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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西州安民告示

    在這種情況下,唯一正確的選擇就是跟人魚和平相處。
    這就是無奈,這就是妥協(xié)!
    但是,這妥協(xié)也是有技巧的,你總不能直接告訴全天下人,人魚一族很硬,我啃不動,所以算了……
    于是,朝中大儒的用武之地就來了。
    他們負(fù)責(zé)找借口!
    他們引經(jīng)據(jù)典,翻出人魚一族的英雄往事,斥責(zé)江湖客獵殺人魚一族的行徑不合圣道,承認(rèn)那些官員官品有失,最終給陛下戴頂“仁義”的大帽子,將這件事情就這樣放下……
    呵呵,仁義!
    如果人魚一族是個軟柿子,你看看他還會不會這么仁義?!
    這仁義,就是婊子的遮羞布……
    陳姐目瞪口呆,四處打量,相公喝多了,發(fā)酒瘋呢,這番大逆不道的言語,可不能讓外人聽見……
    ……
    三千里之外!
    西州!
    前雪未消,又補(bǔ)了一場大雪……
    前期剛剛經(jīng)歷一場人魚族的入城大屠殺,五峰城依然籠罩在極度的不安中。
    彩烈作為碩果僅存的西州高官,更是極度不安。
    朝中各種信息滿天飛,極度混亂,有人說,朝中正在集結(jié)大軍,隨時準(zhǔn)備入西海跟人魚一族大戰(zhàn),也有人說,朝廷派出了無數(shù)密探,正在西州布控,等到大軍入西州的時候,所有跟人魚一族有勾連的官員,都會被一網(wǎng)打盡,甚至還有人說,他彩烈,正是朝廷密控的第一人,朝廷懷疑他跟林蘇勾結(jié),懷疑他也是促成人魚上岸的關(guān)鍵人物,要不然,憑什么西州四品以上的官員幾乎被連鍋端,唯獨你這個三品大員風(fēng)雨不動?……
    彩烈整日整夜地睡不著,揣摩著,要不要將自己的家眷趕在春節(jié)前送出西州,從此流落江湖,跑得一個算一個……
    他女兒,彩珠蓮,將在除夕這天進(jìn)行弟子終極大比,原本應(yīng)該早早返回巫山,但她沒有走,她陪著父親,受著家族從來沒有過的煎熬,她無數(shù)次地勸過父親:爹你別擔(dān)心,他不是說了嗎?彩家不會有事,反而會因禍得福。
    前幾次這么勸,彩烈還表示聽到了,雖然沒回答,但眼神卻也亮了些。
    但今日,彩烈還是沒忍住,將她一頓死訓(xùn),彩家因禍得福,來來來,你告訴你爹,福在哪里?你自己用腳趾頭想一想,這有可能嗎?
    別以為你那個油頭粉面的小白臉說什么都是對的,他在官場上算個屁?這番大胡鬧他純粹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自己折騰一堆事,拍屁股一走,將老子送到油鍋里煎,就這樣的混賬還想當(dāng)我女婿?將來再敢上彩家的門,老子扒了他的皮……
    一頓臭罵,彩珠蓮臉上又紅又白,恨不得當(dāng)場起飛,從此再不理人間事……
    就在此時,彩烈官印震動……
    官印一打開,面前出現(xiàn)了一條虛影,身著一品朝服,坐于奏事閣中……
    彩烈心頭大震,嗵地一聲跪下:“屬下西州團(tuán)練使彩烈,拜見相爺。”
    宰相陸天從,百官之首,彩烈雖是官場中人,卻也只見過相爺兩次,絕沒想到,相爺會親自聯(lián)系他。
    陸天從微微一笑:“彩大人,西州事態(tài)復(fù)雜,老夫也不跟你客套了,直接給你傳令吧。”
    “相爺請吩咐!”彩烈心中寒風(fēng)吹,戰(zhàn)鼓擂,前期各種傳言,今日就將掀蓋子,不管是何種讓人信服的渠道消息,都比不上宰相大人一言,宰相大人的話,才是終極決定。
    陸天從道:“西州官場生變,萬民待撫,團(tuán)練使彩烈,公允通達(dá),才堪大用,即日起暫代知州之職,統(tǒng)率西州各級官員,恢復(fù)官場秩序,通商惠民,以安西州……”
    彩烈懵了。
    在后面偷聽的彩珠蓮也懵了。
    彩烈在知州府一坐,安民告示一出,整個西州都懵了。
    ……
    海寧林家,突然人影穿空,任太炎從天而降,落在林蘇面前,他的臉上,隱有紅霞:“林大人,你有沒有接到消息?陛下對西州之事已有定性,稱……”
    “坐吧!”林蘇打斷他的話:“安民告示我已經(jīng)看過,你不必重復(fù)。”
    任太炎坐了下來:“你……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的確不意外!你也不該感覺意外,更不要感覺驚喜。”
    任太炎臉上的紅霞悄悄消退……
    林蘇伸手給他倒了杯茶:“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在想,陛下既然給西州事件定了性,就表明你所做的事情,是對的,你想問問我,你能不能重返官場,是嗎?”
    任太炎輕輕吐口氣:“我并非留戀官場,我只是……”
    “你只是舍不得你經(jīng)營了半截的惠民通商,你堅信這條路利國利民,惠及兩族,你從陛下的安民告示中看到了希望,你覺得在接下來的西州新局中,你可以大展宏圖。”
    任太炎重重點頭:“陛下安民告示中說得明白,西州之局,將與人魚一族通商共惠,而論與人魚一族的通商,西州官場,舍我其誰?”
    西州八府,七府捕人魚,唯有離府,走出了一條新路,那就是跟人魚一族通商共惠,現(xiàn)在陛下將通商共惠定為大蒼之國策,這是他任太炎走出來的路,這是他任太炎的至高榮耀,在接下來的大變局中,他這個國策的開創(chuàng)者,怎么能缺席?
    這就是任太炎的邏輯思路。
    也是今日他興奮的源泉。
    也難怪他興奮,這么多年來,他堅持的方向,終于真正得到了認(rèn)可,自己的政治理念上升到了國策的高度,哪個官員不興奮?
    林蘇輕輕一笑:“任兄任兄,你讓我怎么說你?你看懂了安民告示,但你真的看懂了安民告示后面的東西嗎?你真的覺得這安民告示,乃是陛下的本意?”
    后面的東西?陛下的本意?
    林蘇嘆口氣,將深層次的東西講了一遍,任太炎的心慢慢冷了下來……
    就在此時,任太炎又收到了一則消息,這個消息一傳來,他慢慢冷下去的心突然又變熱了:“彩烈?他暫代知州之位?他可真不是朝官那一派系的,委他以重任,難道說風(fēng)向終究還是……”
    林蘇搖頭:“別抱什么不該有的希望!彩烈,同樣是幫他們擦屁股的……”
    西州目前這幅爛攤子,朝官敢派他們那個派系的人去嗎?
    他們就不怕一個新知州上任,在任上死得不明不白?
    唯有彩烈,才有可能。
    為啥?
    彩烈跟西州正統(tǒng)官場是格格不入的,如果說……只是如果,如果西州官場驚變,跟林蘇相關(guān),那么,人魚一族必定對彩烈另眼相看,由他主導(dǎo)西州,人魚一族才會買他三分薄面,他才能將目前一團(tuán)糟的西州予以理順。
    等到一切都理順的時候,就是卸磨殺驢之時!
    彩烈,眼前會很風(fēng)光,但這風(fēng)光同樣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他在目前的亂局中,發(fā)揮的作用越大,越會成為朝官的眼中盯,肉中刺,將來也會承受更大的風(fēng)浪。
    所以,彩烈也好,你任太炎也罷,都該放棄幻想!
    任太炎一顆心徹底冰冷……
    喝了一杯滾燙的茶,他慢慢抬頭:“只要朝堂奸黨尚在,宏圖盡是鏡花水月,奈何奈何?”
    一聲長嘆,回返海寧學(xué)府……
    ……
    他去了,陳姐走了過來:“任大人心還未冷啊。”
    “是啊,官場蹂躪他千百遍,他待官場如初戀,這是他的可悲之處,也是他的可愛之處……陪我出去走走吧。”???.BiQuGe.Biz
    “去哪?”
    “隨便走走……”
    一架馬車,陳姐親自趕著,晃晃悠悠地出了城,上了前面的官路。
    雖然林蘇說的是隨便走走,但陳姐還是知道他的心意,馬車一路馳向江灘。
    江灘,雪已消,路已干,經(jīng)過雨雪的洗刷,水泥路面干凈筆直,在隆冬時間如同一條長劍直指遠(yuǎn)方。
    馬蹄得得,踏破江灘的寧靜。
    這是一架尋常的馬車,江灘百姓也并不知道,他們?nèi)找古瓮娜樱俅蝸淼搅怂麄兩磉叀?br/>     “陳姐,我們好久沒有這樣出行了。”
    陳姐嫣然一笑:“相公已是大儒,抬腿間就是云飛萬里,已經(jīng)不需要我給你趕車。”
    “誰說的?風(fēng)箏飛得再高,也忘不了腳下的那根線,舟兒行得再遠(yuǎn),還是忘不了它的港灣,陳姐,你的懷抱,永遠(yuǎn)是我的港灣。”
    陳姐心頭無比甜蜜,江堤上的風(fēng),突然變成了春風(fēng)……
    春風(fēng)徐來,帶來了縹緲的香氣,林蘇掀開車窗,遙望遠(yuǎn)方的山峰:“梅嶺的梅花開了啊。”
    “嗯,不僅僅是梅嶺,從大霧山這一側(cè),直到梅嶺中間的梅道,梅花也都開了……”
    “我們不坐車了,從這一側(cè)登一回梅嶺好不好?”
    陳姐將馬車放在大霧山下,兩人沿著石級一路而上,這石級古老得很,不是江灘百姓修的,是以前官府修的。
    為的還是梅嶺。
    當(dāng)日的梅嶺,乃是帝王行宮,帝王行宮,自然非比尋常,不僅僅是在梅嶺造了各類亭臺樓閣,建了步行青石道,跟梅嶺一脈貫穿的大霧山,也修了一條長達(dá)二十里的青石路。
    先皇駕崩,梅嶺行宮變成了陳王府,陳王府又混成了官場不近的禁忌格局,這條路,也基本廢棄。
    現(xiàn)在,江灘新局展開,下方成了代表著富裕、安寧的江灘鎮(zhèn),大霧山上,陸續(xù)有達(dá)官貴人前來,建了一棟棟院落,這條青石路又再度浮現(xiàn)在眾人眼前。
    梅花盛開的時節(jié),很多文人雅士沿石級而上,偶爾詩興大發(fā),在路邊青石上寫下詩句,青石路,漸成江灘名景之一。
    “相公,你得打打腹稿了,萬一前面遇到志同道合的文道奇才,你一首詠梅詩是逃不掉的。”陳姐臉蛋微紅,很興奮,好久都沒跟相公單獨在一起了,自從相公中了狀元后,她跟相公在一起的時候,多數(shù)也就是在床上,跟當(dāng)初她趕著車,相公坐著車的狀態(tài)是兩重天,女人總是很念舊的,總是憧憬著當(dāng)初的那份甜蜜,那份溫馨,今天,跟當(dāng)初差不多。
    只有她跟他,在空曠無人的野外,走著。
    “詠梅詩還用打腹稿?”這倒也是實話,林蘇大腦里記下的詠梅詩,沒有千首也有八百首,文人騷客嘛,有幾個人沒有詠過梅?
    陳姐輕輕一笑:“那你現(xiàn)在就寫一首。”
    “那行!”林蘇道:“話說我好像還從來沒有單獨給你送過詩,這首詩就送你了!”
    手一起,金紙出,寶筆落,一揮而就……
    “《大霧梅花》
    瓊姿只合在瑤臺,
    誰向江南處處栽?
    雪滿山中高士臥,
    月明林下美人來。
    寒依疏影蕭蕭竹,
    春掩殘香漠漠苔。
    自去林郎無好詠,
    東風(fēng)愁寂幾回開?”
    詩成,七彩霞光彌漫整片叢林……
    陳姐的臉蛋也如七彩霞光綻放,細(xì)細(xì)地看著,輕聲地念著,然后將這張金紙小心地疊好,投身入懷,緊緊地抱住林蘇……
    兩人緊緊擁抱,擁抱在這片叢林,前面山峰之上,一個美女眼睛突然大亮,盯著這片彩光彌漫的叢林。
    十個呼吸,二十個呼吸,林蘇慢慢捧起陳姐的臉蛋,她臉蛋上掛著兩行淚……
    “怎么了?”林蘇輕輕擦掉她的淚。
    “我想我娘了……真希望我娘能親眼看到這幅場景,親眼看到她女兒有多么幸福快樂……”
    林蘇輕聲道:“跟我說說……你爹娘的事情。”
    陳姐輕輕搖頭:“相公,我跟了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就這一件事情,你別問,好嗎?”
    “為什么?”
    “因為這事太大,我不想影響到相公……”
    林蘇輕輕一揮手:“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用文道偉力封鎖了這片天地,天下間沒有第二人能夠聽到你莪對話。”
    陳姐還是搖頭……
    林蘇嘆口氣:“陳姐,你不想說,是因為這事兒太大,但你大概想不到,有些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
    陳姐猛地抬頭……
    林蘇緩緩開口……
    千機(jī)門,我已經(jīng)了解過,世人傳言,千機(jī)門之滅是因為千機(jī)門私通敵國,將大蒼的軍國利器穿云駑制作之秘泄露給了大隅,所以陛下震怒,下圣旨滅了千機(jī)門。
    但事實并非如此。
    陛下下圣旨滅千機(jī)門,只因為另外一件事情……
    千機(jī)門參與營造了明陵!!!
    陳姐全身大震:“相公,你……你怎么會知道?”
    林蘇輕輕抱住她:“你我夫妻一體,你的事情,我如何能不上心?千機(jī)門的事情,雖然是絕密,但只要善于分析,還是能夠找出它的蛛絲馬跡。”
    陳姐輕輕吐口氣:“世人都言相公乃是官場另類,而我當(dāng)然明白,相公是真正的人間清醒……其實我爹娘當(dāng)日接下營造明陵之任時,也是清醒的,也預(yù)想到了會有今天,所以,我爹娘捏造我的彌天大罪,將我趕出千機(jī)門……真正的目的,就是在千機(jī)門被滅之時,能讓我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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