈道:“準了。”</br> 得到答復,影六才心滿意足的去蹲自己的樹杈。</br> 看他為了一碗飯就那么開心,影一勾勾唇角,又覺無奈。</br> 他們雖是影衛,以一敵百,但也是人,影六也不過還是個十六歲的孩子。</br> 若非他們都是被親人拋棄,又怎會做了影衛,但他們不后悔,若不是暗閣救了他們,他們早已不知是何處的孤魂野鬼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