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次純粹是來當司機的,不過也確實有些事情,需要向茍項明先生請教。”唐斐沒有繞彎子,爽快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村長腳步一頓,之后反而加快了一些:“是為二十五年前的事來的吧?”
“最近抱月樓加入了獨狼傭兵團,不知道這事有沒有人跟您提起過……”
“我知道。”村長抬手,打斷了唐斐的話,“而且我還知道你是唐家的人。月娘很看好你們,但不代表我會給你行什么方便。”頓了頓,他又說,“村里人的身份那娃子還不知道,你還是盡量不要說破了吧。”
唐斐亦步亦趨地跟著:“您放心,多余的話我一句都不會說。”
村長一直把他領到茍項明家門口,他才找到機會遞上名片,一張是他的,一張是靳舟的,說是如果村里需要什么東西,他會讓初九送過來。
目送村長進了對面一間房,唐斐在心底對整個村子也有了整體的印象。這村子的人不多,都很好說話,相互之間關系也很融洽,看到他一個外人到來除了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之外,就是熱情的態度。
來路上,身邊每經過一個人,就會得到一個笑容,這使得他也沒原本那么警惕了。
‘難怪當年茍項明會出手救人,甚至連被誣陷,寧可一輩子背著污名,都沒把這群人扯出來。’這跟唐斐印象中的惡勢力大相徑庭。
只不過,站在茍項明家門前,唐斐卻始終沒有勇氣前進半步。
他的拳頭攥得很近,手心里全是汗水。
這是要見家長的節奏啊,怎么可能不緊張呢?
又不是誰都像茍戰鯤那樣沒心沒肺的。
更何況,看剛才茍項明的態度,似乎對他不是一般的排斥,好似他們父子矛盾的源頭就是他一樣。
一想到這種可能,唐斐的腿就好像有千斤重擔,腳是無論如何都抬不起來了。
他看得出來茍戰鯤是個孝順的孩子,他們父子關系也非常好,雖然五年前因為茍戰鯤的不務正業父子倆紅過臉,但畢竟是相依為命的一家人哪能弄得跟有仇似的,轉頭茍項明氣就消了,茍戰鯤這五年不怎么回家,怕是跟催婚有關系。
果然,源頭還是他……
就在他踟躕著,不知道怎么去面對茍項明的時候,門從里面打開了。
茍戰鯤探出半個腦袋來,看見一臉緊繃的唐斐,笑了:“你當這是自動門嗎?”
“可不就自己開了么。”唐斐的笑容有點僵硬,心想這門被茍戰鯤打開了也好。
茍戰鯤拉起他的手就走,嘴里興高采烈地講著村里的趣事,誰家的貓剛生了一窩漂亮的崽,誰家的糧食今年收成好,誰家準備送他們一堆大棒子回家烤了吃,誰家送來了大公雞給他們燒了吃。
說著說著,就講到茍項明做菜的手藝上來,那可是公認的一流。
“我爸已經準備了好幾個菜,叫我多住兩天,把咱村這幾家都吃一遍。”茍戰鯤笑瞇瞇地說著,小虎牙在陽光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晃眼。
‘這傻狍子還沒聽出來,那是叫你多住兩天,不是我們……’唐斐在心里嘆了口氣,被拉著走了一路。
吃飯的時候,唐斐才第二次看到茍項明,只不過這一次帶著鋒銳的目光已經內斂,只留下村里人的友善。可唐斐只覺得那目光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一般。
心理戰,他唐斐是沒輸過的。
一頓飯吃得相安無事,茍戰鯤心情好吃得有點撐,吃完以后就扯著唐斐說要出去溜達溜達。
“你張嬸兒叫你沒事去看看小貓呢,她家小甜甜可想你了,整天問小舅舅什么時候給她帶糖來。”茍項明一句話就把他給打發了去。
唐斐看著茍戰鯤蹦蹦噠噠離去的身影,心想這隊友太不靠譜了。
茍戰鯤走后,屋里的空氣都仿佛冷了下來。
茍項明看著也不像之前那么好說話了。吃飯的時候,充其量也就是話不多,只是耐心地聽著茍戰鯤咋呼,偶爾也問一兩句唐斐的情況,起碼態度還是比較溫和的;茍戰鯤前腳出了家門,這后腳氣氛就變得劍拔弩張,唐斐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說了什么讓茍項明不喜歡的話。
“你不用看了,他沒兩個小時回不來的。”茍項明的目光再次銳利起來,“唐家的人來我們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唐斐心想,我們唐家難不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至于這么個態度么?
他腹誹著,面上卻是堆笑:“我想重查二十五年前的案子,這次讓茍戰鯤帶我回來,是有些信息想向您了解一下。”
“你們是當我瞎呢。”茍項明的臉色比先前陰沉了一分,“他看你什么眼神,你看他什么眼神,是不是當我沒結過婚就好糊弄!”是沒結婚不假,但不代表他不懂戀愛。
好歹也是當年為女性津津樂道的青年才俊,是市里多少年輕女性擇偶標準的具現化代表,愛慕的眼光他可見多了,情深幾分都能看得出來。
“那……”唐斐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跟茍項明解釋。
“我老茍家就這一棵苗了,如果不能傳宗接代,往后我到了地下都沒辦法跟老祖宗解釋。”茍項明擺了擺手,也沒有故意為難唐斐的意思,“‘奇門’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我只告訴你一點,茍家香火不能斷。”
唐斐抿著唇,臉色不是一般難看。
他沒想到,茍項明這么直接,上來就把所有矛盾都挑明了,同時還給他指了一條出路,可這條出路也不見得是那么好走的。
“我還沒說什么呢,你就這臉色,要是堅決反對,你是不是還想當場撕了我?”茍項明言語犀利,可見茍戰鯤那嘴皮子,也就學到他一點兒皮毛。
“哪敢啊……”唐斐訕訕地笑著。
他自認為接觸心理學時間不短,雖然是兼修來的說是學位,但他也是有研究成果傍身的人,可到了茍項明面前,還是有點繃不住了。
不怪他專業素質不過硬,只是茍項明的問題太過尖銳,就好比一個手法精準的老中醫,只要他有心殺人每一針下去扎的都是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