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錦晏已將那人擊退，他也受了傷，回頭便看到那一幕，眸色一震。</br> 皿閣殺手忽的全都停下，未有絲毫猶豫的撤離，還將死去殺手的尸體帶走。</br> 那人臉上露出得逞的笑意，看著被他刺中的蒼玄，抽出長劍。</br> 對怔愣著的姜憐，勾唇似是期待道：“嘖，長公主活下來了，我很期待長公主去風雨樓做那筆交易。”</br> “我們，有緣再……”</br> 那人話未說完，息影的長劍已刺向他的喉間，他極力躲閃還是被刺傷了肩膀。</br> 他捂著傷口，不再戀戰。</br> 目的已達到，該撤了。</br> 不過短短片刻，皿閣殺手絲毫不戀戰撤離村落，隱入山林。</br> “蒼玄！”姜憐聲音慌亂，害怕的顫著。</br> 她擁住了支撐不住倒下的蒼玄，他喉中吐出鮮血，胸膛的傷口止不住的滲血。</br> 姜憐面容慘白無色，看著他的樣子，一股將要失去他的恐懼籠罩著她。</br> “不，不要，蒼玄。”淚水從眼眶止不住的滑落，她從未像這般慌亂無措。</br> 染滿血跡的手不知該不該去碰他的傷口，望著他口吐鮮血，氣息微弱的樣子，她聲音哽咽：“不要，求你，求你不要死，不要……”</br> 淚珠不停的砸下，她哭的像個孩子，不敢碰他的傷口，冰冷顫抖的手撫著他的臉龐。</br> 顫聲哽咽著：“為什么，為什么又要擋在我的身前，混蛋，混蛋……”</br> 她的淚珠落在蒼玄的臉龐，無助的抽噎：“我求你好不好……我不要你死，不要……”</br> 蒼玄感到他的心好痛，是被刺傷的痛，亦是因她落淚而痛。</br> “殿…下……咳……”他猛的又吐出一口暗紅的鮮血，看著她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那般無助害怕，他的心更痛。</br> 那似是在凌遲他的心，是無法言喻的痛。</br> 他虛弱的抬起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龐，替她擦干淚水。</br> 可他的手又頓在半空。</br> 臟。</br> 他的手上染滿血污。</br> 會弄臟他的殿下……</br> 他想要開口回應她，可他說不出話，喉中是鮮血。</br> 他好想告訴殿下，他不愿看到她受傷，不愿她傷心，不愿她落淚。</br> 只要她安好，他死而無憾。</br> 他的視線漸漸模糊，耳邊只余下姜憐的無助的哭喊。</br> 殿下，我還有許多話未曾告訴你。</br> 若還有機會，讓我講給你聽。</br> 可好。</br> ………</br> 夜色濃郁。</br> 一座華麗的宮殿內燭火未熄，殿內白玉鋪地，檀木做梁，透白水晶為燈，珍珠簾幕垂下。</br> 簾幕后，六尺寬的床榻上愜意的靠著一人，他如潑墨般的長發隨意散落在一旁。</br> 修長白皙的手指握著一只酒壺，痛快飲酒。</br> 他皮膚白皙，長眉若柳，是一男子，面容卻比女子都要妖艷精致。</br> 殿外一侍衛走來，在他耳畔說了什么，他狹長的眼眸微瞇，眸中漸染笑意。</br> 不待他吩咐什么，殿門一侍衛稟報：“三殿下，大殿下來了。”</br> “嗯？”他微微皺眉，默了片刻，還未決定要見。</br> 便已聽到了蕭衍之的聲音傳來：“夜色深了，怎的還未歇下？”</br> “是有何事讓你難以入眠？”</br> 殿內進來一人，他一身藍青色素雅錦衣，面容俊朗，氣度不凡。</br> 看到在床榻上衣衫不整的蕭煜，眸光淡淡掃過，坐在一旁錦榻。</br> 手中折扇輕搖，嗓音淡漠，不容質疑：“都退下吧。”</br> 殿內侍候的宮人聽令退下。</br> 蕭煜并未起身，看著他，嗤笑道：“大哥今日怎么有空來我這？來看我是如何狼狽的？”</br> 蕭衍之抬眸看向他，眸光是看不透的深意，清潤的嗓音帶著絲絲涼意：“你應當慶幸，今日來的是我，而不是父王。”</br> “若是父王來了，你怕是不會這般悠閑。”</br> “……”</br> 蕭煜一愣，擰眉不悅，眉眼劃過一絲怨恨：“怎么，父皇罰我月余禁足還不夠？他就這般厭我？”</br> 蕭衍之下冷眸看向他：“你若不去招惹他，父王怎會罰你？”</br> “……”</br> 提起他，蕭煜面色驟然一冷。</br> “他既沒死，父王知曉他在何處，有意等他回來，你便不該再去招惹他。”</br> 蕭煜握著酒壺的手指泛白，眸中是極致的怒恨。</br> 是啊，他沒死。</br> 本在十二年前就該死了的人，竟是還活著。</br> 活的好好的，還做了天啟長公主的影衛，父王竟是也知曉他活著，可從未向他們提起過。</br> 若非上次的事，他還當真不知他的好弟弟，換了身份姓名，活的極好。</br> 蒼玄！</br> 父王當真對他寵愛至深，他不愿回來，便不強迫他，縱著他。</br> 還一直為他留著太子殿下的位子！</br> 圣京太子之位空缺多年，都是為了他！</br> 蕭煜唇角微揚，不染笑意：“對，大哥說的對，我不該再招惹他，你瞧，我現在被禁足，也招惹不了他。”</br> 他又飲了一口酒，面色陰沉。</br> 蕭衍之看向他，眉宇微皺：“招惹不了？你有本事讓皿閣去殺他，還敢說，招惹不了？”</br> 他的話讓蕭煜一怔，緩慢吞咽下那口酒，眼眸微瞇看向蕭衍之。</br> 目光相視片刻，他冷聲問道：“你怎會知道？”</br> 這句話出口，他便是已然承認。</br> 蕭衍之折扇輕搖，面色淡漠：“你無須知曉我如何得知，今日我來便是要告訴你，今后，你不得再對他出手。”</br> “還有那位天啟長公主，你都不得再動心思。”</br> “……”</br> 蕭衍之說罷便起身要離開。</br> “你當真愿意他回來？”蕭煜嗓音沉冷：“他如今是那天啟長公主的貼身影衛，我聽聞他們的關系非同一般。”</br> “若他得了那長公主的喜愛，要娶那長公主，到時定然會回圣京恢復他這太子殿下的身份。”</br> “他若以圣京太子的身份娶了那天啟長公主。”</br> 蕭煜一頓聲音沉了幾分：“大哥，到時他得父王寵愛權勢滔天，又有那長公主背后的天啟助力。”</br> “真到了那時，你我又該是何身份，又該如何自處？”</br> “所以，你便與風雨樓做交易，讓皿閣去殺了他？”蕭衍之眉宇緊蹙，面容愈漸的冷。</br> 蕭煜嗤笑道：“倒也并非要殺他，若是那長公主死了，他怕是也不愿意回來，便也不足為懼，我要皿閣動手，他們二人，誰死都可。”</br> “不過，他太在意那個長公主了，否則該死的，應當是那長公主，而不是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