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什么?”賀蘭樞把車停在了路邊,說這話,動作間就已經(jīng)把安全帶解開要和溫玖一起下車了。
這附近其實賣的東西很雜,再往前去就是一條小吃街了,而那里,顯然不是一輛車子能夠隨意開進去的,即便是真的進去了,恐怕也會非常的擁堵,回去之后也免不了要洗一次車。
“哎,別別。”溫玖連忙把人給扯住了,他笑著看了看賀蘭樞,眼睛都要瞇成了一條縫隙,“我就是來看看嚴郎干什么呢,你有想吃的東西嗎?”
賀蘭樞掃了一眼街邊的攤位,不怎么感興趣的搖了搖頭。
這里是溫玖最喜歡來的地方,但是真的要說起來,其實溫玖來吃的次數(shù)也不多。
畢竟這里是在B市市中心,旁邊就是市醫(yī)院,相隔一條街就是最為繁華的書店街,人來人往的,所以價格難免也就比較貴,而且東西也不好吃。
溫玖嘗試過幾次,發(fā)現(xiàn)性價比也實在是不怎么高,而真的好吃的,那價格在這里也一定都是最貴的。
賀蘭樞則是單純不愛吃這些東西,從小他就很少會吃外面的這些,而對于那些油炸類的東西一向都是敬謝不敏,何況是一鍋不知道回過幾次鍋爐的油炸出來的垃圾食品。
“那就走吧。”溫玖笑瞇瞇的主動幫賀蘭樞又系上了安全帶,從一邊的箱子里拿了一瓶水抿了兩口。
賀蘭樞失笑的搖了搖頭,“想吃的話也可以買一點吃。”
溫玖糾結(jié)的看了一眼,畢竟機會難得,可惜面對這些東西他還真是沒有什么胃口。尤其是賀蘭樞還說了,今晚上有他最喜歡的糖醋排骨……溫玖吞了吞口水,即便這會兒肚子餓的看見什么都想吃,他也想再忍忍,等會吃排骨。
“不吃了。”溫玖戀戀不舍的挪開了頭,挺郁悶的往下沉了沉,整個人都縮到了椅子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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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溫玖有些驚訝的是,家里面除了福伯和芹嬸之外,還有一個人——查理醫(yī)生。
他身上穿著一身睡衣,頭發(fā)亂糟糟的,看起來十分的邋遢,這會兒正和福伯坐了個面對面下國際象棋。
賀蘭樞幫著溫玖把外套掛在了衣架上面,站在溫玖后面解釋道,“小時候我去M國進修過,那個時候是福伯照顧我的日常起居,和查理老師比較熟悉。”
“這樣。”溫玖點了點頭,一想到賀蘭樞之前說催眠的時間可能要挪到明年,一點追問進度的想法都沒有了。
他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其實除了松了口氣之外,最大的感覺居然還是失落——就像是一個已經(jīng)備戰(zhàn)高考了三年的考生,在高考即將來臨之際,學校突然通知說高考要延期舉行。
雖然這件事情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對于溫玖而言,差不多就是這么一個層面的意思。
他湊過去看了看,國際象棋他連認都不認識,除了大概能知道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之外,根本就不會下。
福伯在家里的時候也總是會穿著西裝,老人穿了一輩子的西裝,身姿一直都十分的筆挺,頭發(fā)也總是梳理的一絲不茍,站立的時候雙手背在身后,是十分敬業(yè)的一個老管家。
在面對家里人的時候,他會分場合的嚴肅或是慈祥的笑,十分的能審清楚局勢——比如現(xiàn)在。
“查理,你如果再悔棋的話,我們家的小主人大概要嘲笑你了。”福伯口中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溫玖聽的費勁,大概也能聽懂,正好奇福伯為什么不講中文,就想起來,這句話如果翻譯過來的話……即便是福伯的聲音再好聽,那說出來也是十分的雷人的。
查理醫(yī)生的胡子翹的老高,白人皮膚的原因讓他一激動就十分容易的全身都變紅,他氣哼哼的把棋子一扔,不服氣的道,“重來!重來!”
……這無賴的程度簡直是和他外公有的一拼啊。
溫玖感嘆一聲,看熱鬧不嫌棄事大,干脆搬了個飄窗上面用著的小馬扎擺在了棋盤前面——看查理醫(yī)生的表情變化。
簡直像是看小丑變臉似的。
“阿玖少爺,你想要學一學嗎?”福伯手中捏著一個圓形的棋子,溫玖看著好像是‘士兵’,于是看了一眼棋局,為難的撓了撓頭,“可是我不會下。”
就連認清楚哪一個是哪一個都要廢好大的勁。
福伯溫溫和和的一笑,在他面前擺了擺手,溫玖注意到他的手上好像多了一個腕表,是他以前沒有見過的,顏色也并不多么的閃亮,只是看起來反而有些暗沉,夾雜著一些烏銅色,“那我試試吧。”
溫玖說著和福伯換了個位置,查理醫(yī)生鼻孔朝天,十分不屑的瞥了一眼溫玖,率先擺好了他面前已經(jīng)被吃的只剩下了‘王’的棋子,把戰(zhàn)局恢復到了最初。
溫玖笑瞇瞇的按照他們剛才下過的套路來,沒一會兒就上手大概知道了規(guī)則,還吃掉了查理醫(yī)生的兩個棋子。
他玩了一會兒,覺得好像突然之間有一點困,溫玖眨了幾下眼睛,覺得眼睛有點干澀,大概是今天和嚴郎一起出去逛的時候累的,于是揉了一下眼,對著一邊的福伯道,“福伯,我在旁邊休息一會兒,你們繼續(xù)吧。”
查理醫(yī)生這一次沒有再說什么,笑瞇瞇的擺弄著手里被吃掉的棋子,看起來心情居然還頗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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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又來來回回打了個幾盤,幾乎每一次都是以查理醫(yī)生的失敗告終。溫玖笑嘻嘻的落座,心里對于查理醫(yī)生留下的最后一絲敬畏都消失不見了。
最初見到查理醫(yī)生的時候,他留給自己的印象,就是一個十分權威且嚴肅的老人家,在心理方面,不說第一,可也一定是十分資深的老醫(yī)生,他干了這一行幾十年,一言一行都能夠安撫到一個人內(nèi)心最深處的恐慌,使之很容易的平靜下來。
可就是這樣,溫玖雖然潛意識覺得查理醫(yī)生是最為出色的,但是擔憂也就更加的沉重,所以心防也就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jīng)壘起了高墻——他是真的很擔心,如果一切被他全盤托出,那么后果,會是什么樣子的。
他甚至有些烏龜一樣的想著,要是真的能夠一直拖著不說,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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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查理醫(yī)生一直都在和溫玖搶飯食,這個在Z國并沒有待過多久的老人家好像十分的鐘愛糖醋排骨,每一次都要和溫玖爭得面紅耳赤才肯罷休——一開始溫玖是不打算爭得,只是每一次他夾到了一塊新的排骨,查理醫(yī)生的筷子就總是會不依不饒的跟上來搶,即便是他最后搶贏了,可排骨也都被糟蹋的不成樣子了。
于是溫玖出離憤怒了,動作也開始變得十分的迅速,落筷簡直是穩(wěn)、準、狠,一點機會都不給查理醫(yī)生留,塞到嘴里之后還得意洋洋地沖著他擠眉弄眼的笑。
查理醫(yī)生的表情每一次都十分的奇怪,就像是在指責溫玖不懂得什么叫做尊老愛幼一樣,對著溫玖同樣做上另外一番表情之后才開始埋頭吃他的,這么一頓下來,其實他吃到肚子里面的排骨還真的是沒有多少。
然而溫玖卻只覺得今天真的很累,他和查理醫(yī)生搶了沒一會兒,等到肚子吃了個八分飽之后,身上暖和了,就更加的困倦了。
他整個人都懶洋洋的,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碗里的米飯,一粒一粒的往嘴巴里面送,最后也都沒吃到幾粒。
他又坐了一會兒,看著賀蘭樞好像是吃得差不多了,這才把筷子放到了一邊,聲音小小的,“阿樞,我困了。”
他的語氣當中不自覺的就帶了點懇求,以往吃完飯之后,不管有多困,賀蘭樞為了他的身體著想,都會帶著他去遛二胖和大黃散一會兒步才準睡覺。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溫玖除了覺得困之外,就好像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就連手都像是要抬不起來了一樣,沉重連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撐著眨了兩下眼,一個接著一放下了個哈欠的打,在他后面端著托盤的福伯輕輕的托盤走過來,扶住了溫玖下滑的身體,手上的腕表不偏不倚的和溫玖的雙眼對了一個齊平。
溫玖的眼神不自覺的就停在了那不停轉(zhuǎn)動著的秒針上,眼皮漸漸越來越沉重,一直等到他的頭有些無力的向一旁倒下去的時候,賀蘭樞才沉默著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接過了在福伯懷里的溫玖,目光在他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另外一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溫玖的臉,抿了抿唇,對著那邊同樣像是疲累至極的查理醫(yī)生說道,“老師,他入夢了。”
查理醫(yī)生緩慢而又沉重的點了點頭,“足足四個小時……樞,這孩子的心防太重,雖然我答應過他,在過程當中全程保密,可為了他的生命著想,我希望你可以在一邊陪著他。”
即便賀蘭樞只是坐在一邊,溫玖哪怕是入了夢,在潛意識之下被控制著的身體也都是呈現(xiàn)出一種完全放松的姿態(tài)的。
查理醫(yī)生的目光又落到了像是睡著了一樣的溫玖身上,眼神之中的光線看不分明,他覺得……溫玖心里藏著的東西,恐怕并不只是他在紙上寫出來的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