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不厭抬手撫上他臉側的傷口,血還未止,緩緩流著。</br> 他臉上沒幾處好的,都是青青紫紫的傷痕,傷那么多,也不知他這張臉會不會被毀容。</br> 不過就算毀了,好像也沒什么。</br>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沒想到小殿下下手這么狠,他若是不裝死,還真不易逃掉。</br> 只是,他逃了。</br> 大殿下怕是遭殃了,他逃出來時大殿下就已經被打的很慘了。</br> 雖然同情大殿下被他牽連。</br> 不過他相信小殿下有分寸,不會打死大殿下的。</br> 塵不厭正要起身離開,眸色一凜,他猛然翻身躍起,穩穩的站在虛軟的草垛上。</br> 他方才躺著的地方,多了一柄短匕。</br> 短匕的刀身已刺入草垛,只余一個烏黑的刀柄露在外面,刀柄上還有一個如金線般極細的鐵鏈。</br> 順著那鐵鏈看去,兩個戴著詭異面具的黑衣人站在他對面的墻沿上。</br> 那鐵鏈在一人的袖中,他握著鐵鏈的手輕輕一扯,短匕被鐵鏈拉扯,瞬間回到了他的手中。</br> 魍魎雙手握著短匕,毫無征兆的躍下墻頭,如離箭的弦沖向草垛上的塵不厭。</br> 在他沖向塵不厭時,穩立在墻沿上的魑魅,手中的暗器擲出。</br> 暗器先一步刺向塵不厭,逼迫他為躲避暗器,迎上蓄勢待發的魍魎。</br> 塵不厭所有可能躲過魍魎的方向,都被暗器封死,逼的他不得不正面迎擊。</br> 他赤手空拳,對上了魍魎,一個閃身躲過了魍魎揮來的短匕,可還不等他站穩,一柄暗器襲來,他猛然一驚,極快的閃躲。</br> 可還是被暗器劃傷了手臂。</br> 塵不厭垂眼看向手臂的傷口,不過是小小的暗器,只是劃過并未刺入皮肉,他便已感到傷處痛如骨裂。</br> 也不知這暗器上是否淬了毒。</br> 在他愣神時,魍魎的短匕再次襲來。</br> 那短匕有鐵鏈加持,在魍魎手中似是活的,如靈蛇一般,被咬上一口,他必然沒有第二次反擊的機會。</br> 塵不厭有些吃力的應對著魍魎,還有那一直立在墻頭未動半分,但用暗器將他逼到死路的魑魅。</br> 二人從未交談一字半句,但他們配合的天衣無縫。</br> 暗器幾次貼著魍魎的身旁劃過,但都并未曾影響他對塵不厭的進攻。</br> 而那暗器無論是在魍魎怎樣的動作下,也都不曾傷到他分毫。</br> 他們一個近身獵殺他,一個用暗器逼他離不開被獵殺的范圍。</br> 默契至極。</br> 在塵不厭挨了兩刀,挨下第三個暗器后,他終于喊停了。</br> “等等!”塵不厭靠著墻角,狼狽不堪的喘息著,看了眼魍魎那張詭異的面具,似是有些無奈:“你們要抓就抓,不必這么耍我。”</br> 打了這么一會,塵不厭明白了。</br> 以這兩人的實力,要殺他早就可以殺了。</br> 不殺他,那應該就是要抓他的。</br> 塵不厭靠著墻,看著面前的魍魎,還有立在墻沿上的魑魅:“你們應當是長公主殿下的死士,是長公主要你們來抓我的?”</br> 魍魎并不與他廢話,剛要用短匕上的鐵鏈將塵不厭綁了。</br> 可在他將要走近塵不厭時,身體的力氣像是被瞬間抽干癱軟。</br> 他心道不好,握緊手中短匕,抬眼看向墻沿上。</br> 魑魅竟與他一樣,似是無力的單膝半跪下撐著身體。</br> 他們中招了?何時的事?</br> “我本是想再去見一見長公主殿下,可惜來請我的是你們。”塵不厭抬起染了血的手,一只如薄紗般清透的蝴蝶輕輕落在他的手指上。</br> 那蝴蝶落在他的手指上,沾染了他的血跡后,開始慢慢變色,淺淡的紅色漸漸的,不過頃刻間,它變成了一只紅蝶……</br> 塵不厭輕輕的一揮手,紅蝶便繞著他的周身飛舞。</br> 他看向魍魎,但看不到魍魎那面具下的臉,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如汗水般滑落在下巴的血珠。</br> “放心,你們不會死,只是被我下了藥,兩個時辰沒力氣而已。”</br> 塵不厭在他們兩個出現的那一刻便知曉他打不過他們。</br> 所以,他用冥蝶給他們下了藥,冥蝶翅膀上的藥粉足夠讓他們不能追擊他。</br> 塵不厭一瘸一拐的扶著墻往小巷外走去,魑魅和魍魎只能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逃,身體卻動不了。</br> 他走了沒幾步,突然停住。</br> “對了,幫我給你們蒼玄大人帶句話,我會在圣京等他,將我未說完的話告訴他。”</br> 塵不厭說完,背對著他們揮了揮手,似是在告別。</br> 他走的很慢,但也不過片刻便消失在了拐角。</br> 魑魅試著動了動,但身體當真不受控制,一點力氣都沒有。</br> 還是第一次有人可以悄無聲息的給他們下藥,控制他們。</br> 他是如何下藥的?用那蝴蝶?</br> 這個塵不厭,當真不簡單。</br> 魑魅看向魍魎,他輕輕搖頭,同樣也不能起身。</br> 他們只能等,等塵不厭說的兩個時辰。</br> 日光漸漸落下,已至黃昏,太陽落山。</br> 魑魅和魍魎同時起身,他們看向對方,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腳。</br> 塵不厭沒騙他們,只是兩個時辰沒力氣,沒有對他們下毒……</br> 在手腳不僵硬后,魑魅對魍魎簡單道:“追。”</br> 魍魎不疑,同魑魅一起去追塵不厭離開的方向。</br> 他們對這種將要到手但又逃掉的事情并不慌,塵不厭的身上也被他們灑了一種特殊香味的粉末,特意用來追蹤的。</br> 但他們一到拐角便停下了。</br> 拐角后丟了一堆破爛的黑衣,還有一張,染了血跡,被刀劃破的臉皮……</br> 魍魎蹲下,撿起那張臉皮,面具下的眉心微蹙:“易容術……”</br> 魑魅拿起那些滿是血腥氣的破爛黑衣,默了片刻:“追不到了。”</br> “去稟報王爺?”魍魎亦是知道他們追不到塵不厭了,且不說他換了衣衫,他那張臉現在也已換了,不知是何模樣了。</br> 沒想到塵不厭的臉會是假的,一張假臉還要帶著面具示人。</br> 他是有多不想被人看到他的真面目?</br> 魑魅看了眼魍魎手中染血壞了的臉皮,面具下的眸色微暗:“不,去稟報殿下,把塵不厭的話帶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