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西西跑過來，姚希詩蹲下身子將它抱起，剛抱起來又連忙放下：“媽媽先去換個衣服哦。”

她擔心西西把陳晏的裙子抓壞，西西落了地，又歡快地跑遠了。

但在蔣馳看來，這番動作卻像是別的意思。

姚希詩回了房，他跟著進去，見她把裙子脫下，背對著他。她轉過頭拿家居服，就看到他倚在門上。

蔣馳目光往下，看著姚希詩的小腹紅了一大塊。他走近，掐住她的腰，這下終于看清楚了，那里不僅紅了，還有幾顆小水泡。

蔣馳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她被燙傷的肌膚，有些疼，她輕聲問：“你干嘛呀？”

“怎么弄的？”他沉聲問。

“今天我沒拿穩，把杯子打翻了，熱水潑在了身上。”

姚希詩躺在沙發上，蔣馳蹲在地上，一手拿著藥膏，一手抓著棉簽給她上藥。上完藥，他問：“疼嗎？”

姚希詩看著他，眨了眨眼，輕輕搖頭。

他低下頭，看著被涂上透明藥膏的傷口，突然拿起棉簽，用了點力按壓。

她叫出聲：“疼……”

“忍忍。”

兩顆小水泡被擠破，膿液流出，蔣馳拿棉簽輕輕擦拭干凈。

姚希詩昏昏欲睡，入睡前，聽到蔣馳說：“把兼職辭了吧。”

她猛地醒過來，睜開眼，看著他，眼里還帶著朦朧的睡意。

蔣馳也看著她，目光深沉。

她抱著肩坐起來，長發披在身上，她攏了攏，將長發撥至背后。

他把藥膏一扔，說：“你現在不缺錢花，我可以養你，你的學費、生活費我都給你，你不用再去做兼職。”

她回過神來，垂下眼眸，又抬起眼看他：“我想自己掙錢。”

“你上課一個小時是200塊，我給你400，你不要再去……”

他還沒說完，就見她笑出聲，于是他停下，扯了扯嘴角：“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蔣馳，我不想被你養。”姚希詩伸直了腿，半躺在沙發上，臉上帶著倦意，眼神卻十分堅定，“我想靠自己，無論什么時候。”

“你在堅持什么？在倔什么？我養你有什么問題？”蔣馳的臉色沉了下來，臉上線條更加冷峻，音調也不自覺地提高。

西西聽到這邊的爭吵聲，跑了過來，蹲在沙發旁，轉著眼珠子看了蔣馳一眼，又可憐兮兮地想爬上沙發。

姚希詩俯身，將它抱起，摟在懷里：“養我，和養西西，對你來說，有什么不同？”

她問完，又自己回答：“其實沒什么不同，都是一樣的，花些錢，狗能逗你開心，我也可以。”

她看向他，面前的男人雙手握成拳，緊抿著唇。

姚希詩溫柔地撫摸著西西的毛發，一字一句地說：“但是蔣馳，我不想做一條寵物狗，主人開心了逗一逗，不開心了，就扔在一旁。”

“你和狗，又怎么能一樣？”

“假如我沒了生存能力，什么都依附你，遲早，我也會變成你的寵物。”她放下西西，拍了拍它的屁股。西西扭過頭，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你就是這么看待我們的關系的？”他有些憤怒，又有些氣餒，這幾個月來，他鞍前馬后，活了十幾年對誰都不曾這么周到，怕刺激到她敏感的自尊心，又怕哪里做得不好惹她不高興。

可原來在她看來，他還是沒有改變。

“不是。”姚希詩搖了搖頭，“對誰都一樣……生活里任意一件事，你可以幫我拿主意，但是這件事不能。”

她直直盯著蔣馳看：“你可以給我很多，我知道，但是假如每一次想要的東西伸手就能抓到，我會忘了怎么跳高。”

被圈養久了，就如同姚蓮一樣，會慢慢地喪失自立能力，只能靠討好男人獲利，這樣的日子姚希詩不敢想象。

“所以，你還要繼續去做兼職？”他冷哼，“周末寧愿去給人上課，也不愿意陪著我？”

“平時沒課的時候我們都在一起……”

“不夠。”蔣馳打斷了她，“這不夠，你說過你想要的生活，我現在可以陪著你，你還有一條狗，有房子住著，你不愁吃不愁喝，你還想要什么？你直接告訴我，我喜歡你，我會盡我所能滿足你的要求。”

他一口氣說完，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這是這座城市最溫暖的時候，每家每戶都開著燈，享受著一天內最放松的時刻。

夫妻的笑鬧聲，孩子的歡呼聲，老人家的攀談聲，夾雜著幾聲狗叫，這就是塵世，是他想要的煙火氣。

蔣馳對目前的一切都感到滿足，他有個“家”，有條狗，他們住在一起，分享學習上、生活里的每一件大事小事，他不再感到寂寞，他也愿意陪著姚希詩一直這樣過下去。

每一次和她在一起，他一邊愁著她的性子太扭捏，又因為她的小性子歡喜。

只有她，才讓他愿意花心思去討好。

“可是我想要的不是這些。”姚希詩淡淡地開口，將他拉回現實，“我很感激你，我也……喜歡你，但我還是那句話，尊重我，尊重我的決定。”

“你跟我說過，那個女孩性子怪，今天又受傷了，其實這份兼職不見得就那么好。”他盯著她的眼睛，冷冷地問，“你說了一大堆好聽的話，是真的想要獨立，還是為了那個男人？”

姚希詩一躍而起，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她小口地喘著氣道：“這關陳晏什么事？”

聽她叫出“陳晏”的名字，這其中黏黏糊糊的親密感，更是讓蔣馳怒火中燒。

姚希詩走了，走之前撂下一句話：“都冷靜一點，過幾天再談。”

西西跟在她身后，她也沒搭理，決絕地合上了門。

蔣馳神情陰戾，狠狠地踢了沙發一腳，她太讓他失望了。

接下來的三天，誰也沒有搭理誰，但其實姚希詩摔門而出，回到宿舍之后，立刻就后悔了。

也許以后再也見不到西西了……她應該把狗帶走，留給蔣馳，他根本照顧不來。

這三天很難熬，她給陳彤上課的時候也頻頻走神，引起了陳彤的不滿：“我哥出差了，你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信你心里沒鬼。”

“我有男朋友了……”她淡淡地解釋，話剛出口又停住，可能很快就沒了也不一定。

第三天，陳晏回了家，見到他，姚希詩才想起他那條裙子還在蔣馳家。

這天放學后，她忐忑地打了個電話給蔣馳，那頭沒人接。

姚希詩狠狠地掛了電話，心下后悔，自己就不應該主動找他。

她心里清楚，拿裙子不過是借口，真正的原因，還是自己想見他。

結果姚希詩沒等到蔣馳的電話，反而被肖吟吟發來的一張照片擾亂了心智。

照片里，蔣馳和一個長發女孩正姿勢親密地用餐，女孩摟住他的脖子，他也分明帶著笑，雖然拍的是側臉，但也看得出來，他們氣氛曖昧。

姚希詩一眼便認出那家餐廳的標志，是那天她和陳晏吃飯的那家。

“你和蔣馳分手啦？”肖吟吟問。

姚希詩馬上撥通了和對方的視頻通話，她那頭很快接起。

“你在哪兒？”

“還在餐廳。”

“他們還在嗎？”

“在，他們的菜剛上。”

“謝謝。”

掛了電話，姚希詩快步走至校門口，上了計程車，又把那圖片拿出來看。

手機被她捏緊，她想，蔣馳，你可別讓我失望。

姚希詩踏進餐廳，燈光太暗，她看了一圈，沒見到蔣馳，服務員見她東張西望，上前問：“你好，幾位？”

她點頭微笑：“我找人。”

她往里走，終于見到正中間四人卡座上的蔣馳。

他一個人，喝著酒，身旁一個人都沒有，她走過去。

頭頂一片陰影罩下來，蔣馳捏著酒杯，抬起頭看她：“來了？”

姚希詩微微蹙眉，余光瞄向四周，見不到肖吟吟的人影。

“不是來找我？”他問。

姚希詩收回目光，坐了下來：“你讓肖吟吟拍那張照片發給我？”

蔣馳沒承認，也沒否認。

她轉身就想走，他快了一步，抓住她的手，輕輕一拉，讓她坐在他身旁，說：“人都來了，不吃個飯再走？”

“沒胃口。”

他淡淡地笑問：“和別人吃就有胃口，和我吃就沒有？”

姚希詩扭過頭看他：“你想說什么？”前幾天她才和陳晏在這兒吃過飯，難道他看到了？

“今天不想吵架。”他搖搖頭，緊緊箍住她的腰，招手叫來服務員點餐。

“吃什么？”他問。

姚希詩不答，他就一個個把菜名念出來，那服務員站在一旁，禮貌而尷尬地笑著。

姚希詩終究還是覺得丟人，隨意報了幾個菜名。

蔣馳便說：“就要那幾個，再上兩杯酒。”

“我今晚還要上課……”她想阻止。

“我記得你的課表，今晚你沒課。”

“我要去給學生……”姚希詩沒再說下去，因為蔣馳的臉又沉了下來，完全沒了笑意。

氣氛凝重起來，他松開手，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姚希詩坐立不安，倒了杯水，喝了口，猶豫著開口：“如果……你還是沒辦法接受……我們不如分……”

“分手？”他把話接了過去。

她咬住唇，不語。