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姐好相貌。”見了禮，四皇子妃讓宋淑珍在旁邊落座了，才笑盈盈的問道：“早些年咱們曾見過的，不知道宋小姐可還記得？”

　　宋淑珍自打進了李家，就像是進了牢籠，尋常除了回宋家，幾乎就不怎么出門。再者，四皇子妃也不是京城人，她是江南來的，她爹因著做官有手段，在江南連任了十年，這姑娘也是到了婚嫁時候才回的京城。

　　本就不是熟人，又都不怎么出門，自然也沒什么見面的機會了。

　　宋淑珍腦子里回想一番，確定自己不記得，就搖頭笑道：“四皇子妃好記性，倒是臣女有些記不得了。”

　　“無妨，都在京城，日后總有相見的機會的。”四皇子妃笑著說道，又問道：“李家的事兒，我也是聽說了，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殿下會出手幫忙李家，殿下那人，向來重義氣，正巧李廣明又是辦差的時候跟隨他一路，也算可用，所以殿下才一時被此人蒙蔽，沒做調查就出手了。這點兒，倒是殿下的疏忽。”

　　四皇子妃落落大方，一方面說這事兒是四皇子好心辦壞事，一方面又說不過粗心大意算不得大錯。總之一句話，就是為四皇子開脫。

　　宋老太爺得皇上看重，只要皇上一天沒換人，四皇子就不能輕易得罪了宋家——他之所以出手，不就是因為得不到宋家幫助，才想要設法毀掉宋家的嗎？

　　不過四皇子倒是沒料到，宋家的老夫人，竟也是個殺伐決斷的。看似必死的局，眨眼就反過來了。這世上最難解決的事兒就是流言的事兒了，俗話說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百姓們相信的向來不是官方給的證據，而是他們自己想要聽的八卦。

　　這事兒宋家若是稍微反應慢一點兒，流言滿京城了，哪怕是后面宋家再作出相同的決斷，旁人也總會認為他們是用了手段的。

　　宋淑珍自然也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但是，能怎么辦呢？對面是高高在上的四皇子夫妻，她不過是一介白身。

　　“四皇子重情重義，一時被蒙蔽，這事兒也不能怨怪四皇子。”宋淑珍笑著說道，四皇子妃微微點頭：“重情重義不是錯，錯在錯在那李廣明向來會糊弄人，在朝堂上尚且如此，那在內宅中，定然也是個陰險狡詐的，宋小姐，這些年，辛苦你了。”

　　宋淑珍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好像說的她在宋家是為朝廷埋伏，然后做了多大貢獻一樣。

　　“那絕嗣湯，對你身體可有妨礙？”四皇子妃問道，一臉關懷體貼：“現下脫離了李家了，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是藥三分毒，那湯藥吃的時間長了，對身體自然是沒什么好處的。”宋淑珍也留了個心眼，在她看來，這四皇子妃和四皇子是蟲蟻一窩，四皇子不是什么好東西，四皇子妃大概率上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反正她也沒打算日后再嫁人，這絕嗣湯的事兒說嚴重點兒，也可以避免許多麻煩。

　　“日后嘛，自然是該怎么過就怎么過了，只是我對這世上男人十分失望，日后是想要立個女戶自己過的。”宋淑珍笑著說道，四皇子妃趕緊擺手：“那怎么能成？女人家家的，你現下身體好，自覺地一個人過日子是可以的，但你若是身體不好，身邊若是沒個親人，那日子可就難過了。”

　　“還有以后，等你老了，你難道指望下人伺候你終老嗎？這世上，人心最是難以揣測，現在看著忠心耿耿的，等過個三五年，你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了，他們還會忠心如此嗎？”

　　四皇子妃苦口婆心：“還有，你若是不嫁人，家里子侄怕是也要遭受些流言蜚語，你家里嫂子可能容得下你？父母是親的，兄弟是親的，可這嫂子，卻是外來的。”

　　“再者，婚姻也并不只是為了生養孩子，最主要的是還能有個人在你身邊噓寒問暖。你冷的時候，他給你添衣，你熱的時候，他給你打扇。早上有問候，晚上有關懷。下人能做的，畢竟是有限的，這夫妻之間的事兒，豈是下人能代替的？”

　　四皇子妃拉著宋淑珍的手，嘆氣：“你現下年輕，不知道這身邊人的重要，但日后你就知道了，我這話，是真心為你著想的。”

　　頓了頓，她又說道：“再者，人言如虎，你日后在京城，總會聽到些亂七八糟的話，難免堵心，時間長了，這心情郁郁，如何還能太太平平過日子？”

　　“現如今，我有個好法子，你且聽一聽。”四皇子妃繼續說道，宋淑珍眨眨眼，就準備聽四皇子妃怎么忽悠了。

　　“我一見你就十分歡喜，就好似你是我前世的姐妹，咱們兩個合該相親相愛的才是。”四皇子妃笑著說道，拉著宋淑珍的手又緊了幾分：“不如，我讓人上你們家提親，你嫁給我們殿下做個側妃？”

　　不等宋淑珍說話，四皇子妃就繼續說道：“一來做側妃也不算辱沒了你，皇家的側妃都是上玉牒的，有名有份，比李家那誥命品級都要高，你擺脫了一個五品誥命夫人的名頭，再得個四品的誥命，日后別人提起來，是不是只有羨慕的份兒？誰還敢說你命薄命不好？”

　　“再者，我們殿下重情義，這次的事兒是他對不住你，你若是進了我們府上，我們殿下定會補償與你。”四皇子妃滿臉歡喜：“你且放心，我定不會和你爭風吃醋，你打聽打聽就知道了，我是最寬喝不過的一個人了，我們府里，向來是我們殿下自己做主，他愿意寵誰就寵誰，就沖妹妹這相貌，還有殿下對你的愧疚，日后你在府里不說是第一人了，就是橫著走，也沒人敢說什么的。”

　　“再就是生孩子的事兒，你若是不能生也不用怕，府里多的是人愿意生，我現下就能允了你，日后抱個孩子讓你養著，去母留子。”最后這幾個字，她是湊在宋淑珍耳邊輕輕說的。

　　宋淑珍萬沒想到四皇子妃提出來的居然是這么個事兒，簡直就是……聞所未聞啊。大度的婦人她不是沒見過的，有那進門一年沒懷孕，就趕緊將自己身邊的丫鬟給開了臉的。

　　但是，四皇子妃如此大度的，她真是頭一次見——給自家男人找個和離過的，不能生的，前一刻還是敵人的……

　　可真是費心了。

　　“四皇子妃，多謝您一番好心，只是，臣女要辜負您這一番好意了。”宋淑珍立馬打斷她的話，這側妃，誰喜歡要誰要，反正她是一點兒都不喜歡的，也不打算要。

　　剛從一個火坑跳出來就要跳進另一個火坑，她又不是腦子有包了想不開。

　　“臣女確實是沒有再嫁的打算。”宋淑珍說的十分堅定，是半點兒不給四皇子妃留面子：“就算是日后再嫁，臣女家里也是有規矩的人家，誓死不做妾，就算是側妃……”

　　她沒說下去，但那眼神，還有意味深長的語調，誰都能聽出來，她說的是，側妃也是妾。就算是有名有份又如何呢？見了嫡妻不還是以側室見禮的嗎？

　　“若是讓我爹知道我要去給人家做姨娘，我爹怕是能直接打死我。”所以，也別用這個來惦記宋家的人脈關系了，宋老太爺那人，絕對是個有原則有底線的，就算是閨女當了姨娘，最直接的也就是和閨女斷絕關系，絕不會為了閨女就將整個宋家給送出去的。

　　是的，就是宋家。

　　宋淑珍思來想去都不明白四皇子妃為什么會有這么一個昏了頭的提議，既然她本人身上沒什么可惦記的東西，那再往外擴散一點兒，那就是宋家了。

　　四皇子之前是為了毀掉宋家。

　　現在毀不掉了，就派了四皇子妃來拉攏了。

　　“時候也不早了，臣女的母親和大嫂還在下面等著，臣女就先告辭了，不打擾四皇子妃賞景了。”宋淑珍起身，面帶笑容的行禮，等四皇子妃點了頭，她就施施然的轉身下山去了。

　　“姑娘……”走遠了一點兒，宋嬤嬤才壓低聲音喊道，宋淑珍擺擺手：“不用擔心，這事兒成不了的，就是四皇子和四皇子妃愿意，那上面還有皇上呢，我爹為朝廷效忠這么多年，這樣的事兒，皇上還不至于讓老臣寒心。”

　　側妃而已，娶誰不是娶？

　　再者，皇上能愿意讓宋家和四皇子聯姻了？

　　結黨這事兒，皇上本就是最厭惡的。

　　“娘說的還真沒錯，日后可真的離四皇子府上的人遠一些。”宋淑珍說道，宋嬤嬤嘆口氣：“就怕四皇子妃真的派人上門。”

　　到時候成了四皇子想要納的人，誰還敢上門提親？

　　“這不是正好嗎？省得我費心思推脫了。”宋淑珍笑了一下說道，但是，四皇子這種蒼蠅也挺惡心的，還是要想法子驅趕一下的，不然顯得自己太沒份兒——那蒼蠅不就是只盯臭的臟的嗎？她可不想自己淪落成這一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