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李光明去了一趟宮里，晚上回來也沒留用紅袖——區區美色，能比得上光明前途嗎？他若是個看重美色的，陳氏死后他就還能守那么些年嗎？

　　不就是籌劃著借著情深人設，娶個高門媳婦兒么？

　　都到了這時候了，若是為了美色誤事兒，那可真是十來年的籌劃都打了水漂了。

　　不過，有個人，他倒是要見一見的。

　　“過來的時候，沒有人看見你吧？”等人進了門，李廣明就皺眉問道，白芷連忙行禮：“并未有人看見。奴婢是順著小道過來的，來的時候，夫人已經歇下，正巧奴婢一個屋子的白荷今兒守夜。”

　　“最近夫人可有什么異常的？那藥，還吃著？”李廣明問道，白芷猶豫了一下，她不知道這話應不應該和老爺說。要說的話，怎么開口呢？

　　藥的事兒本來就是秘密，現在忽然泄密了，那最有可能泄密的是誰？不會是老太太，也不會是大小姐，更不可能是老爺，唯一可能的，就是她這個本來就是姑娘的大丫鬟的外人了。

　　“夫人有什么不對的？”白芷這稍微一猶豫，李廣明立馬察覺到不對了。他皺眉問道：“府里多了個小廚房，和吃的有關，是夫人發現了那藥有什么不對的？”

　　白芷張張口想說什么，但是還沒出聲，外面就響起來宋淑珍的聲音：“老爺，這么晚了，還沒睡嗎？”

　　話音落，人已經推門進來了。等看見白芷，宋淑珍就一臉震驚，不敢置信，難過的立馬伸手捂住胸口，搖搖欲墜：“你，你們……白芷，你這樣可對得起我？”

　　想風風光光做新嫁娘？想得美。雖說不知道那表哥是好是壞，但是，宋淑珍是不會讓白芷離開李家這泥潭的。之前所有的催婚啊，嫁妝啊，都是用來麻痹白芷的。

　　她不是和表哥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嗎？連大紅的嫁衣都已經做好了嗎？一朝夢碎，連個大紅色都穿不上，只能和李廣明蛇鼠一窩，到時候會是個什么感覺呢？

　　宋淑珍怕人看見自己嘴角的笑容，暈倒的時候特意轉了下頭，她自己有分寸，刻意放松了身體倒下去，軟綿綿的，半點兒沒摔著。再者，后面還有忠心的巧丫飛快的撲上來給她墊了一下呢。

　　不管李廣明怎么喊，宋淑珍都是閉著眼睛不吭氣。這大半夜的，又不好驚動了人——若是有人問起來怎么會出事兒的時候，該如何解釋？

　　孤男寡女，本就不容易說清楚。

　　只能先將宋淑珍給送回去，事情等她醒過來了再說。

　　宋淑珍這樣一打岔，白芷想說的話就沒說出來了，同時，李廣明心里也生了懷疑，宋氏為什么來的那么湊巧呢？前腳白芷剛到，正要說要緊的話的時候，宋氏就推門進來了——門外的小廝都干什么吃的？

　　小廝也冤枉的很：“夫人上來就讓人堵住了奴才的嘴，奴才怎么也喊不出來啊。”

　　李廣明一臉冷厲：“是我不在的時候，你和夫人說了什么？”

　　白芷心里都是苦水，這真是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尤其是再加上之前補養的藥材，她要是這會兒說夫人怕是察覺到什么了，那李老爺一準兒認為是她壞事兒了。

　　男人都自大，他怕是還要以為自己是為了攀上他所以才鬧騰出來這么些事兒呢。看吧，能背叛自己的主子一次，就能背叛新主子第二次。

　　背主的奴才，到哪兒都說不清。

　　白芷心里不是沒后悔的，可是事情都已經做下了。為今之計，是想如何退出來——夫人是誤會了，定是不會輕饒了她的，老爺覺得她辦事不力，又出了現在這種差池，怕是也不會留她。

　　她一個當奴才的，何去何從？藥的事兒，她也還有些惶恐——若非是察覺到有問題了，為什么接連這一個多月，都是將藥賞賜給她吃了呢？

　　雖說李家家世薄，但也不至于買不起新藥吧？

　　“奴婢什么也沒說。”心里想的多，可現在卻容不得她繼續想了，白芷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之前夫人忽然性情大變，不光是疏遠了奴婢，還不愛出門了……”

　　為求寬恕，白芷是什么都說了。

　　和老太太說的幾乎沒什么大差別，唯一的不同是老太太是真以為宋淑珍身體不自在的，白芷離得更近，更加肯定松鼠真的身體是沒問題的。

　　就好像忽然之間換個人一樣。

　　李廣明不是白芷這種蠢笨之人，他只一想就有了猜測——怕是宋氏已經猜出來藥有問題了，這不是什么不可思議的事兒，畢竟，宋氏書香世家，本也是聰明伶俐之人。

　　既然猜到藥有問題，那么也能猜到身邊人出問題了——她定不會往男人身上想的，畢竟有老太太在，肯定是念叨過多子多孫多福氣之類的話的，任誰不能生，都不會想到是男人的事兒的。鎖定白芷，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兒，不過到底是后院女人，宋淑珍怕是只會想是他和白芷有了私情了。

　　先是打算將白芷給嫁出去，斷了這事兒，眼看斷不了，就索性鬧大了擺在明面上——紅袖大約就是她要過來和白芷打擂臺的。

　　李廣明自詡十分了解宋淑珍，聰明人猜測聰明人的心思，自覺一猜一個準兒。

　　所以，從他回來到現在，宋淑珍所有的異常都有了解釋了——宋淑珍就和尋常后宅婦人一樣，要玩兒什么平衡之術。

　　李廣明頗有點兒啼笑皆非。

　　想明白了根由，他倒是不緊張了。

　　至于背主的奴才為什么沒直接打死或者發賣了完事兒，李廣明是下意識的不愿意去想的。

　　他擺擺手，讓白芷先出去，然后皺眉思索了一番，叫來了管家：“這開藥的方子，是白芷拿了銀子求了大夫的，這藥材也是白芷親自看著熬出來的，這所有的事情，都和咱們李家沒關系，全都是白芷做下的，明白嗎？”

　　管家忙點頭應了，不顧半夜就得出門辦事兒，這里里外外，但凡是和這藥方有接觸的人，都是需要好好打點一番的。

　　第二天宋淑珍醒過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昨晚上睡的是太舒坦了，一晚上沒做夢，早上醒來沒睜眼就覺得滿心歡喜，十分暢快。

　　這會兒功夫李廣明不在家，早早上朝去了。

　　宋淑珍就先去給老太太請安，將白芷這事兒給砸瓷實了：“雖說我覺得白芷下賤，背主不說，還作出這等不知羞的事兒……她若是一早言明了自己心意，我又不是那等善妒之人，早早就能將她提拔成姨娘了，我們主仆一心，日后她生了孩子，也能幫扶嫡出的小主子，若是生了姑娘，也能嫁個好人家……偏她想不開呢，自己半夜里去找老爺……我想著，定是見了紅袖的事兒，心里著急了，一時之間失了分寸了。”

　　“按說我是不該留著她的，畢竟壞了家風。”宋淑珍臉上露出幾分譏諷的笑容來，就李家，能有什么家風？不過是狼遇上了狽而已。她繼續說道：“但畢竟是伺候了我幾年的人，一下子打發了，我這心里也是不舍得，所以我想著，一個是開臉，兩個也是，不如讓她和紅袖住一起，兩個人也好做個伴兒。”

　　老太太一臉“我懂”——這是著急了，眼見自己給了個大丫鬟，生怕籠絡了男人的心，立馬將自己的大丫鬟給獻出來了，平衡嘛，老太太也是后院的勝利者，可太懂這制衡的法子了。

　　“只要你舍得，我是沒什么反對的。白芷機靈的很，我早些年就說了，你身邊啊，也就這個能拿得出手，若是她做了姨娘，有她幫襯你，你也輕松些。”

　　老太太笑瞇瞇的說道，平衡不平衡的，她一個老太太管不著，反正坐享齊人之福的是她親兒子。

　　她拍著宋淑珍的手笑道：“看來你是真想明白了，這家族啊，還是要多子多孫才好。你生不出來，就多調養兩年，也別著急，說不定等白芷她們生了，就給你帶來了呢？不是有帶孩子的說法嗎？你到時候抱養在你身邊，定能給你自己帶個兒子的。”

　　然后，覺得是兒媳婦兒都如此大方了，她做婆婆的，怎么也得表示一番，于是忍著肉疼賞給宋淑珍一個大大的白玉的送子觀音。

　　宋淑珍帶回去就讓人拿到外面去賣了——送也別送李家的子啊，她就盼著李家能斷子絕孫呢，所以這菩薩，還是送去保佑別人家子孫后代吧。

　　昨兒是操持紅袖的酒席，今兒是操持白芷的酒席。

　　李家老爺當差回來，還沒進正院呢，就先有了兩個美妾。這事兒在宋淑珍的刻意之下，到了下午就已經是傳遍了這條街。

　　李家住的街道，那鄰居肯定也都不是尋常人家了，最低了也是個五品官。

　　“以前還覺得他潔身自好，是個難得的專情好男人呢，沒想到，不過如此。還一次就倆，李大人瞧著身體不錯啊。”這一句評論，瞬間就傳遍了這條街所有的宅子的后院——后宅的事兒，原本也就是后宅之間傳得最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