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開蒼玄，身姿輕盈的從房梁躍下，穩穩落地，蒼玄也隨之躍下，靜靜的待在姜憐身后。</br> 走到門前，姜憐便看到了立在院中的一眾死士。</br> 看到她，他們齊齊單膝跪下，卻未發出絲毫聲響。</br> 他們垂著頭，詭異的面具低下，臣服的姿態。</br> 深夜寂靜，他們亦是靜的可怕。</br> 望著他們，姜憐隱在夜色下的眼眸異常平靜，嗓音清冷，微沉：“三日內，趕至平樂縣城外。”</br> “無本宮之命，不得私自入城。”</br> 極靜的夜中，她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他們聽的清楚。</br> 眾死士格外整齊的頭顱一低，似是領命，而后齊齊躍出墻外離開。</br> 待他們離開后，還有一人不曾離去。</br> 仍是一動不動的跪在那。</br> 姜憐看著他的身影，眉心微皺，疑聲道：“息影？”</br> 他未答話，姜憐便已知曉是他。</br> “你為何來了？我信中不是要你留在皇城？”</br> “回殿下，殿下安危重要。”息影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br> 但姜憐卻是明白他這話的意思。</br> 他還是固執的聽從父皇所留給他的遺令。</br> 若她有危險，可違抗她的命令。</br> 一切以她的安危為重。</br> 他既來了，姜憐也不可能讓他再回去。</br> 剛好，她也有事要問他。</br> ……</br> 天色一亮，姜憐便讓蒼玄將昨夜那二人送去官府。</br> 那二人一直昏著不曾醒來，也不知會不會嚇傻。</br> 姜憐坐在桌前，端起蒼玄走時給她盛好的湯，慢慢飲著。</br> 桌上還有一碗，是給息影的。</br> 但他似乎并不想吃。</br> 息影已摘下面具，可他的臉上仍是那副冰冷的神情。</br> 好似沒什么能令他的心緒波動。</br> “息影，本宮在路上遇到一人，不知你認不認得。”姜憐嗓音淡淡：“他叫星野。”</br> “風雨樓，少主。”</br> 息影站在一旁，無絲毫猶豫的單膝跪下，微微垂頭，聲音淡漠：“回殿下，認得。”</br> “……”</br> 他這么爽快的答了，倒是讓姜憐愣了愣，看著息影恭敬的跪姿。</br> 她遲了一瞬，繼續道：“他是同本宮一同掉進蛇窩的阿若。”</br> “自和他分開后，本宮回到宮中，便不曾與他有過來往。”姜憐一頓，眸光看向面色無絲毫波動的息影。</br> 手中的湯匙輕輕攪動著湯碗，聲音聽不出情緒：“可他卻說，他和本宮一直有書信來往。”</br> “你說，會是誰，冒充本宮和星野書信來往？”</br> 碗中的湯已冷了，姜憐卻是沒有胃口喝。</br> 息影會如何答復？</br> 他若是……</br> “回殿下，是我。”</br> 不等姜憐想出諸多可能，息影便爽快的答了。</br> 他仍是平靜，姜憐卻是眸色一震。</br> 息影的每一個回答，似乎都不在她的預想之中。</br> 他的坦然倒是也讓姜憐不再那么擔憂。</br> 她默了片刻道：“息影，本宮既問了，你是否該給本宮一個解釋？”</br> “你此舉為何？是否是父皇命你這般行事？”</br> 姜憐知道此事后便想過了，息影對父皇極為忠心。</br> 那時息影也只聽命父皇，他做什么，定然只會是父皇指使。</br> 可她有些想不通，為何這么做？</br> 難道，那時父皇便知曉了星野的身份，想要讓她和風雨樓少主關系親密，往后好得以風雨樓對她的庇護？</br> 那為何不讓她親自和星野書信？為何要息影代她去做？</br> “殿下可否先告知我一事？”息影竟是會主動問她。</br> 姜憐心中微動，沉聲道：“何事？”</br> “殿下可否已得到百毒洗髓丹？”</br> “……”姜憐眸光一暗，看向息影的神色微沉。</br> 他竟是知道百毒洗髓丹一事，還問她是否得到？</br> 姜憐默了片刻，面色漸沉，思索片刻道：“星野已給本宮服下。”</br> “這與你做的事，有何關系？”姜憐愈發不解，息影好像在瞞著她很重要的事。</br> 聽著姜憐的答復，息影仍是冷面不改：“請殿下再告知我一事。”</br> “殿下已去過鼓山村，從吳越手中得到了先帝所留親筆和玉佩，那玉佩何在？”</br> 姜憐瞳眸猛縮，心下一震。</br> 這些事，息影竟是都知道！</br> 息影緩緩抬頭，毫不波瀾的眸子望著姜憐：“殿下，玉佩何時丟的？”</br> “……”</br> 姜憐已不知是她在問息影，還是息影在質問她了。</br> 她不答，息影便耐心等著。</br> 房內氣氛凝固，姜憐猛然發覺，息影雖說是父皇留給她的人，只忠于她。</br> 可他好似從未在她的掌控中。</br> 靜默許久，姜憐漸漸平靜下。</br> 她方才眸眼底的驚愕無措，漸漸消散。</br> 她已沒什么可瞞，息影知道的，恐怕遠遠多于她。</br> 父皇待息影還真是極為信任，這般重要的事，她不知的，息影卻是都知道。</br> 姜憐坦然道：“那日從鼓山村回城，遇刺時便丟了。”</br> “……”息影難得沉默。</br> 他默了片刻道：“那玉佩同殿下手中白玉鳳紋玉佩，是先帝親手所刻的龍鳳玉佩。”</br> 聽他提起那白玉鳳紋的玉佩，姜憐才想起，難怪那龍紋玉佩那般熟悉。</br> 原來是同她手中那塊，是龍鳳玉佩。</br> 是她大意了。</br> “那玉佩有何用？”姜憐問道：“你既都知曉，那也應當知曉父皇讓本宮帶玉佩去皇陵，去做什么？”</br> 息影聲音淡漠：“先帝在皇陵為您留下一樣東西，龍鳳玉佩便是可打開那機關的鑰匙。”</br> 這么重要的事，父皇信中未寫，息影竟是都知道。</br> 姜憐面色微沉，沉思片刻，問道：“這和星野，還有那百毒洗髓丹有何關系？”</br> “殿下若去皇陵，必要服用百毒洗髓丹。”息影看向姜憐，聲音沉沉：“那里盡是毒物。”</br> “……”姜憐似乎明白了為何會牽扯到星野：“所以父皇是讓你騙去星野手中的丹藥？”</br> “是。”</br> “……”</br> 姜憐抬手揉了揉發緊的眉心，原來是這樣。</br> 父皇可真是折騰。</br> 知道星野是風雨樓的少主，也知道風雨樓令主與鬼醫交好。</br> 無人能從鬼醫手中得到那百毒洗髓丹，可星野許是可以。</br> 父皇知曉她不會忍心利用星野，所以他便不讓她知曉，讓息影去哄騙星野。</br> 為的就是那顆丹藥。</br> 為了能讓她得到他所留下的東西，父皇還真是費盡心思的布局。</br> 姜憐心感疲憊，留下東西的地方是皇陵，還盡是毒物，那倒是真的只有服了百毒洗髓丹的她，才可進入。</br> 她不由得好奇，是什么東西讓先帝如此防備？</br> 那般重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