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相斗,大丑聞。都是文官,家里就算是教孩子,頂多也是打板子,跪祠堂,哪兒有當爹的下死手追打女兒的?尤其是那做女兒的,不像話,怎么能和當爹的對打呢?不孝順!沒良心!孽障!
老太太只顧著生氣著急,又要看顧李廣明,又要看顧李瑾,一時沒顧得上,這樣的大丑聞,自然是迅速傳遍了李家所在的大街小巷了。等老太太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撥人來打探消息了——這些長舌婦上門也不說別的,一個是邀請李瑾去賞花,一個是說想找宋淑珍聊天,再一個就是假借安慰,實則打聽的問候老太太。
老太太后知后覺的發現被套話的時候,都已經過了三天了,這外面的流言,那是止都止不住了。
“你看看你看看!”李老太太坐在李廣明床前哭:“現下咱們家都成什么了,外人是怎么說的你知不知道?父不慈子不孝!日后瑾兒的名聲都沒了,還如何嫁人?我知道你因為受傷的事兒,心里不好受,但是,事已至此,你只在自家發泄有什么用?”
尤其是現在,李廣明不中用了,李家就只有李瑾和李瑜兩個。在老太太心里,李瑜當然是更重要的,畢竟李家的香火子嗣,日后就全掛在李瑜身上了。可李瑾也依然是很重要的,沒別的,就親生的姐弟倆,日后李瑾若是能嫁個好人家,自然也能多幫襯李瑜幾分。
而且,天有不測風云,凡是有萬一,若是李瑜……那李瑾也是帶了李家血脈的。
當然,她還是很疼愛李廣明的,但是在李家的血脈跟前,就是李廣明,也得懂事點兒對不對?他只是殘廢了,又不是死了,有什么委屈受不得?
冤有頭債有主,又不是兩個孩子讓他這樣的,他就是心里有怨氣,也該朝著將他弄成這樣的宋家宋淑珍發是不是?
李廣明不吭一聲,盯著床頭的帳子——那還是宋淑珍留下來的,上面繡著百子千孫圖案。他也知道,李瑾和李瑜是他僅剩的子嗣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哪個男人受了這樣的侮辱,都是受不住的。
李瑾李瑜既然是自己的骨血,自己又是因為他們得了如此報應的,那他們身為子女,讓自己出出氣怎么了?
“給我收拾,我去一趟四殿下府上。”良久,李廣明才說道,但娘說的也有道理,冤有頭債有主,宋淑珍做的事兒,自然是該宋淑珍來償債的。
“你現在……”老太太卻是有些猶豫了,畢竟大夫剛看過,說是最好再靜養幾天的。
“無礙,越是如此,四殿下才越是愿意幫我出頭。”李廣明說道,艱難起身,讓人仔細收拾了一番,這才坐了馬車去了四皇子府上。
當今共有六子,長子為皇后所出,次子為貴妃所出,本來呢,嫡庶分明,長幼有序,這繼承皇位的事情該是毫無疑問的。然而,皇長子三年前自請上戰場,隨后在戰場上失蹤。
隨后二皇子又不小心摔斷了腿。
剩下的三皇子是淑妃所出,四皇子是惠妃所出,五皇子是珍妃所出,六皇子是明妃所出。母親都是妃位上的,那除了排行,其實在身份上也算是相差無幾了。
再者,本朝也有規矩,有嫡立嫡,無嫡立賢。既然是賢,那就跟排行沒關系了。于是,從三皇子到六皇子,都起了野心,現下朝中爭斗也很劇烈——畢竟皇上都已經六十了,人生七十古來稀,六十也快差不多了。
李廣明雖然只是個五品官,但人能干,再加上以前也算是名聲在外,背靠宋家——所以在之前出京辦差的時候,四皇子也有刻意拉攏過李廣明。
李廣明到四皇子府上的時候,四皇子剛從宮里出來,見他一臉憔悴,走路別扭,就忍不住多問了幾句:“幾日不見,怎么你現下是如此模樣了?可是身體不適?前段時間戶部那邊,也聽說是告假了?”
“微臣不是身體不是,是被人刺傷,不得不告假在家。”李廣明咬牙切齒,也顧不上什么丟人不丟人的:“微臣求殿下助微臣一臂之力,幫微臣報仇。”
四皇子先是挑眉,然后又多問了一句:“那宋氏,當真下了如此狠手?”
李廣明咬牙點頭,又說道:“那宋家是個硬骨頭,之前殿下多次對宋家那老不死的示好,那老不死的都裝聾作啞,如此不識趣之人,怕是殿下大業路上的絆腳石,不如我們趁此機會,將這絆腳石給挪走。微臣有一好法子。”
宋老頭確實是有點兒不識趣,他身為二品大學士,深受皇上看重,若是能得他幾分美言,那自己在父皇心里的分量也定然更重,再加上宋老頭在文官之中素來有好名聲,得宋家相助,文官之中隨應者必然眾多。
可是就像是李廣明說的,宋家是一塊兒難啃的骨頭。三年前他還想過是不是想法子將宋家那姑娘迎到府里做個側妃呢,后來那宋家就急匆匆的將宋淑珍給嫁人了。
現下想想,幸好是沒迎進來啊,要不然一言不合……想著四皇子就覺得雙腿之間涼颼颼的。
“你有什么好法子?”既然不能作為自己的助力,那就只能是阻力了,遇到阻力,自然是要想辦法給搬開的。
“她宋淑珍有個表哥……千里之堤毀于蟻穴,宋老頭為什么能在文官之中有如此地位,不就是因為名聲好嗎?若是宋家名聲壞了,宋老頭還能占據文官中領頭人的地位嗎?到時候殿下再上折子,這樣私德有虧的人,如何能在朝堂上占據重要位置?”
“只是,處置了宋家之后,還請四皇子將宋氏賤人交給我處理。”李廣明壓低了聲音說道,他不光是想毀掉宋家,重要的是要毀掉宋淑珍。對宋淑珍,他是恨不能食其肉的。沒了宋家,那宋淑珍就成了砧板上的魚了,到時候還不是他想怎么就怎么嗎?
四皇子聽完李廣明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倒是能狠得下心。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這也有兩三年了吧?”
“不過是三年夫妻,又不曾有一子半女,我如何會舍不得?”李廣明冷笑著說道:“再者,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只顧兒女情長呢?殿下對我恩重如山,為殿下做事,別說是一個宋家了,就算是我李家,我也能雙手奉上,隨四殿下處置。”
“好,你的忠心,本王知道了。”四殿下伸手拍了拍李廣明的肩膀:“你且先回去吧,這事兒我自會給你一個交代的,那宋氏,等事情完了,我也會派人給你送過去,到時候你想如何就如何。”
頓了片刻,四皇子笑的十分下流:“你也別沮喪,男人嘛,就算是沒了那東西,那床上的事兒也不是做不得了,宮里也有許多對食夫妻,回頭本王給你找個人,你多學兩招就成了,女人也就是那么回事兒,你在這方面制住她了,日后就不用擔心她背叛你了。”
李廣明現在是最恨別人將自己和太監放在一起提了,這要是換個人,他說不定就撲過去給對方一個大耳刮子了。但偏偏,眼前這是四皇子,他得罪不起的人,所以,他不光不能生氣,還得笑:“那就多謝四皇子了。”
就是出了四皇子府,李廣明都沒敢讓自己的表情露出什么不對來。只是上了馬車之后,他才將嘴里的血沫吐出來——牙咬著腮幫子了。
四皇子叫了人吩咐了幾句話,就又打聽起這宋家的事兒來了:“這表哥,是個什么來頭?以前怎么不知道宋家有這么一號人?還有那宋淑珍,以前不是聽說,挺文靜一女子?”
頓了頓,四皇子又笑道:“這李廣明,也是不老實啊,又想讓本王出手,又遮遮掩掩。若真是宋家做了什么不對的事兒,他李家能如此忍氣吞聲?這其中,必定還有別的緣故,你們多打聽打聽,看看這李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下面人自然應了一番,四皇子捏著一塊點心,也不吃,就在手里揉捏碎成沫撒在了地上:“另外,之前康親王府,好像有點兒什么動靜,派人往護國寺那邊去了,你們也打聽打聽,看劉家是想做什么。那護國寺,又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吩咐完這些,四皇子才嘆口氣:“眼看父皇年紀越來越大,卻是越發的舍不得手里的東西了。”
難不成這些東西還能帶到棺材里不成?可這話,也不能說,更不能問。
“爺,王妃讓人送來了酒菜。”正想著,外面有嬤嬤來問話:“爺可要現在用?”
四皇子想了想,擺手:“讓人送到香雪軒去,讓香姨娘去伺候。”
嬤嬤應了一聲,轉了身,卻是有些替自家王妃不值得了——她一心只想著殿下,殿下心里卻是偏疼別的女人。不過,主子的事兒,奴才也不好張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